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雪地泣相逢(上)
洞口掩盖完,云鸣凤当即展开身形,迫不及待疾驰下山,到得山脚之下,眼见白雪皑皑,茫茫一片,再看自己身穿单薄,不禁苦笑,好在一路提气疾驰,倒也不冷,心思到得前面小镇,无论如何也要购置几件过冬衣物裹体。 心中自想,脚下不停,奔出不远,但见远处一人一马矗立道旁,不停朝着下山道路张望,他目力所及,心中一暖,敢情是自己寄存马匹于他家的农夫,看这架势多半是在等他。 眼下这寒风刺骨,那农夫亦不知等了多久,他心中暗暗盘算,心道看他冻的耳红面赤的,多半是天一亮便已等候在此了,这人心地倒好,我要下山,自然会去寻你,你又何须吃这份苦了?唉!却叫我如何能够心安? 如此一想,眼眶不由湿润,心道乡里人最是实在,便只萍水相逢,他却能这般待人,那……那也是…… 一时难以形容此时心情,暗赞一声这天下终究还是好人居多,便如日禾邪教这般为非作歹,丧尽天良之徒,那也只少之又少。 脚下加快,再赶一程,已将近那农夫身前,那农夫目力不及他尖锐,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不停跺着双脚,双手交互套在衣袖之中,不时张望,这时看见远处一人风驰电掣而来,瞧那身形似是寄马在他家的少侠,面上一喜,待要迎去,云鸣凤已然风卷而至。 那农夫眼见他奔行甚速,瞬间即至,心中惊羡,疑为天人,本来要欢呼的一句话便哽在喉咙中,哪里还能说出口来?只大张其口,愣是合不拢嘴,眼中满是惊讶。 农夫惊羡,云鸣凤却是心生感激,一句“多谢……”再也没话,视线更是模糊,那农夫为他一叫,这才醒神过来,“啊?”的一声,复尔憨笑着直挫手道:“少……少侠,天寒地冻的,我还害怕大雪封山,你便下不来了,只是……只是我想你万一要是下来,需要马骑,那又一时找寻不到我,可不耽误你事儿?因此……呵呵……因此便日日在此等你,这一等啊……呵呵……可总算是万幸,终叫我等到你下来了,咳咳……我……我原只当……” 说至这里,一时想不出该怎么接将下去,便住口不说,云鸣凤大是过意不去,心中愧疚,知他乃乡里人老实,不善言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眼见农夫与他非亲非故,只因自己上山之前将马寄存他家,便这么不遗余力,任劳任怨苦苦等候,却叫他如何不心生感激,只想我云鸣凤也不知是哪辈子烧了高香,所遇之人除去那日禾邪教,当真是个顶个的好人啊…… 心有此念,不待那农夫道完,只伸出双手,握着那农夫被冻的冰凉麻木的双手,情不自禁的弯腰施礼道:“多谢大哥,多谢大哥,我……我……” 那农夫如何能想到他竟朝着自己弯腰施礼,只吓了一跳,身子旁移,奈何双手云鸣凤握住,终是避不开去,心中惶恐,焦急着道:“啊哟!少……少侠,使不得啊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我……我原也没作甚么……” 云鸣凤弯腰施了一礼,见他竟是由此拘谨惶恐,心中过意不去,忙道:“都怨小弟不好,竟是累的大哥连日受苦,小弟这心头过意不去,大哥你受小弟这一礼,原是理所应当,大哥待我如亲,我这一礼却哪里能及了……我……” 那农夫更是惶恐不安,急忙道:“少侠言的重了,眼下已是寒冬,地里活计全无,我……我左右无事,等等少侠又不妨事儿……” 云鸣凤心中更暖,心道:“这天寒地冻,大雪皑皑的,我若一日不下来,他岂不要日复一日等着在此?这叫我却如何心安?他都冻了这些天了,这盛情却是如何能报? 