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刘沛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苦涩,这个迄今为止都是一副混混模样的人面对自己的儿子却是难言。我还需要再加把劲吗? “请放心吧,爸爸。下次再碰到三个人联手欺负一个没有抵抗的人时,我会装作没看见。或是干脆主动加入他们,让场面演变成四对一好了。原来欺负或勒索弱者正是我们老刘家的荣誉和家训,这点我会好好宣传的。但是,长大后我就会离开这个家,再也不会使用这个名字。因为刘家是可以无视实际发生的暴力,还能容忍言语上的暴力,跟垃圾无异的家族。要我自称是这家族的一员,就承认我也是个垃圾。 刘沛哑口无言,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可以看出他的内心非常挣扎。他会生气吗?还需要再推一把?我劝你最好放弃,刘沛。别看我前世那副模样,可是面对根本不可能赢的争吵,我也依然可以靠着抵赖逃避责任长达二十年以上。只要有任何一个突破口,我就能讲到平手。再加上这次我拥有完美的正义。你根本没有胜利的机会。 “......真抱歉,是爸爸错了,告诉我详情吧。”刘沛低头向我道歉。 对吧,即使硬要坚持,也只会让双方不幸。错了就道歉,这是最好的选择。我也出了一口气,尽可能以客观角度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在爬上山丘时听到了声音,原来是三个孩子在田里朝路上的一个孩子丢泥巴。我先动手丢了一两颗泥球后打算说服他们,结果三人却咒骂着跑走。后来我用魔术帮被丢泥巴的孩子清洗后,就和他一起玩。大概是这样。 “所以如果有人必须道歉,也是那个叫艾马德的人和另外两个家伙要先向露菲道歉。身上的伤疤会结痂愈合,但是内心的伤痕却难以复原。” “......是啊,爸爸误会了。抱歉。”刘沛泄气地垂下肩膀。 看到他的样子,我想起白天时洛尔兹说过的话——“跟你对话似乎会让他丧失身为父亲的自信”,或许刘沛是想透过斥责我的行为,来展示父亲应有的风范吧。不过,这次失败了。 “您没必要道歉。如果以后再发生您觉得我有错的情况,请不要心软尽量斥责我吧。只是,我希望您也能听听我的解释。虽然可能会有说明不足而引起误解,又或是听起来很像是借口,但我还是想说,希望您能理解。” “嗯,我会注意。不过,感觉你根本不会犯错......” “那么请记住教训,在以后斥责迟早会出生的弟弟或妹妹时做为参考吧。” “......我会这样做。”刘沛以明显的丧气态度如此自嘲。 我是不是讲得太难听了?要是我遇到这种情况,估计也会大受打击。毕竟就一位父亲而言,这家伙还很年轻嘛。 “话说回来,爸爸,您今年是几岁?” “嗯?我是二十四岁,怎么?” “这样啊。” 意思是他十九岁就结婚生下我吗?虽然我不知道这世界的平均结婚年龄是几岁,不过看来魔物和战争这些都不足为奇,所以十九岁应该是妥当的结婚年龄吗?年纪比我小一轮的男人已经结婚生子,为教育问题烦恼。光看这部分,二十几岁却居无定所没有职业也欠缺工作经验还啃老的我根本没有能赢过他的地方...... 算了。 “爸爸,以后可以带露菲来家里玩吗?” “咦?嗯,当然可以。” 对这答案感到满足的我和父亲一起进入家中,刘沛对魔族没有偏见真是太好了。 ...... 以下为刘沛观点。 儿子生气了,至今为止很少表现出情绪的儿子闷闷地散发着怒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事情发生在下午,艾家太太气势汹汹地跑来家里大吼大叫,她带着被村里人视为浑小子的儿子,艾马德,他眼角有淤青。作为一名经历过许多风浪的剑士,我一眼就看得出了那是被殴打的痕迹。艾家太太的发言不得要领,但核心就一句话,似乎是我家的儿子殴打艾马德。 听到这些,我内心反而松了口气。 大概是庆儿去外面玩时,看到艾马德他们在玩所以想加入他们吧。可是,自家儿子跟其他小孩不一样,毕竟才这么点大就已经是水圣级魔术师。大概是大摇大摆地说了什么狂妄的话,被人反呛以后就吵架了吧。儿子虽然聪明老成,但还是有孩子气的地方。 