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然一一扫过皇甫司鸿身边的人,微微向他们点头,谁是谁他也分不清楚,武将出生,在战场上和他交过手,只要没死在他手中,还是能分辩得出谁是谁,那些只会站在大殿上,空口说白话又不重要的人,一个也入不了他的脑里。 赫连然冷冽的目光落在皇甫绫身上,西国的三皇子,颇令他赞许。 此人无论是气质还是霸气都是一等一,卓越的才能,精通各种兵法,本以为太子之位非莫属,下一代西国由他称帝的机率,比现任的太子皇甫顷高一百倍。 可惜,十岁那年生了一场病,落下了病根,时不时的犯病。 不用想也知道,是有心人为之。 宁千夏并没行礼,笔直笔直的站立着,比那些军人还站得昂首挺胸,像似陀点背,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羞耻,指望她给这狗皇帝行礼,门都没有,不刀剑相向就很不错了。 清澈的目光望着远方,面无表情,及不柔和,也不怒颜相向,清冷的淡漠之下隐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憎恨。 赫连然见宁千夏完全没有行礼的意思,扬起嘴角,一点也不惊讶,这小妮子在父皇面前都从来不行礼,要是给皇甫司鸿行礼,他才觉得奇怪。 “五王不必多礼。”皇甫司鸿笑逐颜开,装着宁千夏已经给自己行礼了,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这个高傲的女人身上,见旁边围着她打转的老虎王,和她手上牵着的明天,跟赫连然长像颇相似。“呵呵,想必这位就是五王妃,真是温婉娴淑,贤良淑德,五王好福气能娶到如此绝美的女子,还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 “咳咳咳。”两声不同的咳嗽声同时响起。 皇甫绫用折扇掩嘴,装咳嗽,风清月将拳头放在嘴边,咳得那个叫努力啊! 皇甫司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神情略为尴尬。“呵呵,五王,请,宫里请。” 五王妃的传言,他也有耳闻,他们成亲还没到一年,就能生出这么大的孩子来,这只能说明什么? 宁千夏转头,没看皇甫司鸿一眼,审视的目光落在皇甫绫身上,还气喘吁吁的被人扶着,他是被人扶上瘾了吗? 人心叵测,这伙家的心机一样深沉,明明告诉她叫上官,现在却成了皇甫,不老实的家伙。 “温婉娴淑,贤良淑德。”皇甫绮脸带笑容,踏着莲花步慢慢走来。“父皇,儿臣可没忘记,天下人对五王妃的夸赞是,可不是温婉娴淑,贤良淑德。” 宁千夏看着皇甫绮,她在西国,想必师哥也在,她都出来迎接了,师哥呢?他去哪儿了? “绮儿。”皇甫绫和皇甫司鸿,异口同声斥喝。 众人只感觉一阵劲风闪过,糟糕,赫连然暗叫不妙,宁千夏没阻止,淡淡的神情看不出一丝表情。 没有赫连然预期的骨髓断列声,也没有墙壁倒塌声,有得只是一声甘甜叫声。 “景哥哥。”明天发拳快,收拳也快,一见莫言景挡在皇甫绮身前,马上收起拳头,抱着莫言景的腿。 “明天。”低沉的嗓音冷冷的响了起来,谁都能听的出里面蕴涵的溺爱,莫言景蹲下身抱起他。 “景哥哥,我好想你,景哥哥为什么没和夏姐姐在一起?”明天歪着头,天真的问。“夏姐姐说景哥哥永远都不要她了,丢下她不管,我不要,我不要景哥哥不要夏姐姐,我不要景哥哥丢下夏姐姐,我要和景哥哥和夏姐姐永远在一起,我不要夏姐姐跟那个陌生的哥哥在一起,我只要天天能看到景哥哥和夏姐姐在一起。” 听着明天的话,皇甫绫等人头顶飞过一群乌鸦,这小孩子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明天。”莫言景用指腹擦去明天小脸上的泪珠,冷漠的目光却锁定在宁千夏身上,俊美的面容上荡漾起他心中最柔软的感情。 “这是什么水?”