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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三叹

孤裳客 醉霜竹 5489 2024-10-22 00:14
   原来武咏文与父亲一同前来后,本来想要见洛澐一面,哪知却被安排在了别桌,与陈弁言、王迁等人坐在一起。心焦之余又见苏剑云与洛氏兄妹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尤其是他与洛澐之间的言谈举止在自己看来又无比亲密。嫉妒之余心生怒气,决心要让苏剑云在心上人面前出个大丑。此时又见到洛澐向自己微微一笑,当真明玉生花,美妙绝伦,不免春心荡漾,如坠仙世,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将苏剑云整治一番的决心。心机一动,打定了主意。   苏剑云见他眼神变幻,心想这人心中定打不了什么好主意,暗自提防。左手执杯,右手握筷,站起身来笑道:“原来是武咏文武兄,久仰。”武咏文笑道:“哪里,苏兄侠肝义胆,义薄云天,鄙人实在佩服,苏兄请了。”说着手执酒杯向前请酒。苏剑云道:“:不敢,武兄请。”说着也请了个酒。二人一同举杯共饮。   武咏文左手在衣袍中暗扣着一枚铜钱,见苏剑云举杯那一雯之间左手一翻,看准苏剑云腰上“笑腰穴”,铮的一声将铜钱射出。“笑腰穴”乃人身要穴,一但受点,便会让人大笑不止,更有甚者直接气喘力衰,力竭而死。   苏剑云酒未沾唇,一直盯着武咏文手上动作。见他左手衣袍一动,心知不妙,当即屏息凝神。待铜钱飞出那一瞬间,右手一抖,一根筷子脱手而落。苏剑云“呀”的一声,假意去捡,用余下那根筷子在先前那根筷子上一敲,那筷子下落时突然受力,下落之力更甚剧,在空中呈“l”形倏的一下穿过铜钱,“铮”的一声钉在地板之间的缝隙中。那铜钱钱孔被穿,力道不穷,绕着筷子“呛啷啷”的转了几圈,“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适才那一雯之间变数太多,便是了连武咏文也未曾看清苏剑云手上动作。加上大厅上一片嘈杂,洛氏兄妹视线又被苏剑云所挡,洛天正正与客人交谈。是以整个大厅之中,除苏剑云之外便只有二人看清事情原委,一是洛夫人,一是王迁。   洛夫人生于武术世家,自幼时起便深得父亲真传,加上天资聪慧,是以武功底子颇为深厚,在洛府之中武功仅次于丈夫洛天正。苏剑云适才那些动作恰好被洛夫人尽收眼底,不禁内心生疑:“这孩子年纪轻轻,武功如此精湛,却又看不出任何门路。以筷子穿钱并不少见,许多门派暗器手法皆可如此。但要在如此距离之下拦下一枚飞速射出的铜钱确实几无可能。况且这孩子出招时的手法又与一故人十分相似,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师承何人?”   便在洛夫人暗自沉思之时,苏剑云已将那根筷子拔起,又将铜钱一并拾起攥在手里,笑道:“失态了。”   武咏文只道自己这一招奇袭得手,苏剑云必然穴道受点,大笑不止。哪知他竟如无事一般与自己笑谈,不禁一愣,道:“啊...啊,不打紧,不打紧。”说着不自觉的转过身去,坐回座上,苦思起因。   苏剑云“哈”的干笑一声,回身坐下,左手放杯,右手放筷,“啪”的一声将铜钱扣在桌上。洛天驹问道:“这是何物?”苏剑云笑道:“捡的。”   隔着几米外的一张桌子上,陈弁言食指轻敲桌面,看着武咏文自身旁坐下苦思,眼睛斜睨盯着苏剑云道:“王兄,依你之见,这小子是什么来路?”