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花盆中百花盛开,郁金香艳丽多彩,风信子簇拥在一起,牡丹国色天香,蔷薇花粉红娇嫩,金鱼草随风摆动…… 云天的母亲是花卉爱好者,院子里被她摆满了花盆。 汝窑的天青白玉盆,建窑的流光百丈杯,景窑的山河秀丽瓶,都是她栽种花朵的好器皿。 这些瓷器据说在以前很珍贵,而现在都已成为日常器皿。 云天家在宛州城南,是一栋三层阁楼,如今整个宛州皆如此,高层建筑早已消亡,家家都是独栋阁楼。 在乾元改制后,城乡教育资源完全配平,人们不再被逼到城市居住,乡下也有很好的老师,所以城市中不再拥挤。 人人都有每月一千元的全民普济金,农村田园生活更显安乐。 若不是云天的父亲常年在城里工作,他们一家人更愿意住在乡下,山沟沟里的灵气更佳,毕竟纯天然无污染。 乾元改制后,高中只在上午有课,下午自由活动,学生们可以去练气,可以去藏书阁看书,当然也可以提前离校。 云天没有去学校洞府,而是跟随风老师来到办公室,准备向他请教如何制服“赤霄火藤”,万一哪天真踩到了,他也得有制敌办法才行。 “风老师,我想请教您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 风老师放下教案,侧过身子看着云天。 “关于赤霄火藤的问题。” 老师们都是单独办公室,但云天害怕其他人听到,还是压低了声音。 “你小子想干嘛,想进仙山逛逛吗?” 风飞戏谑的笑了,赤霄火藤被广泛种植在仙宗道院和自然保护区外,是禁止闲杂人等进入的第一道屏障。 “我哪有那个胆子,我只是有些好奇,想多了解些知识。” 风飞眸子中闪过一丝异样,显然云天这套说辞根本瞒不住他,不过他向来性情洒脱,并不特别在意这些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 他对学生一向有问必答,毫无保留,况且云天又阳光帅气,心地善良,很有礼貌,老师们都喜欢这样的学生。 “如何制服赤霄火藤?” 云天小心翼翼的问。 “你小子,真要去仙山偷灵石呀!” 风飞有些吃惊,倒并不是由于对仙宗禁令的畏惧,而是为云天的安全担心。 “修仙人的事,怎么能说是偷,灵石都是大自然的馈赠。” 云天壮起胆子反驳了一句,但马上又为自己辩解。 “况且我也并不是要进仙山,只是对赤霄火藤有些好奇,老师您要是不太了解或者不方便说,我不问就是了。” 云天来了一招以退为进。 风飞伸出手指,在云天头上敲了几下。 “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老师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 云天想用激将法,可惜道行还太浅,风老师是个胆大的人,曾经偷偷进过仙山,对云天不禁起了欣赏之意。 “不瞒你说,我当年在麒麟道院学习时,曾经制服过赤霄火藤,偷偷进仙山游玩过。” 云天一听立刻来了兴趣,急忙把椅子往前拉,催着风老师讲当年的故事。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故事我就不讲了,把方法教给你就是。” 风飞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黄色蓍草符纸,用右手食指蘸了些灵石金粉,一道金色流光自指尖射出,符纸上很快多了个符纹。 “这是冰裂符,你将水系灵力灌注进去,扔到赤霄火藤的主根上,它就会缩成一个大圆球,你就能安全通过了。” “这是什么原理?” 云天向来喜欢刨根问底,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这样他以后便可以依照这些原理自行研制符箓。 “均衡,存乎万物之间!” 风老师的声音深沉而富有磁性。 “有一种玄寒冰鸟喜食赤霄火藤的花蜜,它会先喷出寒霜冻住赤霄火藤的主根,这时所有藤蔓都会收回并变得僵硬,玄寒冰鸟便能安安心心饱餐一顿。” “这说明赤霄火藤怕寒,而且主根最为脆弱,因此便可以用冰裂符对付它。” “将冰裂符射到主根周围,引发寒气,赤霄火藤就会收回枝蔓,人便可以安全通过了。” 云天听完恍然大悟。 “它的枝蔓那么多,哪一条才是主根?” “那些枝蔓只不过掩人耳目罢了,赤霄火藤真正的主根只有一条,就在叶子最茂密的地方,它用密叶掩藏主根,你直接把冰裂符掷到那里就行。” 风老师将制作和使用冰裂符的诀窍,毫无保留全部告诉了云天,接着又叮嘱一句。 “小子,我不管你去做什么,但是一定要记住,首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明白吗?” 仙宗的老师有一大特色,就是护犊子,据说五大道院的师父们更甚。 “谢谢老师!我记住了!” 云天高兴地走出办公室,快步往图书馆走去。 “看到了吧,我猜的没错。” 莫闻指着云天匆匆远去的背影,得意洋洋的对召楚和余中说。 余中不禁伸出大拇指,面带崇敬的看着莫闻。 “莫哥果然厉害,一下就猜中了云哥的心思。” “云哥藏的可够深的,连我他都瞒着。” 召楚不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开心。 他们三个今天特意躲在粗壮的天玄星杉松后面,观察着云天的一举一动。 校花苏浅雪步入图书馆之后,云天便急匆匆的往图书馆赶去,连每天的练气都推迟了。 然而此时的云天却全然不知道这些,依然沉浸在获得冰裂符的喜悦中,他在一张红杉木书桌前坐好,开始临摹风老师送给他的冰裂符。 “符箓”是修士最常用的法术,它所能发出的威力,由其灌注的灵力多少来决定。 符箓里面灌注的灵力越多,威力自然越大,反之便小。 能量总是守恒的,若无大量灵力灌入,符箓便不能发挥效用。 制作符箓的选材很讲究,工艺也很复杂,包含了符纸、符纹、符液、符意等。 符纸的选择很关键,不同材质符纸对灵力的溶吸度不同,上等材质符纸可以更好的吸收并锁住灵力,减少散逸,提高灵力使用效率。 蓍草是最好的符纸材料,取其通幽玄之特性。 “昔日圣人之做《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 “蓍之德,圆而神。卦之德,方以知。” “蓍生地于凋陨一千岁,一百岁方生四十九茎,足乘天地数。五百岁形渐干实,七百岁无枝叶也,九百岁色紫如铁,一千岁尚有紫气,有神龟伏于下。” 符纹也很有讲究,需要和灵力相适配,符纹与灵力契合可以提高威力,如果不匹配则会事倍功半。 譬如在水系符箓上画一团火焰符纹,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先民早就为纹路赋予了意义,龙纹、凤纹、云纹、鹤纹、饕餮纹、鬼纹,各种纹路数不胜数,各有精妙之处。 然后便是符液,需要用灵石和金粉研磨而成,价格极其昂贵。 最后便是制符时灌注的符意,需要制符师全神贯注,一丝不苟,集中意念,将自己的灵力灌注进去,如此方能制成一张合格的符箓。 仙宗对符箓的研究从未停止,新符箓不断被开发出来,大多数符箓研发者都会开源,将制作方法和使用说明公开,在仙宗“万维藏经阁”中可以查到,这是积攒功德、获取福报、提升气运的大善行。 修仙文明是一个崇尚“功德福报”的文明。 云天在一张张白纸上反复临摹,“冰裂符”与他用的“凝冰术”同属水系法术,所以学习起来很快。 他手中拿着一支狼毫笔,先在白纸中间画了个六边形,然后再均匀地画出六根枝杈,一片雪花便跃然出现于白纸上。 自然界的雪花有无数种形状,风老师选了最常见的六角枝形。 符纹有时偏向文字,有时偏向图案,风老师的这张冰裂符便是偏向图案的画法,用一朵美丽的六角枝形雪花来激发凝冰“符意”。 第一张冰裂符画好后,云天看了看,觉得并不完美,于是又沾了些符液,画出第二张冰裂符。 他对第三张冰裂符最为满意,上面的雪花栩栩如生,仿若从寒冬中飘下来一般。 整整画了一个小时,消耗了大量精神,累的云天头晕目眩,他合上《仙宗符箓大全》,起身准备下楼。 估摸着召楚已经从洞府出来了,两人已约好去灵市买东西,他不愿让死党等得太久,便加快脚步往一楼走去。 由于刚画了一小时符箓,脑袋晕晕的,脚下又走得快,一不留神撞到了上楼的同学,一股幽香之气扑面而来。 “啊~” 被撞女生正是校花苏浅雪,她一个娇小女孩子,哪里经得起云天这样一撞,当即就顺着楼梯倒了下去,云天情急之下只好赶紧搂住她的腰。 苏浅雪的芊芊细腰被云天紧紧搂在怀中。 肌肤相接,四目相对。 美丽的鹅蛋脸上立刻泛起一抹羞红。 