艾家太太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似乎想把事情闹大,但这次充其量就只是小孩子吵架。仔细瞧瞧,那点伤应该也不会留下痕迹。 我教训两句就可以了事。小孩子嘛,跟别人动手打架很正常,不过庆儿比其他小孩更有力量。他不但年纪轻轻就成为水圣级魔术师的李瑞琪的学生,而且从三岁开始,就在我的指导下坚持锻炼身体。打架的战况肯定是一面倒。这次似乎没出什么问题,万一哪天他气昏头,说不定会做得太过分。 再说,庆儿那么聪明,肯定能找出不打艾马德就能解决的方法。所以我必须教育他,出手殴打对方很简单,所以是必须多思考后才能采取的行动,得稍微严厉一点才行。 虽然我原本是这样打算,但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状况...... 儿子似乎完全不打算道歉,别说道歉,他甚至以像是在看蚂蚁的眼神看着我。或许对儿子来说,他自认是以对等立场去打了那场架,然而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必须对本身实力有所自觉。更何况他还打伤了对方,总之得让他道歉。儿子很聪明,也许现在无法接受,不过他迟早能自己找到答案吧。 这样想的我想用强硬语气让他听话,却被他回了几句讽刺的话。听到这些话,一时恼怒的我忍不住出手打了他。明明我原本打算教育他,说拥有力量的人必须对本身实力有所自觉,不能随便对比自己弱的对手使用暴力,但是我却动了手。 我明白错的人是我,可是既然我站在要教育他的立场,就不能开口道歉。 就算要求儿子不可以做出自己刚刚才做过的行为,也根本不具备说服力。当我还狼狈得不知所措时,儿子却拐弯抹角地说明他并没有做错,甚至表示如果那样是错的,他就要离开这个家。 我差点顺着话头叫他滚出去,不过还是强行忍住。我清楚,我必须忍住。其实我本身就是因为在百般限制的家里受到父亲不容分说地斥责,才厌恶地和他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我继承了父亲的血,继承了那顽固又不知变通的父亲的血,庆儿也一样。看他这种固执的表现,庆儿果然是我的小孩。 那一天父亲叫我立刻滚出去,因此我负气离家,庆儿也会离开吧。虽然他刚刚说过会等长大之后才走,不过如果我叫他现在马上走,恐怕他真的会马上走。他应该也拥有这种个性。后来,我听说父亲似乎在我离家后没多久就病逝了。而且根据传言,他在弥留之际似乎还在后悔那天和我吵架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我多少感到亏欠,不,还是老实承认吧。我很后悔。如果拿这件事和现在对照,要是我在这时叫庆儿滚出去而他也真的走了,毫无疑问会让人感到后悔。我自然不用说,庆儿也会后悔。 所以要忍耐,我不是已经从经验中学到了教训吗?而且,我在孩子出生时不是也做了决定吗?要自己别变成父亲那样。 “......真抱歉,爸爸错了。告诉我详情吧。”我很自然地开口道歉。 于是,庆儿也放松表情,开始淡淡地说明。原来是他在洛尔兹家的小孩被其他人欺负时正好路过,所以出手帮忙。庆儿只有丢了泥巴,别说打人,根本连吵都没跟对方吵起来。如果这番话是真相,那么庆儿做了能让自己引以为傲的事情。然而,他不但没有获得赞许,甚至连解释也未能说出口就挨了打。 啊......我想起来了。我自己小时候也曾经碰上好几次这样的状况。父亲什么都不肯听,只是针对我的缺点不断指责,每一次都让我感到满心郁闷。 我失败了,什么必须教育他啊。唉...... 庆儿并没有责备这样的我,最后甚至还好言安慰。真是优秀的儿子,太优秀了。他真的是我儿子吗?......不,在有可能成为吕煦外遇对象的人中,并没有哪个父亲的小孩优秀成这样。唔,自己的种居然这么优良......与其说让人感到自豪,反而会让人胃痛。 “父亲,下次可以带露菲来家里玩吗?” “咦?噢,当然可以。” 不过,现在还是为儿子第一次交到朋友而感到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