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屯田制
朕心已定,废宁远、广宁、海、盖、复、金诸卫,改设府治,以固疆土! 辽沈之地,当行坚壁清野之策,田亩不宜屯兵。 朱由校以竹竿轻点辽沈外围平原,话锋一转,引经据典:“《三国演义》,诸卿耳熟能详,虽为虚构,却兵法深邃。 闻努尔哈赤亦以此书为鉴,可窥其兵法一二。” “萨尔浒之战,与三国官渡之战,曹操破袁绍之策,异曲同工,皆显兵法之妙。 朕虑,若辽沈屯田,恐建奴效仿诸葛祁山之举,掠我粮草。” “陛下英明!”黄克瓒应声而出,言辞恳切,“辽东兵马疲敝,宜守不宜攻,屯田之议,恐资敌寇。” 毕自严亦颔首赞同,胡须轻捋,言之凿凿。 正此时,小太监禀报杨镐觐见,朱由校未及平身,便令司礼监掌印太监刘时敏笔录:“宁远、广宁、义州三卫合一,宁锦府立,治所宁远;海州、盖州各设府,治所海城、盖县;复州、金州并旅顺府,治所金州。” “内帑拨银二十万两,度支司再供粮二十万石,各府均分,由辽东转运司速运。” 毕自严三人受命,需与周应秋等吏部官员,从六科、都察院遴选知府,辅佐孙承宗屯田事宜。 “尔等速行,勿负朕望。”三人领命而去。 朱由校转向杨镐,语重心长:“萨尔浒前,你请缓攻,惜乎言官误国。今朕再予你重任,整军经武,你可愿担此任?” 杨镐叩首应允,感激。 “你昔守边关,威震北狄,兵法娴熟。萨尔浒之败,非你之过,乃庸人误国。 朕设武略院,亲练精兵,废卫设府,你可知朕意何在?” 杨镐踌躇,终言道:“陛下欲将军权独立于兵部之外?” “非也,朕志在重建五军都督府,以振军威!” 朱由校目光如炬,杨镐闻之,心潮澎湃,深知此乃翻身之机,誓死相随。 “卿愿助朕乎?” “臣,万死不辞!”杨镐坚定回应,决心与皇帝共赴时艰,重塑大明军威。 面对龙颜震怒,杨镐额头渗汗,几经挣扎,终启齿道:“遵旨,即设辽兵马司,臣杨镐愿戴罪图功,担任定辽兵马使,正三品,专司四府卫所之整饬。” “另,陈寅擢升武略院祭酒之职。” 言罢,朱由校袖中取出一图,乃新构之组织架构,轻扬手间,递予杨镐,续言:“新四府设,各置守备司,守备使领之,秩比知府,掌一方军务。 其下构建,悉依朕之方略,至辽东,因地制宜,以卫所军官分任之。” “四府卫所之田,卿需亲查,朕将令各府重定田契,谁耕谁得。精选辽东精锐,编入守备司,老弱则转屯田,每所五百户,朝廷资以钱粮工具,垦荒拓土。” “屯田之制,三年为期,首年二收一,后两年五收一。期满,按人授田十亩。” “军饷与豹韬、千牛二卫同,先支各府,后由辽东转运司接济。” “军将之选,能者留用,不堪者送京,由陈寅再训,观其效。” 朱由校以竹指点辽阳,誓言旦旦:“朕必赐卿雪耻萨尔浒之机。” “待辽东稍安,熊廷弼重建奴后归京,右军都督府重建之任,亦将落卿肩。大明非战功不封侯,卿勿负朕望。” 杨镐闻言,已悟圣意,知是重建武勋之局,且功成有望封爵,遂泣拜曰:“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卿可选武略之士为主,再自豹韬卫调精兵二百随行。” “臣遵旨。” 挥手遣杨镐退下,朱由校凝视沙盘,冷笑浮面:“努尔哈赤,朕欲以辽东为盘,与你这清太祖一较高下。” 熊廷弼为前哨,守辽沈;杨镐侧翼突袭;更有孙传庭建构第二防线。 进可越墙围敌,退则以辽沈为饵,诱敌出巢,伺机围剿。 