青云山中的美景是遭受了上百年灾难的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更不不用说这几十年来龙脉也近乎崩溃。 边卫的老大,那个高的吓人的黑衣人,正走在青云山的山路上,这里鸟语花香,气候宜人,各种小动物躲藏在草丛之中,观察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的名字叫贺远,很难说这是不是他的本名,因为皇帝的秘密卫队不止一支,比如宫卫,宫卫的老大叫做帝阍,大概是皇帝守门人的意思,所以,这二人的称谓更可能是代号。 贺远看到周围的花草,本想上手抚摸,但是靠近之时却停手了,他在这些花草之上感觉不到任何灵气,于是继续朝着山顶走去。 话说回来,贺远是负责每一代边卫筛选和训练的老臣了,早在太上皇帝继位前就已经在辅佐渊朝,其年龄绝对超越凡人能到达的极限,再加上其诡异的外貌和嗓音,几乎可以确定,他与人类搭不上什么关系。 贺远的脚步极快,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干扰,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已经靠近了山顶,而在眼下,铺有一片平坦的石砖,虽然残破不堪,但至少说明了这里有人生活过,在这块平地的中心上,有一个锈蚀严重的香炉,虽然破旧,但很明显有使用的痕迹,里面的香灰还留有余热,大概是李清秋走前上了一香。 抬头看去,有一座宏大但又破旧的山门,没有任何人看管,也未曾设下阻碍,在山门之后,只有一条冗长的阶梯和岩石缝中的小草。 而在阶梯的末端,山顶附近,奇迹般的有各种古屋林立,虽然陈旧,但其结构都十分精巧,丝毫不逊色于帝都的宫殿。 “看来,这里曾是云中仙手下的宗门,百年过去,居然还能保存的如此完整。” 贺远不由得感叹起来,此番景象,只由真仙才得造就。 自仙脉断绝以来,所有修仙的途径都被截断了,渊洲之上的灵气消散殆尽,就连生灵体内的灵气也开始逐渐枯竭,甚至记录着修仙的文字信息都会消失。 可想而知,当时的修士,身上的修为全部落空,一身的本领都忘了个一干二净,灵宝灵器变作废铁,经书宗卷变为白纸,一辈子的积累都如细沙般从指缝流过,多么绝望。 一切建立在修仙之上的浩然景象都崩塌了,唯一幸存的,只剩已得道者。 真仙金身已成,灵气不再流失,体内五脏六腑已经转化为拟真的川岳山河,灵气在其体内生生不息,流转不止,此为真仙。 贺远一边感叹,一边靠近了香炉,解开碗口处的绷带,露出绿色瘆人的干枯皮肤,不知怎的,从开口处抽出一根香来,用两指轻捻,竟将其点着,流出一缕缕白烟。 他在香炉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把这一柱香插在香炉之中。 只见那香烟分成两股,一股向上散去,浓烟积累,如云雾一般;一股沉在炉中,越积越多,从炉边溢出,像瀑布一样倾泄而下。 随着这柱香越烧越急,天上白烟如白云朵朵,铺天盖地,地上白烟如浩瀚汪洋,浪急翻腾,一柱香怎可能烧出这么多烟来,不用多想,必是这山中真仙,云中神母将要显现! 只看香炉渐渐淡去,被埋没在铺天盖地的云雾之中,周围景色也渐渐消失,终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只有轮廓的淡淡云雾。 贺远饶有兴致的欣赏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传来的杀气。 “请你离开青云山。” 锐利的女声从高空传来,引起了贺远的注意。 只见高大的贺远表现很是恭敬,赶忙弯腰作揖,双手抱合放于身前,由于手臂过长,拳头远远超出了身体主干,看起来很是怪异。 “你这是何意?听不懂人话吗?”云中仙看贺远并无离开的意思,变得十分恼怒,就连这片洁白的云海,都变得暗淡许多。 “晚辈喜爱花草,灾变之后,很少能见到这些了,特来山中拜访,感受自然灵气。”贺远确实悠闲,面对云中仙的敌视,没有丝毫动摇,仍伸手抱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一棵干枯老树。 “拜访?你分明是看李清秋离开,便以为可以肆无忌惮的闯入,无后顾之忧了吧?!” 只听得云中仙话中恨意渐浓,周围云海也开始微微抖动。 “那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只见贺远身前大片云雾翻腾起来,烟云凝聚在一起,渐渐聚散成型,一堵高墙赫然出现在眼前。而定睛看去,这哪里是一面墙!分明是百丈高的白玉宝剑。 只见这宝剑似以白玉雕琢,温润如脂,皎洁似月。其质坚而泽,其色白而纯,光华内敛,不露锋芒,雕龙画凤,纹饰繁复,龙腾凤舞,栩栩如生,仿佛随时欲飞天而去。 这柄剑,明明是在贺远手腕处,由烟云凝聚而成,却好似从千丈高空落下一般,带着股挡不住的冲劲,向下生生斩断了贺远的双手。 这剑尖点地,听着是裂地碎石,有开天辟地的动静,着眼看去,却只激起脚下云雾,一缕烟丝,一抹云片。 斩下贺远双手之后,这柄利剑又变回云雾,淡入天空,沉在脚下。 就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上仙神通广大,晚辈好生佩服…” 贺远仍是神态自若,虽然没有抬头,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双手被直接斩下,也一声不吭,甚至赞扬起了云中仙的神法,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而后,慢慢悠悠的蹲下身来,双手拱到断手跟前,断开的手腕竟长出一丝丝经脉,一晃一晃的,好似蜗牛触角一样,缠在一起,把断手接了回去,整个过程中,竟然一点血也没流下来。 