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烟尘中。　　 一枚丹丸悬浮于半空，涤荡着萧条之气。　　 齐心元收回黄旗，旗面焦糊破碎，已然报废，他好一阵肉痛，看向林延的目光多了几丝异样。　　 丹丸华光散去，表面瞬间糊化，再无灵力支撑，坠落于地。　　 焦糊的气息瞬间扩散半个山头，哪还有半点药香。　　 “失败了？”　　 张乐山蹙眉，成丹异象过于骇人，生平仅见。　　 “这等成丹异象，若是丹成，必然是凡品上等，可惜......风声大雨点小，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林延听的真切，就是不知道张乐山说的是丹，还是他。　　 “考官先生，这丹炉炸了怎么算？算通过吗？”　　 “你快住口吧，那小子八成有点关系，恐怕考官大人有心维护。”　　 “咱们还是老老实实下山吧，惹不起，我可不想被‘永不录用’警告。”　　 见张乐山吃瘪，众考生暗爽。　　 虽然阴阳怪气，在尝到甜头后浅尝辄止，又不敢真的得罪张乐山。　　 只是被淘汰的愤懑之情无处发泄。　　 若是没有林延这一遭，他们也就认了，既然赶上了，自然要出口恶气。　　 “丁肆号的仁兄也不用气馁，即便再一次通不过试炼又何妨呢，把丹炉的钱赔了，早早下山，明年重新来过，没人会笑话你的。”　　 丁肆是林延的考生编号。　　 “兄台此言诧异，丁肆号兄弟手眼通天，几十年都没听过落云观在试炼中申请补考的，人家即便失败了，也不意味着进不了宗门。”　　 “是我鼠目寸光了，丁肆号仁兄勿怪。”　　 此言一出，引起哄堂大笑。　　 张乐山的脸比炉底还黑，想着直接把林延连同这些考生赶下山就是了。　　 林延镇定自若的走向破碎的丹炉，弯腰寻找那枚焦糊的丹丸，心不在焉的说道：　　 “嗯，对于你自己鼠目寸光这一块，你倒是一点都不鼠目寸光。”　　 张乐山想要制止，却被齐心元按住肩膀。　　 “你！巧舌如簧！”　　 “兄台何必与他置气，他还不是要跟我们一起下山。”　　 “下山？今日我商洛便放言于此，若是落云观有意包庇录取此等劣性之人，我们商家便与落云观断了药材供给。”　　 “商家？可是东芝堂的商家？幸会幸会！”　　 东芝堂名头不小，不少考生闻讯与商洛攀谈。　　 “东芝堂几乎垄断了附近几个郡的草药生意。若是与其交恶，观内的日子怕是举步维艰。”　　 张乐山肩头重了几分。　　 商洛冷笑，他若是让家族疏通关系，落云观怕是上赶着录用。　　 他知晓炼丹路径非易如拾芥，参加试炼不过是尝试一番。　　 若是没有那个资质，自然趁着年轻换一门修行路径。　　 商洛虽然通透，但自视清高，见不惯落云观与林延沆瀣一气。　　 张乐山纵然不信东芝堂敢断了落云观的生意，但也没必要因为无足轻重的考生与之交恶。　　 一千三百两也不行。　　 “若不是二师兄阻拦，我早就赶林延下山了，何必闹得这般下不来台。”　　 张乐山闷闷不乐，说道：“丁肆号未能通过补考，赶下山去。”　　 “他出言不逊，两次炸毁丹炉，轻飘飘的赶下山就完了么。”　　 商洛的言外之意是，我想听见“永不录用”四个字。　　 张乐山烦闷，心说：“给你脸了？你要不要骑我脑袋上拉泼屎？”　　 张乐山未言，林延先开了口。　　 “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失败了呢？”　　 林延捻起焦糊的丹丸，蓦然站起，傲然而立。　　 “不然呢！要不要瞧瞧你的熊样！”　　 “不是哥们，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你那丹糊的，狗都不吃！”　　 焦糊的丹丸配上林延挺拔的身姿，充满了滑稽感，引发新一轮的嘲讽。　　 林延浅笑，不做言语，双指迸发巧妙气劲，捻碎了焦糊的丹丸。　　 浓郁到令人萌生醉意的药香瞬间席卷四方，在场之人皆在药香中说不出半个字来。　　 