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不能退,不能遂,无攸利,艰则吉。
森寒的铜戈刃锋切断了钢针般的羊毫,切入了“猼訑”咽喉处一层浅薄的皮肤,流下了几缕血液。 贞人雀手握着这柄致命的铜戈,浑身浴血,毫无情绪地注视着长着四只耳朵,脸上没有眼睛的“猼訑”。 罗雀身上的血液仍旧温热,仿佛染红了他的瞳仁深处。 可“猼訑”仍是一动不动。 这个家伙,之前废话多得不得了,后来便变成了一语不发。 到了现在,即便他的喉咙要被切断,仍是坚决不肯开口认输。 但眼前胜负已定,已经不是他不肯认输便能够否认。 罗雀周身的紧绷杀机一泻,稳稳收回了手中紧抵“猼訑”咽喉的铜戈,提起戈身,随手几舞摆在身侧,转身平静向场外走去。 行走之间,他随意展掌再握,收回了一直悬浮跟随在身侧的金黄色青铜卡牌卷轴。 随着平稳脚步一步一步向前踏去,他手中的铜戈与身体上的鲜血尘土渐渐褪色虚化、消失不见,一寸寸由贞人雀变回了纣王。 “猼訑”仍旧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眼睛的脸却一直紧紧朝向着罗雀离开的方向。 烟尘如雾、破烂不堪的昏暗地下空间,彻底恢复了一片安静,唯独偶有零星碎石“卡拉”掉落,几个损坏的灯盒在漫天飞舞的尘雾中一闪一灭。 罗雀稳定清越的声线,隐约自他离去的方向传来: “上六,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无攸利,艰则吉。” 爻辞意为:上六,公羊撞在藩篱之上,不能退,不能遂心而进,无所利益,艰难则吉利。 “猼訑”终于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鲜血与巨大的羊身渐渐消逝。 “猼訑”完全恢复了广成子的模样,只是咽喉处残留一道血线,大片鲜血狰狞地染红了道袍背后的太极图。 广成子并没有什么懊恼的表情,盘坐在破碎的地上,伸手向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了烟盒和打火机。 他从烟盒里磕出了一根烟,衔进了嘴里,“啪嗒”一声点燃,深吸了一口,再绵长地吐出去。 然后,他拍拍屁股站起了身,懒洋洋地也向着罗雀离开的方向走去。 走出了十几步,他忽然揉了揉后脑勺,懊恼地咒骂了一句: “妈的,输了。” —— 不开启卡牌战场的卡战,只能分出胜负生死,战后无法疗愈魂客的伤势,也没有结算奖励与失败惩罚。 罗雀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门外等着他。 广成子走出了大门,脸上完全没有半分战败者的羞怒,瞥了罗雀一眼,懒洋洋地说道: “不错嘛,昏君,之前小看你了。” 空无一人的地下楼道空间里,尘烟厚重,颇为呛人,几乎看不清前路。 罗雀脚步稳定地与广成子并肩而行,平静说道: “可惜,我却是高看了你,真是水啊,道长。” 广成子顿时火冒三丈,抬手一下子拔下了嘴里的烟,瞪起了眼睛,可却居然忍了回去,闷闷地把烟重新塞进嘴里,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罗雀继续平静问道:“既然已落下风,为什么却不再出牌。” 广成子的表情大为恼火,却只是狠狠地抽了口烟,仍是闷闷地什么也不肯说。 罗雀终于顿了一顿,面无表情地侧头看向了他,好像看着一个白痴,说道: “难道说,你的卡牌卷轴里一共就只有三张绿品卡牌。” 广成子目视前方,就是一语不发。 可他的嘴角却难以控制地抽搐了起来,眼底渐渐暴出了几道血丝。 终于,广成子彻底地爆发了出来,龇牙咧嘴,气急败坏地震天咆哮道: “谁他妈会在卷轴里留那么多没有用的垃圾卡牌!谁会!” 罗雀既没有驳斥,也没有讥讽他,一面向楼梯上方走去,一面平静说道: “等你我各自的事情了结之后,寻个时间地点,毫无顾忌地畅快战一场吧,真正地一决胜负。” 广成子脸上所有的恼火立刻烟消云散,狞笑说道:“那是当然。” 罗雀接着毫无波澜地说道:“不过,战场结界要由你开启。” 广成子听了这句话一愣,顿时气得鼻孔冒火。 嘿!这个兔崽子!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啊! 魂客卡牌卷轴里的灵贝,是施放某些卡牌的消耗必需品,无法交易,只能通过完成任务获得,非常宝贵。 众所周知,开启卡牌战场需要消耗灵贝,虽然消耗不多,每次只需要200灵贝。 但是维持卡牌战场的稳定存在,也需要持续地消耗灵贝,每20分钟便需要100灵贝。 虽然大部分魂客的卡战,胜负只在一瞬之间,解决得非常快速。 但也有势均力敌的胶着战斗,往往耗时巨大。 那么挑起卡战开启战场的一方,便要承担数额巨大的灵贝消耗。 卡牌战场每日24小时的灵贝消耗高达7200枚,仅是战上三天三夜,甚至便足以使一个真仙境上品、甚至太乙仙境的魂客为此破产。 因此便导致,挑起战局的高等魂客在难分胜负的情况之下,往往不得不忍辱负重,主动饮恨丢脸地认输投降。 楼梯间的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两人不再交谈,一先一后地向上走去。 通往一楼的楼梯口渐渐地出现在了面前,罗雀走在前面,再次开口平静说道: “还有,我在地下博物城期间,你如果遇到了打不过的对手,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可以替你摆平。 “当然不是免费,你需要先把欠我的20万还清,并且事前支付雇佣金全款,凡人境10人以下一次20万,人数增加可以再谈。” 广成子手指间夹着烟,向上迈了一步楼梯,听了罗雀的话又愣了愣。 之后,他在后面再次气得龇牙咧嘴。 妈的,这个王八蛋的小子,敢情还是在变着法儿地羞辱自己: 你只有三张高级绿品卡牌,是假扮不了凡人境的低等魂客的。 广成子忍不住破口而出:“你他妈好歹也是北部大区白道里的一个头脸人物,还接这种业务?” “没有办法,最近用钱的地方有些多,而且跨区与同僚有偿互助也并不算是明显违规,并无妨碍。” 罗雀平静说着,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了头,认真问道: “需要去医院吗,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