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沈和的声音有些冷,有些疲惫。 “沈兄,回去再说。”孙营听出沈和情绪有些异样,他性子耿直,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而且这事孙掌柜知晓的更清楚,他粗粗一问,也只知晓大概。 沈和沉默着同意,在破烂简陋的院子里走了走,敞开门的三四间房里都有股难闻的异味,像是食物腐烂和旱厕的臭味,除了肮脏的被褥和陈旧的木床外,几乎空无一物,地面上还有拖动爬行的痕迹,还有暗红的血迹,似乎从这些东西里能看到孙平苟延残喘的样子。 “走吧。”沈和声音低沉喑哑,步子异常沉重,孙营跟在一旁,情绪同样低落,但比之沈和好一些。 走出阴暗的百寿坊,街道开始热闹,灯火明亮起来,沈和的眼中却暗的看不见任何波动,来到此方世界十六载多,与他相处最久最熟悉的就是孙平,虽然两人都不是那种感情外放之人,但多年的友谊像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彼此十分珍惜。 想到孙平离宗前的留信,沈和有些后悔,他该早些来的。 沈和心中清楚,这并非他的过错,但很多事情发生后,越是在意的事,便越容易懊悔和自责。 孙氏酒楼外孙掌柜正在等候。 “多谢孙掌柜。”沈和压下情绪,抱拳道谢。 “沈道友这话羞煞我了,孙平本就是我孙氏族人,却发生这样的事,我是失职的。如果不是沈道友此次来,只怕......”孙掌柜苦笑一声。 沈和并未多说什么,孙平毕竟只是炼气低阶修士,能依靠孙谦的关系调换到天福城,孙氏也是出了些力,想再得些特殊照顾也不现实。 三人上楼,看了看正沉睡中的孙平,在经人梳洗后,躺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温暖的床榻上,厚被里只露出干枯面颊的孙平显得十分满足,睡梦中脸上都带着笑容。 没有过多打扰,沈和三人掩门离去,在旁边的房中围桌坐下。 沈和抬眼看向另两人,没有出声,孙掌柜迎着沈和的目光,又向孙营点了点头,“孙平的事,我来说吧。” “孙平大概是五个月前来的天福城,带着天衍宗的令信,所以就去了‘法器铺’,族中来信让我多加看顾,都是孙氏族人,不能受了委屈。之后的一个月里,孙平也来了几次酒楼,也没提什么要求,只是在城中不太熟悉,所以我从后厨找了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就是王信,带孙平熟悉城中的环境。” “王信?我在天福城见过他几次,不是惹事的人。”孙营在一旁应了一句。 “王信失踪了。”孙掌柜有些自责,“就在我从百寿坊回来后,王信就踪迹全无,我遣人去找,竟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过从他留下的东西和询问楼里其他人,王信应该早已拜入了合欢宗,当时他就带着孙平外出,不知何时引孙平认识了一个女子,听楼中见过的人说,极其貌美而且对孙平极为主动,两人几天时间就如胶似漆,几乎整日黏在一起。” “这女子,想必也是合欢宗的弟子。”沈和语气有些复杂,孙平在宗门修炼,对这些红尘之事没有经验,被美人主动贴上来,把持不住才是正常。 “不错,自从孙平和那女子在一起之后,身体不断变差,但并未到这种地步,这些事......我之前确实不知,”孙掌柜叹了口气,接着道:“一个月前,楼里和孙平熟悉的人看见他情绪极为低落,神情恍惚,但是过了几日,又变得和之前一样,而且修为精进不少。” “听孙平自己所说,他修炼了一门功法,对自己大有裨益,甚至夸耀自己筑基有望。” “合欢宗,那就是双修功法了。”