张乐山瞳孔震烁，却见林延手中的丹药褪去焦糊的外壳，露出铜色本体，其上隐隐有一条灵纹显现，逸散着若有若无的灵气。　　 “灵品！一纹！！”　　 张乐山作为二品丹师，也未触及灵品丹药的门槛，那是只有如齐心元那种五品丹师方能触及的绝妙领域。　　 丹药之道，凡品之上为灵品。　　 区别在于，凡品丹药凝练药力，灵品丹药凝聚灵力。　　 凡品根据保留药力的成数划分等级，一成为下，九成为上，十成为圆满。　　 灵品除了保存圆满药力，最重要的是引入天地灵气，这才是炼丹真正的入门之道。　　 天地灵气诡异莫测，非凡品之基所能贮存，需在煅烧时辅以修士法力循循渡之，使丹胚具备容纳灵力的能力。　　 这等神通，只有五品以上丹师，也就是五阶炼气士才能修炼，再辅以数之不尽的实操锤炼，方有可能成功炼制。　　 齐心元身为五品丹师，入此境已经一年有余，至今没能炼出一枚灵品丹药。　　 即便等级最低的一纹。　　 其中艰难，可见一斑。　　 张乐山心中惊骇，腹诽道：“丹药一旦入了灵品，对传说中的筑基修士也大有裨益，他还没入炼气境，这怎么可能？”　　 林延以凡人之躯炼出灵品丹药，他如何不惊！　　 “果然！”　　 齐心元与之相比淡然得多，他早就看出了端倪，即便没有成功炼制过灵品丹药，但见识远不是张乐山可比。　　 “能以凡躯炼制灵品丹药，想来是那撰丹术起了作用。”　　 齐心元是出了名的丹痴，几乎瞬间便洞悉其中真意。　　 戴明德问道：“二师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层看似焦糊的外壳，是丹甲吧？”　　 齐心元点头回应。　　 张乐山不明觉厉，问道：“什么是丹甲？”　　 “你可以理解为丹药的盔甲，用于封锁丹丸的药力和灵力，即便贮存十年，也不会泄露分毫。”　　 “十年？！”　　 张乐山大惊，丹药也有保质期，尤其是凡品，药力散尽便是死物，能将药力保存十年之久，光是听听都觉得恐怖。　　 但他又觉得大惊小怪有些失态，尤其在一众落榜考生面前。　　 “小师弟不知道也正常，为兄也是前几日偶然翻阅古籍才得知一二。”　　 戴明德面带笑意，绝不能让自家师弟丢了颜面。　　 “请四师兄不吝赐教。”　　 “丹甲乃是草药内的杂质所化，算是废物加工再利用，没想到这位小兄弟竟然精通此道，真乃神人也。”　　 戴明德朝林延投去赞许的目光。　　 考生们将其看在眼里，林延被三品丹师赞誉为神人，反倒显得他们胡搅蛮缠。　　 商洛冷笑一声，道：“落云观的戏码真精彩，在炉子里埋一颗真丹，又说什么单甲，听起来神异，不过是说服我们的说辞，两位师兄觉得我们会信么！”　　 “商公子说的没毛病，我听说府道林氏富可敌国，那位林家公子定是买通了关系，才让落云观下这么大伏笔。”　　 林延哭笑不得，猜对了一半，但丹药确实是他炼制的。　　 众目睽睽，童叟无欺。　　 “谁说不是呢，但凡拿出凡品丹药我们都信，灵品丹药啊，传说中的筑基神仙都疯抢的神物，真当我们是傻子嘛！”　　 众人造势，商洛上前一步，继续道：“况且，丹炉炸了两回，如此劣根，根本不适合丹道，贵观何故如此庇护，只因他是府道林氏之人吗？”　　 林延想要辩驳，却听齐心元说道：　　 “商公子乃是外行，看不出其中玄妙无甚要紧，往家世上攀咬就显得刻意了。”　　 齐心元摇摇头，继续道：“若落云观看只看重家世，首先要招揽的必定是商公子，即便商公子对丹道一窍不通，对吗？”　　 这直冲冲的反问直接把商洛噎死。　　 “试炼的丹炉是凡品，炸炉是因为无法承载丹药的灵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齐心元又补充了一句。　　 林延目瞪口呆，心说这都有人帮忙圆？　　 “小师弟慧眼识珠，若非你破例补考，宗门岂不是错失人才，真是大功一件啊！”　　 戴明德刻意提高了嗓门，就是为了镇压反对的声音。　　 林延是个炼丹的好苗子，他还年轻，若是被攻击的道心不稳，戴明德第一个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