眼里满是娇羞和嗔怒。 樱桃小嘴微微张开吐气如兰,正打在云天的脸颊上。 云天微微怔了一下,待回过神来赶紧松开手,将苏浅雪扶好,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苏浅雪见云天嘴上道歉,脸上却毫无歉意,隐隐还有一些喜色,眉眼间的嗔怒不禁更重了一分。 她单手叉腰,伸出青葱般的玉指,几乎要碰到云天的鼻尖。 “你……” 云天不等校花把话说完,急忙向苏浅雪解释。 “我约了召楚去灵市,怕他等得着急,所以走路快了些,实在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苏浅雪没有搭理云天,小手一甩,撅着气呼呼的樱桃小嘴,从他身畔轻轻掠过。 云天这时才注意到,楼梯拐角已聚集了一堆同学,召楚也在其中,正张大了嘴巴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 他赶紧走下楼,拉着召楚逃离了图书馆,一口气跑出学校大门才放慢脚步。 召楚用无比钦佩的眼神看着他。 “哥,你怎么敢的?!” 云天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你想哪去了,我真不是有意的。” 召楚摇摇头,口中吐出两个字。 “不信。” “真的!” 云天一脸真诚。 “不信。” “我是真怕她摔倒。” “你说破大天我也不信,哪有这么巧?况且你拉胳膊就行了,干嘛搂腰啊?” “我当时头脑发胀,一时没反应过来,就搂住腰了。” “说明还是你主观潜意识想要搂腰。” 云天发现自己百口莫辩,干脆也不再解释。 “你这两天不去练气,干嘛总是往图书馆跑?” “我来查些资料。” “你还装,我们都看到了,苏大美女一进图书馆,你就屁颠屁颠的跟过去了。” 召楚一脸得意,似乎戳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云天这才意识到这是多么大的误会,急忙开口解释。 “天地良心,我真的是来查资料的,至于撞到她,也真不是故意的。” 召楚的头摇得像一个拨浪鼓,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八个字概括。 你继续编,我接着听。 百口莫辩!百口莫辩! 云天知道这种八卦,所有人都宁肯信其有,绝不信其无,说破大天也没有用。 召楚见他不再辩解,愈发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哥,这下你可出名了,大庭广众之下,搂住校花的腰,马上就能传遍整个学校。” 召楚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挺羡慕的,他虽然一直喜欢唐语嫣,却连多说几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随便吧,我也懒得解释了,反正说了也没人信。” 云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但随即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你没有把这些话往外瞎说吧。” “那当然不会,我们还是维护你的名声的。” 召楚一脸坏笑的说。 “哎!” 云天重重叹了一口气,自己的一世清名,就这样毁于一旦。 从一个潇洒帅气的阳光男孩,变成了尾随校花的“痴男”。 这可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笑柄”,而且解释根本没用。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还不如大大方方默认了好,别人兴许还敬你是条敢爱敢恨的汉子。 一念及此,云天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说再多都没用,只会越描越黑,他不再想这些事,迈开步子往灵市走去,召楚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