孙营肯定的说道,同时看向沈和。 沈和心里哀叹,听到合欢宗时,他隐隐就有预感,但此刻听到仍有些心情复杂,于是语气复杂的问道:“合欢宗的功法长于双修,但孙平的状态,似乎并不是纯粹的双修,倒像是被吸干,这里面是什么原因?” “一般而言,合欢宗弟子不会强行吸取与自己阴阳和合之人的修为,只会在那过程中自然吸取,毕竟强行为之极容易受到功法反噬,但如果是自愿的则是不同,不仅修为就连生机都会被夺走,所以凡是与合欢宗弟子接触,都会极为小心,而且这并不被正道七宗反对,毕竟那是自愿所为。” 话中的意思十分明确,孙平是自愿付出,就连自己的生命都付出了,那个女人值得他这么做? 孙营年少,对此类事情不甚理解,沈和前世见过此类事情,知道有些男女在某些时候是失去理智的,而且合欢宗的女修,想玩弄孙平这类年轻人,可谓是手到擒来。 “让孙平愿意放弃一切的原因,我也只是从旁人那里听到一些,我姑且一说,但不知真假。”孙掌柜先是解释了一句,才继续往下说。 “听说在孙平在修炼那门功法后,与人发生过冲突,但并未吃亏,其后与合欢宗那女子争吵数日,说是孙平去寻那女子时,见到有其他男人从她的住处离开,而且......衣衫不整。” “再就是那合欢宗女子说要与孙平断去联系,离开此地,孙平反倒不舍,不顾一切地挽留,但那女子心意已决,孙平似是为了挽回,一连数日都在那女子住处不肯走,几日后,孙平才回到天衍宗的铺子,已和现在的模样差不多,但是稍好一些。” 之后孙平便收拾东西离开铺子,在百寿坊住下,也再没来过酒楼。 听完之后,沈和只觉得可笑,他没想到前世所见的那些骗财骗色之举,在这里骗取却是修为和性命,这一切滑稽又可笑,或许在那合欢宗女子面前,孙平只不过是其中一只猎物罢了。 “王信消失了,那合欢宗的女子想来也不知去向了吧。”沈和虽然已有答案,但仍问了一句。 “城中合欢宗的弟子早已离开,”孙掌柜低声回答,其实沦落到孙平这种地步的并不止他一人,听闻城中至少有数十人,都是年少的修士,没有多少阅历。 “什么也没留下?”沈和并不意外,但就这样让那些人逍遥自在,他觉得心难安,意难平。 “我已让人去探查,或许会有些线索,但合欢宗弟子都有变幻之术,只怕并未留下真面目。”孙掌柜看向一旁的孙营,这里的事还需要孙营向族里回报。 “尽力而为吧。”沈和很平静,就算找不到线索,日后有机会从合欢宗那里下手,找到这段时间在天福城中的合欢宗弟子,应当是不难的,但那至少是筑基之后的事了。 沈和一时间意兴索然,起身道:“我去看看孙平,其余的事拜托二位了。” 孙营和孙掌柜起身,待沈和离开后,孙掌柜面色有些凝重,看着孙营时语气带着恳切,“这里的事,只怕族里要怪罪,我......我怕担不起,还请......请代我解释。”说着深深的一礼。 孙营也是不知如何是好,此行本是探望孙平,顺道参与拍卖会,谁料到会出现这等事,但是他也知道这怪不得孙掌柜头上。 只是孙平和孙谦都是旁系血脉,而且极为亲近,这里的事实在让人头大如斗。 “我传信给大哥,讲清原委,至于后果如何,只能看族中处置了。” 孙掌柜只好点头,但能先由孙九仞转圜,再报到族里,已好得多,他也没什么不满的。 “尽量找点线索,不然,只怕确实交代不过去。”孙营提醒了一句,经历此番事情,他也成长了一些。 孙掌柜连忙点头,深以为然,便亲自前去,找那数十名同样遭遇的修士,看能否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孙氏独有的灵雀飞行隐蔽,速度极快,楼中也养有几只,孙营写好书信,由灵雀带回族中,到了明晚,应当就能收到回信。 旁边的房间中,孙平已经醒来,两眼空泛的睁着,看着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