坐在他身旁那男子一袭青衣,相貌堂堂,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笑容和煦,手执一柄金泥扇柄、上绣山河锦帛图的纸扇轻轻扇动,笑道:“不过是将筷子穿过铜钱罢了,只不过手法稍快了些,没什么好瞧的。若是先将左手铜钱击出,待其以筷相拦时再伸手点穴,岂不就十拿九稳了?到时就算有人看见询问,只消说是想领教功夫,哪知苏兄并无相争之意不就好了?”   武咏文听罢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陈弁言笑道:“既是如此,武兄,陈某这就去给你出气。”说罢站起身来,缓步走去。   此时苏剑云正夹起一块牛肉,方要送入口中。陈弁言道:“苏兄,陈某也敬你一杯。”他想武咏文既然失手,那么自己也就无需再说些华丽词藻遮掩,反正自己心中所想已被看穿,倒不如直接摊明了说。   苏剑云略感不快,将牛肉放入碗中,仍是左手执杯,右手执筷,起身道:“客气。”说罢交杯共饮。   陈弁言依王迁所说,见苏剑云仰头那一刻立时将左手衣袍暗扣的一粒小珠击出。苏剑云只瞧见黑影一晃,心知不妙,右手筷子立时下移,挡在笑腰穴前。只觉右手一震,那小珠恰好撞上筷子。   陈弁言击出小珠,左手食指立时点向苏剑云左肋“笑腰穴”,“笑腰穴”共有两处,分别位于左右两肋。苏剑云护住右肋穴道,左肋却是大开。眼见陈弁言食指就要点到,苏剑云右足足尖向上一踢,“啪”的一声踢在先前那粒小珠上。那小珠撞上筷子后本已力尽下落,此时猛一受力,重新跃起,“嗒”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撞在陈弁言左臂肘关节的麻筋上。   陈弁言顿感左臂焦麻无力,大叫一声,退后三步。苏剑云道:“怎么了陈兄?”上前相扶,右手顺势在那小珠上一拂,那小珠向前飞出,钻进陈弁言衣袍中。   大厅上本来一片喧哗,适才陈弁言受惊之下一声大叫,厅上登时鸦雀无声,百余人众一起看向陈苏二人。陈商眉头一皱,心想:“弁言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上台面。”斥道:“弁言,没事大呼小叫什么?退下!”陈弁言满脸通红,道:“父亲,是他...”陈商阴沉着脸斥道:“退下!”陈弁言见父亲发怒,不敢多言,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的回到座上。   陈商扭过头去陪笑道:“洛兄,犬子,这个...”洛天正笑道:“没事,孩子嘛,不打紧。”陈商干笑几声,心想:“此次大宴,洛阳城中但凡有些名头的人都到齐了,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再跟洛天正商议订婚一事,经弁言这么一闹腾,这事看来也吹了。说不定还给人家洛府人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弁言这孩子真是的,这种场面瞎闹什么。”越想越心烦,不禁满脸愁容。武宣德与王秉则面露喜色,与洛天正交谈甚欢。   王迁扇柄轻摇,想到:“看来这小子点穴功夫精要得紧,想在穴道上占便宜是不能了,既然如此...”“啪”的一声合上纸扇,站起身来,向大厅中心走去,“...就在我的精要功夫上压过他便是。”   王迁行礼笑道:“洛伯伯,父亲,小儿有一提议。”洛天正止住话头,笑道:“贤侄不必多礼,但说无妨。”王秉见洛天正并无异言,便向儿子微微点头示意。   王迁见状道:“今日贵府大宴,若是只干坐着喝酒未免太过无趣。