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中作乐是人的一种天赋。 苦与乐并不矛盾,矛盾的是人的心,矛盾的是白小小的心。 就在眼下,她虽然急着想要脱困,但她忽然间更急着想要知道一些答案。 一些在别人看来是那么莫名其妙的答案。 于是,她传音问易寒宇,她说:“大大,闲着无趣,思来无法,倒不如我们来谈论一些假设?” 易寒宇道:“假设?什么假设?” 白小小道:“比如说,假设你已算准自己现在就能有凭仗脱困,那你会不会多冒些险来救我?” 易寒宇默然。 因为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假设,至少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去假设,他有时候太过真实,也太过现实。 沉默,很难有完整的意思,但通常只代表两种意思:默认和不认。 白小小凝注着他,面纱下的脸孔渐渐松弛,因为她知道沉默才符合他的个性。 她突又传音里叹气,道:“我的确不值得你多冒险来救我......即便是假设。” 易寒宇还没有说话,白小小又自顾接着道:“其实你不冒险救我也是有好处的,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要你永远欠着我,永远觉得我对你有恩......” 易寒宇却在这时候突然打破了沉默,他道:“我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能让你先脱困离去,但你脱困之后务必绕到与我相反的方向,弄些动静出来,将那紫色的狮子引开,让我也好脱困......” 这突然间冒出来的话不但很不接调,甚至有些偏颇。 但白小小却笑了,并且是真心在笑。 仿佛这句话就是惟一能驱走人间的寂寞与黑暗的利器,也仿佛这句话是永恒的光辉。 她太开心了,以至于她传音自语道:“只要你的光辉不灭,人性就常伴我身,你我就永远有着情谊,有着我一直想要的那种情谊......” 她话犹未尽,就被一道气急败坏的传音打断:“你个猪婆娘,我在与你商讨脱困之策,你却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你的猪脑子能不能正常一些!” 白小小一下子从幻想中的美好天堂跌入残酷的地狱。 她神色一囧,旋即着恼道:“你说什么?混蛋!你果然还是一个无药可救的混蛋!” 易寒宇道:“即便我是混蛋,那也比你这猪婆娘强,你看看你,又蠢又笨,简直不知所谓!” 白小小被激得直发抖,气穷命绝道:“你!......你不是男人!” 易寒宇道:“唧唧歪歪些什么,这坟墓里边简直鸟不生蛋,还不抓紧时间逃走!” 白小小不甘道:“你确定此处便是宝藏的中心位置?” 她连传音都是不敢太快了,只怕错过了些什么。 易寒宇撇了撇嘴,道:“位置是对的,只怕你所说的大宝藏本就是假的,是你被世人的讹传蒙骗了,现在你这猪婆娘竟还捎上了我,这下可真的麻烦了,眼下纵有退出去的念头,也殊无良策,怕是很难。” 白小小道:“你方才不是说有法子先助我脱困的吗?” 易寒宇道:“现在仔细一虑又觉不妥,那法子大多是行不通的了。” 白小小道:“行不通你还敢骂我?” 易寒宇道:“不骂你骂谁?” 白小小道:“骂你自己去!” 易寒宇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两人表里仍然是静中求静,一动不动。 但两人的内心却在躁动不已,双双暗自不安,直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万幸的是,四下里始终鸦雀无声。 无声的世界在这时候显得很美好,也很重要。 静而能安,安能抚住那头紫色的狮子。 两人这才心下略宽,至少,命是暂时保住了。 但两人都知道一点,最终能否活命,还须想出一个安全脱困的妙策来。 妙策不出,一切无始终。 或许有始,但却千真万确无终。 在等待中度过的人,都会觉得时间特别漫长。 就如梦到醒不来的梦,极度难熬,一福一祸之间,孰难预料。 在那梦中,上一刻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帝皇主宰,下一刻你又变成了人人追杀的乞丐,当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等到梦中的天应了,地也灵了,你却已经醒来了,然后...... 一切成空。 梦成空,人成空,唯有时间不空。 不空的时间难以捱掉,仅仅不过小半个时辰,易寒宇和白小小都觉得仿佛已过去了一年,甚至更久。 但是,两人也总算没有白等,因为在长久得离谱的半个时辰里,两人的四周又增加了不少的伙伴,足有十几个人。 通常里,有伙伴就有热闹,就能令人高兴。 可是,此时此地,没有一人能高兴得起来。 人人一经到此,心下登时就紧了,面上挂满了灰色的阴雨,满腔热血顿消,激情全无。 人人都加入了木偶一般的静立队伍当中。 空间里很静,但还是不够静。 所以,每个人都开始觉得连呼吸也是多余的,直怕一呼一吸之间都会惹祸上身! 人之初,性本怕。 怕能生祸。 人性并非死铁,只要人命尚在,性情便会有起有落有波动,久熬之下,人心必定不齐,必有失去忍耐的时候。 空间里,静立中,忽然就有一人耐不住性子,毫无征兆抽动身体,疯狂朝通道外面后撤。 一撤惹一祸。 一祸端一锅。 动静之下,将要命的危险招来了,丢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轰!” 雄狮惊醒,紫光迸空! 紫煞之气有威也有武,有恶也有寒,恐怖绝伦,铺天盖地,快愈雷电,转瞬便将广阔的空间全部填满、淹没,继而朝着每一个通道滚滚涌去! 世上绝没有人愿意尝试这种比地狱还要地狱的滋味! 空间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已遭殃,就连最开始抽身飞速后撤的那个罪魁祸首亦不例外。 坟墓最大的用处就是埋葬死亡。 这一刻,坟墓的作用实至名归。 紫煞之下,再没有人能够脱逃得了。 惨叫声霎时间响起,此起彼伏。 惨很长,叫很短。 空间更空了,仅仅不到十息的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被侵蚀、腐烂、死得透彻。 然后...... 空间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逐渐消弭不见,再不复存于世。 他们死得是那么干脆,消失得也是那么干脆。 干脆中有遗落,有两道朦胧的身影被打散,然后越来越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