内阁之中,韩爌览新旨,苦笑自语:“吾辈已成纸上谈兵之人矣。” 此旨关乎辽东改制及六部荐人,实则毕自严、周应秋之主张,与内阁无涉。 圣旨既定,送往南海子加印,司礼监存档,韩爌唯有无奈拟旨。 天启帝行事决绝,朝臣异议难入其耳,封驳圣旨之事,韩爌岂愿自讨没趣?更不愿方从哲因己而复出。 “唉!”韩爌长叹,步至窗前,望窗外景致,心中竟生羡意于刑部大牢中养闲的刘一爆。 而刘一爆在狱,与姚宗文、惠世扬等共赏鼠斗,虽境遇相同,却也别有一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只是这“相逢”二字,多了份“非友即敌”的微妙。 目睹姚宗文所擒“大魏”鼠,一举毙命惠世扬捕获的“王二”鼠,刘一燝对周遭琐事之荒诞,又添几分领悟。 “刑部诸位,莫非仍欲令我久候于斯?” 刘一燝轻抽稻草,衔于唇间,目光穿透囚栏,投向门外那两位正自得其乐、把酒言欢的狱卒。 “阁下安心蜗居便是。” 领头的狱卒,未及侧目,便以淡然之音回应,其同伴则手执酒盏,悠然自得,补充道:“尚书之位尚虚,试问何人敢审君乎?”言罢,摇头晃脑,尽显对大明律法之熟稔。 “内阁辅臣之尊,非皇命不可轻动,即便是三司会审,亦难越雷池一步。” 狱卒之言,尽显其对朝廷制度之通透。 刘一燝闻言,轻叹一声,复又询问:“吾所荐袁应泰,归京否?陛下如何处置?可有责其辽东之失策?” “袁应泰?”另一狱卒咀嚼着猪耳,插话道,“他已转任工部右侍郎,更被派往南海子督建城建营,忙于修筑地皮之事。” “城建营?此为何物?”姚宗文探头询问。 “昔日京营精锐,今已重组新卫,余者则编入城建营,于袁应泰之领导下,南海子大兴土木。” 狱卒解释之余,亦显露出几分对时局变迁的感慨。 刘一燝眼神闪烁,心中暗自揣摩:“皇上此举,莫非独对我有憾?” 其政治敏感,使他迅速捕捉到皇帝未治袁应泰之罪背后的深意——袁虽有失,却能修水利,故得赦免;而己则因荐人不当,身陷囹圄。 皇帝此举,似在冷处理,实则深意难测。 “唉!”刘一燝再叹,悔不当初,若非轻信谗言,何至于此? 正当他沉浸在懊悔之中,一阵喧闹打破了宁静,锦衣卫押送新犯入狱,引起众人侧目。 “此等何人?”惠世扬等人纷纷探询。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商贾,妄图以金钱驱使乞丐扰乱宫禁,现已查实,谋逆罪名成立,待皇上御批后,即行斩首。” 锦衣卫千户田尔耕简短介绍,随即将犯人转交刑部,并严令狱卒保持距离。 刘一燝等人闻言,震惊之余,亦感世事无常。北镇抚司之诏狱已满,竟需刑部分担,足见案件之重大。 待田尔耕离去,刘一燝以银换得许显纯所留名单,望着上面熟悉的富户姓名,心中五味杂陈。 皇帝此举,犹如秋风扫落叶,一扫京城商界之阴霾,其手笔之大,令人咋舌。 “此乃一锅端之局!”刘一燝心中暗叹,深知此等大案,非比寻常。嘉靖年间之左顺门案,方有此等规模,而今再现,预示着朝堂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身处囹圄之中,刘一燝方得闲暇,深思朱由校登基以来之种种变化。 皇帝之怒,究竟是一时冲动,还是早有预谋?此中奥秘,关乎东林之未来,令人忧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