依小儿愚见,不如便由各小辈舞剑拆招,不知洛伯伯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大厅上登时响起一片叫好声。此日前来参宴的,不是富商大贾,达官贵人,也是与与洛天正交好的武林中人。富商大贾们只想图个热闹,武林中人听闻此言倒也颇来兴致,王迁之父王秉乃“七剑”之一,又是昆仑派东宗掌门,王迁自幼得父真传,武功颇为不弱。但他此举目的只在苏剑云一人,因此语言上特地言明只有“小辈”方可上前。而在这大厅之内的同辈当中,只要洛天驹不出手,便无人能胜过自己。   洛夫人冰雪聪明,自然明白王迁话中之意仍是指向苏剑云,不禁好笑:“澐儿这孩子便是在无意中也闹出了这许多事端。”看向女儿,只见洛澐正与苏剑云交谈甚欢,举止之中不乏女孩儿家的天真烂漫,如此开心之情,倒也是多年未曾见过了。转念一想,此人来路不明,武功招式又与一昔日故人如此相似,倒不如借此机会好好观摩一番。于是向丈夫道:“有何不可?正好借此机会让孩子们切磋武艺,看看近日来武功进境。”洛天正闻言笑道:“好,来人,取两柄无锋剑来。”下人将剑呈上,王迁接过,右手执剑,朗声说道:“不知有哪一位兄台肯赐教一二?”   此言一出,立时有一人站起道:“我来!”王迁一看,并非苏剑云,轻轻一笑,只两招便将那人击败。   跟着又有几人陆续上前,那些人大多都是城中拳师教头之子,武功固然精炼,但仍敌不过王迁。王迁剑法诡异无常,往往从刁钻狠辣的角度刺出,令人防不胜防。与他交手之人敌不过数个回合便败下阵来,引得大厅上一阵喝彩。王秉是个爱慕虚荣之人,见儿子大出风头,脸上不露声色,心中却也欢喜。   如此数次,到后来已无人敢上。王迁又道:“不知还有哪位兄台肯上前赐教?”   幽生谷嗑着瓜子,嘴上却不停,道“小鬼头头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喂,老秦,你...不对你上不了。你不上那我就上了。”秦音笑道:“如此场面,咱们区区门客不便出手。”   洛澐见王迁连败数人之后,脸上现出骄傲自得之情,还时不时看向自己,向洛天驹问道:“哥,你要去么?”洛天驹道:“我与王兄剑法不相上下,一时半会比不出来的。”洛澐眼睛微垂,道:“骗人,你明明赢得过他。”苏剑云嚼着饭菜小声道:“你哥昨晚右臂受了伤,上不了的。”   洛澐道:“哦,苏大哥,那你呢?”苏剑云道:“我倒是无妨。”洛天驹道:“你苏大哥这一身的伤可经不起折腾,还是罢了吧。”   苏剑云笑道:“没事没事,之前有一次...”忽然想到:“下山之前师父说过,日后若碰到七剑传人,要是别人倒也罢了,若是王秉之子则定要和他较量一番,还让我必须用师传的一招剑法胜过他。嗯...今日机会难得,与他稍稍较量一番,见识一下他的剑法倒也不错。”想到此处擦了擦嘴,起身说道:“在下斗胆,想向公子讨教一二。”   此言一出,厅上数百道视线齐刷刷的看向苏剑云。除洛府人外,其余人皆不识这个衣着平凡且面生的少年人是何来历。   王迁扭过头去,见是苏剑云,“嗤”的一声轻笑道:“在下王迁,师承家父王秉。”苏剑云接过无锋剑道:“在下苏剑云。”却并不透露师父姓名。   王迁行礼道:“请。”右手执剑,剑鞘搁在一旁。   苏剑云行礼道:“请。”却并不拔剑。   王迁身形一动,三个跃步闪至苏剑云身前,手腕一抖,长剑放平刺出。苏剑云向右一避,左手握鞘,右手握柄,铮的一声拔出长剑,剑锋划过王迁剑身,反手一甩,当的一声砸在王迁剑上。王迁只觉手腕剧颤,长剑似要被震得脱手,情急之中剑锋一转,连挽两个剑花护身,向后跃开。   洛天正沉吟道:“这是军刀刀法。”武宣德道:“不错,可他怎会在剑上使军刀刀法?”