泪如雨下的明天,望着莫言景手指上的东西,他只觉得鼻子酸酸,有东西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却不知道是什么。 “明天,过来。”宁千夏有点吃味,再次见到师哥的喜悦被酸溜溜的醋淹没,她都从来没见过明天流泪,他却一见到师哥狂飙泪。 气死她了! 尔然,师哥居然挡在皇甫绮身前,这点更让她脑怒。 “好。”明天想从莫言景怀里溜下来,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景哥哥,快放我下去,我要杀了她。” “为什么要杀她?”莫言景知道明天口中的“她”指得是谁,在这世上能阻止明天的人只有他和丫头,他本不想现身,静静地在暗中看着丫头,知道她没事就满足,明天突然冲向皇甫绮,着实令他吓了一跳,以他对明天的了解,不会无缘无故攻击别人,除非...... 皇甫绮不能死,并不是因她是他的王妃,而是在她的身份还是他的王妃时不能死,死了木碑上还要刻着他的姓,这点绝不许可,除了丫头没人有那个资格。 “她对夏姐姐有杀意,我要杀了她。”明天的话让所有人倒吸口气。 这屁大的孩子开口就是杀,像什么话嘛! 所有人打量着明天,重大发现,他和莫言景一样,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珠,而他的长像却和赫连然极像。 这是怎么回事? 赫连然咬着牙,着实的气愤,这一个多月来他对这小子不薄,虽没细心呼冷问热,却也没虐待过这小子,陌生哥哥,喊一声傲哥哥会死啊? “明天,你忘了夏姐姐跟你说过什么吗?”宁千夏慢慢走向明天,语气淡淡,她走一步,老虎王就跟着她走一步。 有师哥在,明天怎么可能杀得了皇甫绮。 明天笑了笑,道:“没忘,夏姐姐说过,不管以前那人对我有多好,只要他敢打我一下,做出伤害我的事,或者,我感觉到他有伤害我的心,我就要先下手为强,将他灭了,有多少灭多少。”明天想了想,接着又道:“可是我也说过,谁敢在我面前对夏姐姐露出杀意,无论是谁,我都会将他们一一杀掉,景哥哥,你说,我说得对吗?” 明天转过头,很认真的问向莫言景。 “嗯!这个......”莫言景有点头痛,这丫头都是这么教明天的吗?明天的杀伤如此强,要是被丫头教出一个杀人魔来,日后怎么得了。“明天,听景哥哥说,不能随便杀人,除非那个人要伤害你,你就先下手为强将他全......咳咳咏,景哥哥的意思是,如果那个人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你就将他灭了。”嗓音依旧低沉,里面蕴涵着一丝无奈。 莫言景汗颜,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说得都和这丫头教的一样啊? “只要是对夏姐姐起有杀意的人就是不可饶恕的人。”执着起来的小孩子,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莫言景点了点头,这点他很认同。 “这里所有人都要杀我呢?”宁千夏平静如水的问。 “在他们杀夏姐姐之前,我先把他们全杀了。”明天考虑都没老虎答得果断。 “师傅要杀我呢?”宁千夏随口问。 “杀。”反正他也不喜欢那个老婆婆,不让他和夏姐姐在一起,也不让夏姐姐来看他,他就不喜欢她。 “杀什么呢?”宁千夏皱眉,一巴掌拍在明天小脑袋瓜子上。“她是我师傅,你怎么可以杀她。” “她不让夏姐姐和我在一起,也不让夏姐姐来看我,我不喜欢她,好不容易她来找我,跟我说是要接我去跟夏姐姐一起住,可是,景哥哥却不在了,夏姐姐见到我一点也不开心,最后还是把我送了回去。”明天噘着小嘴,泪珠下意识的串串往下滴落。 莫言景抱着明天的手紧了紧,心隐隐作痛,他明白明天话里的意思,冷漠的视线落在明天身上,他不敢看宁千夏眼里的悲痛,怕自己见了之后再也放不下。 宁千夏茫然的盯住明天的脸,鼻子酸酸,微微一笑。“明天,师傅是这个世上最疼夏姐姐的人,你不能杀她,其他人你随意。” 