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一下，殿下，请您随我移步一趟。”　　 嘶哑而低沉的声音自黑袍下传出，迪安注意到，那衣袍并非纯黑，其上刻画着某种深色的荆棘纹案。　　 她们自诩为生命女神的鹰犬，是要为女神荡清邪妄，焚尽一切不净。　　 但或许是由于行事手段太过酷烈，所以备受忌惮和谴责。　　 身旁一脸傻气的小希娃还有些没搞清楚状态，似乎想要开口说啥，然后她的手就被拉住了。　　 迪安轻轻说：“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好好上课。”　　 见少女脸上的表情黯淡下去，他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跟我讲讲老师讲了什么。”　　 小希娃为之一振，连忙点头，保证道。　　 “嗯嗯，好的！我一定不会漏掉一丁点知识点！”　　 迪安叹了口气，起身，跟着两位黑袍人离开了课室。　　 出乎意料的，这两位并没有带着迪安去裁判所那让人避忌的审讯室，而是只是来到神学院一处僻静无人的树荫下。　　 其中一人掀开了兜帽，露出了一头枫叶般明亮的红发，如同跳跃着火焰。　　 她仔细打量着带着黑色墨镜的迪安，唇角微微上挑，随后朝着迪安伸出了手，说：“第二裁判所，维欧拉，认识一下。”　　 “你好。”　　 迪安摘下墨镜，伸出右手和她握手，那仿佛砂纸般粗糙的触感，让他瞳孔微微睁大。　　 明明看起来如此年轻，手掌却如此粗糙，像长着无数坚硬的茧。　　 “殿下，很抱歉占用您的时间，但确实是有些事情需要和您确认一下。”　　 迪安点点头，想要将手收回，却发现对方还是牢牢地握住了自己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打算。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并没有尝试挣脱，只是问道：“你这是？”　　 “殿下无需紧张，这只是一个测试。”　　 红发女人仔细端详着迪安的神色，确认他并未有所掩饰，她笑了笑，松开了手，而后将手心显露出来。　　 这是——　　 迪安瞳孔微缩，只见那本来稚嫩的手掌上，满是灰白色结痂的疤痕，像是被火焰烧灼过，疤痕环环相扣，如同一个荆棘的印痕。　　 所以她的手才会如此粗糙……　　 维欧拉态度相当温和，完全没有传说中盛气凌人的审判者模样，她解释道。　　 “殿下，这是我们用于分辨太阳后裔的方法，如果是太阳后裔，或者被她们附身的人，接触到这圣痕，会有异常的反应。”　　 迪安问：“太阳后裔，你是说阿兹特克人？”　　 “并不全都是。”　　 维欧拉说着，又看了一眼迪安，说：“殿下，冒昧地问一句，您应该是神恩者，对吧？”　　 迪安没有回答，只是这时沉默也基本等于默认了。　　 女人望了身后的随从一眼，那人便识趣地退开很远，同时确保没有其他人靠近。　　 “您想来比我更加了解神恩，试想一下，如果在科学尚且蒙昧的时代，像您这样的神恩者，在人前展露神恩，会有怎样的反响？”　　 迪安沉默着，而维欧拉继续说：“要么被视作妖魔，但更可能，是被当成神明。”　　 “裁判所自建立以来，捣毁了不计其数的邪教组织，大多数都声称见到过神迹，但追查到根源，往往都是某位未登记在案的神恩者。”　　 迪安问：“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古往今来那些被崇拜和祭祀的神明，其实都只不过是……”　　 “神恩者呢？”　　 维欧拉幽幽地说着，迪安第一次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　　 火一般的红发，面容刚毅而肃穆，明明是女神的鹰犬，却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吗？　　 “这是不能碰的滑梯吧？”　　 迪安反问道。　　 “信徒只需要相信就可以了，我们作为女神的仆人，当然要考虑得更多。”　　 维欧拉理所应当地说道，在迪安的注视下丝毫没有半点心虚的迹象。　　 “当然，能被视为神明崇拜，必然是无比强大的神恩者，至少不是现今联邦掌握的那些能够比拟的。”　　 迪安蹙起眉头。　　 “这和太阳后裔有什么关系？”　　 “这两日我查阅了许多典籍，在阿兹特克人王城特诺奇蒂特兰的祭祀场内，曾被记载过这样一个仪式。”　　 维欧拉说道，她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在讲述的同时让人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在太阳神的注视下，献祭七名奴隶，受恩典者步入火中 ，舍弃血骨肉身，从此化作神明的护卫。”　　 “在阿兹特克人的神话中，她们的太阳神和月神都曾经通过步入火中，来化作太阳和月亮，这是富有崇高牺牲象征的仪式。”　　 “通过仪式，受恩典者能够成为某种不死的幽魂，在血肉之中穿梭，她们自称为太阳的后裔。”　　 “幽魂……”　　 迪安喃喃着，回忆着那位剧场经理反常的表现，心中的困惑消散了许多，但紧接着涌现的，是对这个仪式的好奇和费解。　　 “想来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成为幽魂吧？否则阿兹特克的帝国怎么会如此轻易覆灭。”　　 “的确如此，不过……”　　 维欧拉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她直视着迪安。　　 “殿下，你并没有质疑这个仪式的真实性，想来是已经见过了？”　　 “日落大厅的剧场经理，就是孵化恶魔那一位，在她死前，的确像是被某种东西附身了一样。”　　 迪安说道。　　 维欧拉并未对此感到意外，只是问：“您跟她交流过？根据我们的了解，当时您就在她身边，能复述一下你们交谈的内容吗，我需要记录一下。”　　 她取出了一支录音笔。　　 迪安于是回忆着那时候的对话，尽可能完整地复述了出来，女人脸色沉凝，仔细倾听着，末了提问了一句。　　 “您认为这种在血肉之间穿梭的能力是一种神恩？”　　 “不确定，只是怀疑。”　　 迪安坦然回答。　　 “我明白了……不瞒您说，这一次来找您，也是因为我们已经别无他法。”　　 维欧拉苦笑了一声：“原本我们打算请求圣女殿下的协助，但她已经去往种植园地，事关一位存世精灵的安危，还希望您能施以援手。”　　 迪安问：“存世精灵？”　　 “是的，莉娅大人被对方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