王秉阴沉着脸道:“无论如何,能躲过迁儿这记‘平锋刺蝶’,这小子来历不小。”陈商冷笑道:“何止躲避,若是把真剑,只怕剑身都要被砍断喽。”适才陈弁言在大厅之上出丑,此时他只盼王迁也能出个大丑。王秉冷哼一声,不可置否。   王迁站稳脚跟,右手微颤,心想:“这小子,怎的,连剑法都如此了得?!”见苏剑云左鞘右剑,泰然自若,不禁恼怒:“我堂堂‘剑鬼’之子,还比不过你了不成?”提剑走步,绕着苏剑云缓步而走。苏剑云凝神细看,足下随着王迁脚步移动。   哪知王迁脚步越来越快,渐渐的就连个身形似化成了一团青雾,大厅之上除了些许高手之外,已无人能看清他的步数。隐约之间,能看见苏剑云屹立其中。   王迁倏的一剑刺出,指向苏剑云左臂,苏剑云右手一挥,将来剑格开。王迁一剑刺空,身形立返,过不多时又是一剑刺出,苏剑云仍是挥剑格开。   王迁身形越来越快,出剑速度也是越来越快,有时一剑刺出,一剑又至,有时竟似两剑同时刺出,更有甚者便似四剑齐发般快捷无比。苏剑云长剑连挽,硬是将王迁所刺的每一剑都接了下来。两柄长剑密如连珠般的不住作响,厅上众人只见一团青雾之中,两条黑影不住相交,都不禁为二人捏了把汗。   此时除了洛天正与王秉两位武学大宗师以外,已无人能看清二人过招之间的招数。洛天驹数着两剑碰撞所传来的声响,还可将王迁所用剑招一一推出,但对于苏剑云所用的到底是何剑招,却是毫无头绪。   苏剑云手上接招,嘴里数着:“十六,十七,十八...三十四,好。又是一二,十三...”   王迁见苏剑云竟将自己每一式剑法都不差分毫的接了下来,对自己剑法之纯熟,就好似曾日日夜夜的拆解过一般。斗得越久,心中惊惧更甚:“他怎会知道我的出剑方位?还掌握的如此精细?”心急之下剑招越发狠辣刁钻,两剑碰撞之声更加密集。   洛天正眉头微蹙,心想:“这哪是切磋武艺的打法。”正要出声制止时,只见青雾忽息,王迁身形忽停,足下一点,倏的一下冲向苏剑云,右手紧握剑柄,直刺苏剑云小腹。这一招无论来势、力道以及精要,都是誓取敌人性命的招数,哪怕只是无缝钝剑,也誓必能将苏剑云小腹刺穿。   洛天正一惊,猛的站起,待要上前相救时,只听洛夫人道:“不必心急。”洛天正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已不及相救。   苏剑云见其来势凶猛,足下一点,不退反进,向王迁冲去,剑尖前指,眼看就要与王迁剑尖相撞。   便在两剑剑尖即将相撞之际,苏剑云低声说了句什么,右手长剑立撤,胸前门户大开,厅上登时一片哗然。哪知苏剑云左手一抖,手中剑鞘向前送出,鞘口朝前,这一瞬之间变数太多,众人只听“咔”的一声清响,王迁手中长剑已插入苏剑云手中剑鞘。苏剑云右手回抡,砍向王迁右手,喝道:“放手!”王迁大惊之下不及思考,连忙放手向后避去。如此一来兵刃脱手,已经输了。   苏剑云收住剑势,笑道:“得罪了。”左手一转,剑柄朝向王迁,示意他拔出长剑。王迁怎么也料想不到对方竟然敢用剑鞘来化解剑招,惊魂未定之下,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苏剑云此举的含义。   不仅是他,此时此刻,习武的、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满怀关心的、惊惧不已的,通通都闭上了嘴。   大厅之上,仅剩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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