赫连然皱眉,超极不悦,什么叫其他人你随意,这小子再和她生活在一起,迟早要教出事来,他现在有点理解灵山婆婆为什么要阻止他们在一起,如果是他,也会断然阻止,这小妮子,教人的本事实在不敢领教。 “她要杀夏姐姐,我就杀。”明天坚持。 宁千夏放弃劝说,接着问。“梅姐姐要杀我呢?” “杀。”反正在明天看来,只要是想要杀宁千夏的人,他都要杀。 “臭小子,梅姐姐对你不比我差。”第一次带他去宫里见宁千梅,就得到贵宾式的款待。“这话要是让她听到,她会很伤心,以后都不会对你好了,不给你好吃的东西,不给你享受高等服务。” “可她要杀夏姐姐。”他杀人的理由只有一个。 “你景哥哥的老婆要杀我呢?就是你身后那位。”宁千夏双眸锁定在莫言景身上,想要捕捉到他听后脸上会有什么反应,俊美的面容,冷漠的神情,太深沉了。 “杀。”明天有点不明白。“夏姐姐,什么是景哥哥的老婆?” “夫人,王妃。”见明天还是不懂。“就是和你景哥哥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不能怪她诱导小孩子,只有这样说明天才会懂。 皇甫绫等人嘴角抽搐,视线纷纷落在赫连然身上,不难看出同情的目光居多,只有皇甫绫的目光全是挑衅,赫连然脸上出现一条黑线,她还真是什么都敢说,还不分场合。 “不要。”明天反应很激烈,双手抱着莫言景的脖子,那力道啊!差点没把莫言景给勒死。“我不要景哥哥和别人睡,我只要景哥哥和夏姐姐一起睡,以前都是景哥哥和夏姐姐睡在一起的。” 这句话是明天猜想的。 前面一句听听就算了,后面一句令人想入非非,一个是当朝驸马,虽然是东国的王爷,娶了西国的七公主就是他们西国的驸马,一个是东国的五王妃。 这小孩子的话很难不令人斟酌,双瞳和驸马一样,长像又像极了五王,这是什么逻辑性问题。 “咳咳咳,童言无忌。”皇甫司鸿赶紧出声圆场,这小家伙要不是赫连然带来的,他早就下令当场处死,杀杀杀,灭灭灭,小小年纪成何和体统! 皇甫司鸿出声,可以压下喧哗声,却压不了人心,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在揣摩,听这孩子口中,左一个景哥哥,右一个夏姐姐,两人应该有一段孽缘,这孩子还可能是他们留下来的种,只是他为什么长得像赫连然? “王爷。”萧景不露痕迹上前一步,俯在赫连然耳边叫道,要不要上去阻止自家王妃?再也听不下去了,虽然他也好奇,王妃和景王之间的蹊跷,但是好奇也要分场合。 赫连然摇了摇头,这样的宁千夏虽然令人气愤,但是这样的她至少看起来有点朝气,这是和他在一起时所没有的。 宁千夏无心窥视别人的思想,见皇甫绮气得说不出话,脸黑得跟蝌蚪似的,她就乐。“你的景哥哥要杀我呢?” “丫头。”莫言景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揪了一把,丫头口口声声“你的景哥哥”很伤他的心,他感觉到丫头离他越来越远,远到近在咫尺却触及不到她。 “杀......”明天很干脆回道,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景哥哥不会杀夏姐姐,景哥哥只会保护夏姐姐。” 明天的话让莫言景破碎的心得到一点安慰。 “我要杀你的景哥哥呢?”明天的笃定令宁千夏非常不爽,师哥是不会杀她,只会伤她,比杀她还难受。 “......”明天为难了,可怜兮兮的望着宁千夏,伸出小手,扯了扯她的披风。“夏姐姐别杀景哥哥,好不好?” “不好。”宁千夏偏过头,拒绝看明天可怜的小脸。 “那好吧。”明天缩回手,低着头。 “你要帮我。”宁千夏偏回头,盯着垂着头的明天,这么快就放弃,也太没原则了吧? “谁活着我就和谁在一起。”超极现实,保持中立,谁也不帮。 “臭小子,白疼你了,老白我们走。”宁千夏气呼呼的大步向前走去,见老虎王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老虎王围着莫言景脚边转圈圈,活像是见到阔别已久的老朋友。 彻底崩溃了!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过分。 