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说蚌
方家小院,茅屋内,江水生和方大娘、方如玉正坐在木桌旁。 只是一天未见,方大娘的白头发明显多了不少。 她双眼通红,眼袋有些肿胀。 方如玉乖巧地坐在方大娘旁边,正在喝一碗热腾腾的鱼汤。 方大娘的东西早就被亲戚邻居拿光了,这鱼自然是来自江水生今早放在柴门前的鱼篓。 方大娘擦了擦眼睛,抽泣道,“我家那糟老头子昨天去世之后,亲戚们也都不亲了,要不是水生你送过来这筐鱼,恐怕老婆子还有我这孙女,就要饿肚子了。” “老婆子我倒是无所谓,贱命一条,但如玉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来,如玉给你水生哥哥行个大礼。” 方如玉放下手中的碗,擦了擦嘴,赶忙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江水生面前,俏生生说道,“谢谢水生哥。” 说着,女娃便要跪下去。 江水生见状,急忙站起来,托住方如玉的两条胳膊,扭头朝方大娘说道,“方大娘,你这是干什么?只是一筐鱼而已。” 方大娘两眼通红,哭着说道,“可这鱼能活命啊。” 江水生长叹道,“索性小子明日再给大娘送来一筐便是,至于以后的日子,小子不敢保证。” 毕竟他头上还有河鲜土贡,自身难保,说不定就此跑路。 “但接下来的三天,小子敢说绝不会让方大娘和孙女饿到。”江水生保证道。 “谢谢水生哥。”女娃一听见不用饿肚子,顿时喜笑颜开。 方大娘心底一番挣扎,对着江水生问道,“水生,你说的三天,是不是在指河鲜土贡?” 江水生点点头,回应道,“不错,三天后便是今年河鲜土贡的最后期限。” “可是到现在为止,小子也没找到淮水三宝的任何踪迹……。” 方大娘斟酌道,“我那老头子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将他打渔的情况反复和老婆子说过。” “其中,就有一个淮水蚌的下落。” 江水生闻言,眼底闪过一道亮光,急忙问道,“方大娘,您说得是真的?” 方大娘则苦笑道,“这些都是我那老头子说的,至于真假,老身哪里知道?” “现在,老婆子家徒四壁,也没有东西可以答谢你这筐鱼的,老婆子便将家中的河图口述给你。” “这如何使得?”江水生急忙摆手,回应道,“这东西可是渔民的命根子。” 方大娘却叹息道,“老头子还在世的时候,这东西还算是件宝贝,但他已经身亡,老婆子和孙女哪里会捕鱼?” “而且,之前曾有好几伙人上门,逼问老婆子河图的事情。” “我们孤儿寡母,哪里斗得过他们,这河图已经被他们抄录了好几份,因此也没有太大价值了。” 听到这里,江水生心头升起一股紧迫感。 他正襟危坐,朝方婆婆保证道,“既然这样,若是小子真能采来蚌珠交了土贡,方大娘今年过冬的粮食,我江水生包了。” 方大娘听到江水生的话,喜极而泣,边抹着眼泪边说,“水生长大了,可真像你爹……” 江水生则摸着方如玉的脑瓜,说道,“等哥哥去县里的时候,便给你买一份糖葫芦。” 方如玉喜笑颜开,拉着江水生的手就不愿意松开。 而方大娘此时也将淮水三宝的情况尽数告知江水生。 淮水三宝,蚌珠、莲藕、淮王鱼。 三者中,最常见的、最容易得到的,便是莲藕。 淮水下游的湖泊当中,有成片的莲花池。 不过普通的莲藕,可没资格称为“淮水藕”,只有生出鱼鳞纹路的莲藕,才能被称为“淮水藕”。 往往数百株莲花当中,才有一株莲花的地下茎会生出花纹。 往年,淮水的渔夫们到了秋季,就会到淮水下游去采藕,用来缴纳河鲜土贡。 但如今,淮水下游闹了匪患。 江水生只能将目光放在蚌珠和淮王鱼身上。 而蚌珠的价值仅次于淮王鱼,数量也比淮王鱼多。 由于淮水蚌的蚌壳奇重无比,所以淮水蚌成年后很少移动,位置是固定的。 但想要得到蚌珠,有两个麻烦的地方。 第一,这淮水蚌只存在于深水当中,没有良好的水性,还真抓不到此物。 第二个,不是所有的淮水蚌里都有蚌珠。 渔夫有时候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河底,捞到了淮水蚌,但其实是空心的,最终白忙活一场。 而三者中的淮王鱼,实在是过于罕见,只存在于淮水上游的鹰愁涧中。 这鹰愁涧地势高,又狭窄,因此水流特别急。 渔夫没有过人本事,是捉不到淮王鱼的。 方大娘娓娓道来,“二十年前某天,我家那糟老头子,因为捕鱼误了时辰,返回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路过鹰愁涧外围的时候,船上的鸬鹚不知道在夜色中看到了什么,惶恐地振翅而飞。” “我家老头子举着火把,在夜色中,模模糊糊看到水面上似乎有一具浮尸。” “水上遇到尸体,本来就是不吉利的事情,我家老头子当即调转船头,想要远离。” “可趁着月色,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脸盆大小的老蚌竟然浮上水面,夹住那浮尸的腿,将其拖入水中。” “蚌壳开合间,似乎有珍珠,在散发明亮的光芒。” 江水生神情凝重,诧异道,“方婆婆,您是认真的吗?脸盆大小?淮水蚌的寿命好像才六七年吧。那这头老蚌岂不是成精了?” 方大娘神情突然变得极为哀伤,回应道,“这些都是真的。” “事后,老头子曾经偷偷派鱼鹰潜到水下去看过。” “那脸盆大小的老蚌始终停在那个河底。” “后来,我家老头子曾经带着儿子和儿媳妇去捕捞那老蚌。” “结果老身的儿子和儿媳妇入水后,再也没有上来过!” 江水生听得心头一颤,暗道,“莫非是真成精怪了?” 方大娘说到伤心处,竟然哭了起来,“老身心里害怕极了,苦口婆心地劝糟老头子放弃,这事才不了了之,如今一晃,便是二十年过去。” 江水生听完方大娘的话,陷入沉思。 见江水生心动,方大娘则叮嘱道,“水生,你可千万要小心,这老蚌多半是成精了,说不定还吃人。” “县城里有个算命的半仙曾经说过,这精怪越是吃人,便越厉害。” 江水生摸了摸下巴,回应道,“无妨,方大娘,小子去去便回。” 方大娘则提醒道,“你务必要小心些,那梁渠、贾仁义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你可千万别招惹他们。” “那梁渠是捞尸的,据说见过水龙王,还被封了水猴子的名号,鱼虾见了他,一动都不敢,任他捕捞。” “这些年,小渔乡就数他梁渠打到的鱼多。” 江水生嘴角微微上扬,回应道,“安心吧,方大娘,小子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