云鸣凤啊云鸣凤,你说怎么办吧?唔……这么冷的天,这大哥穿的也是单薄的很,想必家中也不富裕,是了!莫不如我带他去到镇上,给他与家里人添置些过冬衣物啥的?对!便是这么着了,他冻了这么久,再带他去澡堂子里面,泡个热水澡,好好请他吃上一顿……” 心中但想,道了一句:“大哥若不嫌弃,请随了小弟来……”一语未及道完,双手放脱那农夫之手,也顾不得等那农夫同意与否,骤然间在他腰间一拖,纵起一跃,双双安然落于马背。 那农夫何时只乡下老实人,一辈子辛勤耕作在田间地头,所遇江湖人物只不过云鸣凤与邬奎四人,便是这般也没交集过甚么,此时受他这一拖,但觉身子陡地腾空,只吓得“妈也……”一声,双目紧闭,心道:“完了……我倒是好心,这些江湖中人当真太也不好惹了,还不知他要抓了我去作甚?家中可是上有七旬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幼子,这……” 但骇惧间,身子已落马背,耳听得云鸣凤“驾……”的一声,那马迈开四蹄纵跃出去,耳旁风声呼呼,竟已朝前疾奔而去。 他心中骇惧,身子发抖,只不知云鸣凤会怎的处置自己,但觉云鸣凤坐于身后,一手环在他腰间,也没用力,惶恐之意方才好些,他活到这么大,骑马疾驰倒还只头一遭,心中既宽慰不少,便又觉新奇。 正待睁眼来看,云鸣凤已然在他耳边说话道:“大哥莫怕,你待小弟如此,小弟无以为报,这天可冷的紧,都怨小弟不好,害你日日再此等候,小弟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前面便有小镇,小弟也是饿的紧了,所以未经与你细说,还请多多担待一些……” 那农夫年纪不过三十出头,日日田间地头耕作,生得倒也壮实,听了他这话,知晓自己误会了他,心中过意不去,急忙急慌道:“这……这如何使得,少侠快放我下去,我……” 道完便自挣扎,云鸣凤如何能肯,只温声劝导:“大哥如此,便不就是见外了,大哥对我,那可是……那可是……” 言说至此,一时无词,反正只觉心中十分过意不去,那农夫道:“我……我也没作甚么,反正日日无所事事,闲着也是闲着……” 云鸣凤听他还是推脱,只有再道:“我都说了大哥你这是太见外了,小弟聊表心意,你便安心受了,总也要小弟心中好过一些,再说小弟还有话来问你,咱们便到前面小镇寻家客栈,要些酒菜,边吃边聊,岂不胜过在这野外挨冻?” 那农夫听他这般说,便也不挣,此时早已睁眼,回头来看,问了一声:“少侠要问甚么?莫不是问那四人下落?” 云鸣凤点头应道正是,那农夫道:“那日少侠离去……”云鸣凤听他总是少侠少侠的称呼自己,总觉心中怪异,便出声打断:“大哥你也忒是生分,我比你年幼,你便称呼我一声兄弟,岂不更好?” 那农夫道是如何敢当,云鸣凤执意,他却也不好推辞,只称兄弟,心道:“这年少公子倒是谦逊,我再客气,他心中总是觉得亏欠,那可怎么好了?我便遂他心意,反正日后多念着他好便是。” 心中既想,暗中祷告,祈求上天保佑他一生平平安安,却也不问云鸣凤姓名,云鸣凤也是自己不说,他这段时间处处诛杀日禾邪教教徒,施无邪送他那“青云剑侠”美誉,被传的越来越是响亮,他自己心想,此地偏处终南山脚下,我若道出姓名,万一叫他听了,又要与我生分,便这样反倒好些,反正我日后多记着他好便是,得了空来此再寻他也就是了…… 两人不由想到一块去了,那农夫既见他人不坏,知他追的四人多半是穷凶极恶之徒,他虽耕作田间,却也嫉恶如仇,当下也不等云鸣凤再问,只将那日他看见的一切,全数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