陪着他们千里迢迢从东国来到西国的人是谁?带他们来的又是谁?早知道这一人一虎见到莫言景就丢弃她,全都叛变了,就不应该带他们来。 啊啊啊!气死了,丢给莫言景一记杀眼,甩袖大步,纵身跃起,施展轻功离去。 莫言景望着宁千夏消失的方向,心抽痛,厚厚的衣裳下是一具瘦弱的身躯,这丫头又没好好照顾自己,她为什么要来西国,她不应该来。 铁牢里丫头丢下绝情的话,头也不回的离去,心痛的无以言语,仿佛把他的心也一起带走了。 丫头的话狠狠地敲打着他的心扉,无法承受这样的绝望,噬心的痛苦让他无法在东国待下去。 当晚离开东国,游荡在各国之间,暗中削弱宁城玉在各国之间的势力,漫长的煎熬中缓缓走过,黑夜与白天,对他来说没分别。 手下说丫头在找他,令他的心升起一丝希望,可他没勇气回东国,没勇气再听一次丫头绝情的话,反反复复的思念着她,那种思念足以让他陷入疯狂。 皇甫司鸿五十岁大寿,他本不想来西国,却得知丫头要来西国,他的心就惶恐不安,有期盼,有害怕,收到密报皇甫顷要对付赫连然,势必要将赫连然处死在青峰谷,丫头和赫连然在一起,丫头有危险,他的一颗心像是被提起来般,担忧之心泛滥成灾,瓦解了他所有的意识。 隐忍多日的思念,终在这一刻发泄,他和手下快马加鞭昼夜不分,从北国赶往西国,庆幸的是总算让他们在关键时刻赶到了,丫头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明天,去找她。”莫言景面容依旧阴冷,声音依旧阴沉,见她负气离去,终有不舍。 “好。”很乖巧的回答,搂抱着莫言景脖子的那双小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明天。”莫言景拍了拍明天的后背。 “景哥哥,我好累,想睡觉。”明天说完将脸埋进莫言景的脖子上,看一眼莫言景身后的皇甫绮,磨蹭几下,进入梦香。 “明天。”莫言景冷漠的脸上有点无奈,这小子说睡就睡,是想让他去找丫头吗? 莫言景试着搬开缠在颈上的双臂,明天的双臂像生根似的,怎么也搬不开,最后只能放弃,踢了踢围着他脚边转圈的老虎王,无奈,明天在哪儿,这头老虎王必定在哪能儿。 皇甫绫摇晃着拆扇,今天他算是开眼见了,宁千夏和明天的话令他吃不消,莫言景的行为更让他跌破眼镜。 冷漠的莫言景和冷冰冰的赫连然有得一拼,不愧是兄弟,凡事冷眼旁观的莫言景,不招惹他则也,一旦招惹上他,后果不堪设想,赫连然出手果断,报复心极强,心机超重,冰冷脸上经常是肃杀之气,潜伏在他身边的人,先不杀,将计就计,该榨取就榨取,直到再也榨不出油,才将其杀之,手断极其毒辣。 “五王,五王妃她?”皇甫司鸿隐忍着不悦,把他的皇宫当成什么?她家厨房吗? “无碍。”声音低沉而冰冷,令人不敢再多言。 “五王,宫里请。”李丞相见赫连然气势愈发冷峻逼人,气势比他们的皇上还威严,有失颜面,当下满脸推挤上笑容,做出请的手式。 赫连然充耳不闻,目光与莫言景对视,兄弟见面却如同仇人见面般,冷漠对上冰冷,空气瞬间被凝结,火花四射。 皇甫绫玩味的打量着赫连然和莫言景,传说赫连然和他这个刚找回来的大哥不和,很有介蒂,看来传言终是真,兄弟不和,尤其是皇族,国所不容,很容易让人挑起事端,轻者换帝,重者国毁。 “王爷。”萧景看了一眼皇甫司鸿,在扫了一眼周围聚集过来的大臣,低唤道,这时候王爷就不能收敛起冷傲的气势,怎么说这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收敛点,别太嚣张。 “西高祖,请。”赫连然目光转向皇甫司鸿,缓缓点了点头。 李丞相等人倒吸口气,好高傲的气魄,不称皇上为皇上,只称皇上的国号,普天之下,只此一人,能让皇上帅领众大臣亲自迎接的他国王爷,也只有此人。 赫连然和皇甫司鸿昂首阔步,并肩走在前面,身后纷纷跟着众大臣。 “她爱你。”赫连然路过莫言景身前,无声说道。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