云中仙察觉了贺远的恐怖表现,说道: “你这怪物,真是面目可憎,那渊武妖帝在你身上使了什么把戏?” 贺远听闻,面不改色,只是呵呵一笑,那破锣嗓子里传出来的笑声骇人至极,哪里是笑声,分明是鬼哭狼嚎。 云可邈见贺远没有投降之意,又使出仙法,无数长刀短剑纷至沓来,四十八般白玉兵器凭空显现,直插贺远腑脏。 一时间云海翻腾,如江涛海浪一般,百里之内,波起云涌,无比壮观。 贺远方才虽能吃下一剑,但面对如此多的武器,也开始回避起来。 他虽然身形巨大,却灵巧无比,在刀光剑影之间闪转腾挪,竟然躲开了全部的攻击,毫毛未伤。 终于,贺远在躲避之中,似乎渐渐变得困乏,一时脚滑,被一剑刺穿了胸膛,呆在原地,喘息起来。 “哎呀,我果然还是老了。” 贺远自顾自的感叹起来,丝毫没有在意无数双利刃停滞在他附近,把他围的水泄不通。 云中仙看终于将他捕获,随即问起话来。 “小子,说清楚,那妖帝要李清秋究竟何用?” “晚辈在青云山外驻留了十年,早就和朝廷内部脱节,哪还知道皇上他打着什么算盘。” “那你不奉命行事,护卫李清秋赶往帝都,闯我青云山做甚?” 云中仙下宗门在百年前尽灭,视闯入者如死敌一般,自然不会允许有人闯入。贺远与其手下边卫十年间从未踏入青云山一步,偏偏趁李清秋离开时进入青云山,其中必有猫腻。 贺远也察觉到了云中仙的疑虑,终于说出他进山的缘由。 “那李清秋十年前来到青云山时方才一岁,实在蹊跷,我进山之后四处观望,除了山顶的古旧宗门,也未曾发现一丝一毫有人生活的痕迹,以你对老宗门的爱护,也定不会让李清秋这个顽劣的孩童在其中生活,那她这十年来都躲在哪里?” 面对贺远的质问,云中仙一时答不上来,只能回避道:“我山中事务,与你何干。” 但贺远仍不屈不挠,接着说道:“只怕那一岁孩童都不在你的掌握之中,李清秋必然不是什么凡夫俗子,我来山中就是为了研究她身上的秘密,我问你,她当年一岁,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你青云山上的?又为何来此?” 那云中仙气息紊乱,扰了仙态,发狠回道: “我本想留你一命,别不知好歹!” 只见无数刀剑颤动起来,震的云海荡漾,波浪再起,朝着贺远就要刺去,是要把他扎成刺猬。 就在此时,在那贺远脚边,却有一个娇小的人影蹲在那里,定睛看去竟然是刚刚还在山脚下的李清秋,看着贺远脚踝上被割出的伤口,嘴里小声嘟囔着。 “这是什么构造啊?” 这小姑娘身材矮小,细皮嫩肉,脚程远不比贺远,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赶到山上,更何况这无边无际的云海连是不是凡间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云中仙刚刚还誓要杀了贺远,看见李清秋突然出现在云海之中,大惊失色,尖叫一声,无数玉器化作云烟消散不见,生怕擦伤了李清秋。 “清秋,你不是说要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云中仙一边说着,一边嘴里轻念法咒,只见漫天的云雾渐渐散去,周围的花花草草,香炉石阶又显现出来,在这同时,云中仙也渐渐显露真容。 只见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站在青石台阶上,一身绫罗绸缎精美至极,但又是朴素的颜色,白绸青玉,仙气十足。她一头漂亮的长发,分成了数十缕,每一缕都被精巧的玉器卡住,在身后束起来,映衬着她娇滴滴的皮肤。 褪去的云雾渐渐凝聚成型,化为形态各异的云兽,虎鹤麟龙,应有尽有,却没有丝毫杀意,仅仅俯卧在仙人身前,睡眼惺忪,仅在云中仙脚边散出一阵阵白雾。 可谓是朵朵祥云缭绕升腾,瑞气千条,仙人身影在这云雾缭绕当中,周身围绕的飘逸丝带随风舞动,如同引导群仙降临的引路仙子。 然而,云中仙虽外貌美丽,此时的表情却是惊恐异常,现身之后,赶忙跑到李清秋身旁,蹲下身来,上下打量,生怕有一点伤痕。 在确认李清秋安全无误之后,她终于眉头舒展,继而显出点恼怒来,拍着她的头问道:“清秋,你怎么连我的[幻界]都进来了?” 贺远听了她的话,笑了出来,其声仍旧骇人:“看来,就算是真仙,也管不住这李清秋…你也并非了解内情。” 贺远又看向小清秋,淡淡问道:“你在这山上可有住处?” 然而李清秋笑而不语,看看云中仙,又看看贺远,湛蓝的双眼无比深邃,没人能从中读出一点深意。 “咱们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早想出青云山看看了!” 李清秋突然高调喊道,轻轻拨开云中仙的手臂,扭头就向山下走去,在场几人也不愿再这尴尬的场景里多留。 只见云中仙和其脚边云兽渐渐化为雾气消散,只留下一句话: “距离李辉行刑还有大半年,你们这一路步行前往,跟清秋在一起,呵,自求多福吧…” 说完,云中仙便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孤单的香炉,和焚完尚热的香灰。 对于云中仙的告诫,贺远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摸了摸胸前的伤口,然后牵起李清秋的手,护着她,朝着山脚走去。 此时,山下的边卫早已急了眼,老大不见之后,李清秋也转眼间消失不见,十二名朝廷精锐的眼睛,都盯不住这一个小女孩,回去以后,要闹多大的笑话呀。 他们不知道的是,从青云山到帝都的这一路上,李清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戏码,还要上演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