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形并没有在灰烬上经过。 而是从旁侧追踪,却见那些灰烬被微风吹散的无影无踪,常常会有风经过,唯独此时才吹散灰烬,他被行走在前方的修士察觉到。 那修士手里抓着的一把纸钱停滞了一下,白色的铜板形状纸钱在空中坠落,落在道路两边,混杂着泥土腥香和一缕香烟,那燃烧的纸钱顿在半空。 一片片纸钱上的火焰还在上升,修士身上只有一件黑色长袍,袖袍上有阴阳双生图案,两鬓发白,束发上铜冠,脚下踩出风,从背上的篓子里抓出一把板钱,手里撒出的纸钱鬼使神差落到身侧两边,开始发生了变化。 送葬的队伍没有因为修士的异常举动而异动,他们是吴村的村民,四个壮汉抬着棺椁,脚下有力时感觉抬着棺材跟着前面的老道,一点也不累,遗照前香火一路都在燃烧,烧了三分之二。 叮叮当当…… 遗照后面传来了声 是棺椁中有着叮当作响,老道撒出来的纸质铜钱形成两条火路,遗照前那一炷香的时间却加快了不少。 “众位村民莫慌,有人在跟着我们,香也快燃尽了,到了地方只要烧了尸体就行了。” 老道说的轻松,但他们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孙享远远的听到此话,并没有追上去,默默的跟随在后。 他心中想道: “那人头顶上的神龛神光透亮,果然是筑基修士,有点东西,好久没看到灵胎期以上的阴俗修士了。” 就相当于正常修士的炼气期之上的筑基期,而且是没有入官府的,这就意味着对方难以吃到城隍庙以及,各大神明庙宇中的香炉米,灵胎修炼很是需要香炉米。 而孙享看那人的打扮,显然是江湖郎中,说不得是哪山野道场的,返老还乡告济村民了。 “汲目鱼就在这人身上,再等等。” 孙享盯着遗照前的那炷香,这炷香烧不了半刻钟,老道就得停身顿足,按其所说,找个地方将此棺中的人给烧了。 可是让孙享一阵好等,路上残留的火焰之中焚烧着灰烬,走了一路,老道施展的术法没什么不对劲,孙享眼神却动了动,他望了一眼前面的鸟林,这个时候,进了鸟林无处可去了,老道是想将尸体处理在鸟林。 观果附近的村民牢记的叮嘱,始终未曾往后方看,也不知晓后面跟着的究竟是谁,但见前方是一片白杨树。 树林之中稀松平常,树下正有一个黑衣童子看了过来,十一二岁的模样,看样子是等待众人的道童,老道的童子出现在此处,事先安排好的,那道童毕恭毕敬,慈祥一笑,老道谄媚一笑。 两人很诡异,孙享还没落地就感到有种威胁,身边的老道转身,正色,面向众人,他篓子里的纸钱洒完了,手指划过一抹弧度,一枚纸钱切断了还在燃烧着的最后一点香烛。 沉闷的大地响,咚的一声,砸在了众人脚边,村民们看着那副棺椁落地,抬棺椁的四个村民地上挣扎起身,他们肩膀传来阵痛,他们听到风声大作,仿佛耳朵失聪。 “怎么回事?” 有人扯了一嗓子。 四周不知何时出来了一群官兵,早已等候多时,并不是和孙享一路尾随,鸟林必不可再让奸贼有隙可乘。 “无知村民速速退走!” 官兵喝令,倒在泥泞之中的村民却是无力再动一下,其中一位灵胎期修士虽然身体比普通人好不到哪里去,但还能从地上爬起。 他面目赤红,又由红转白,头顶上凝聚出神龛,竖长方形的祖宗神龛上刻有吉祥如意图案,英雄豪杰,王朝将相,神龛主位上正有一颗灵胎,整体散发出威严神光,祖先牌位灌注着神力。 那人的身形依然一半勾偻着,气喘一声,手中有神力凝结成的短剑甩出一道剑气,削向棺椁,同时怒瞪老道与道童,是这两个恶徒坑骗了他们。 没想到吴村中族谱上的前辈竟然会勾结造反,官兵都已经包围了此地,他很快钻进了官兵的人墙里,再怒也不敢上去找死。 被削了一剑的棺椁上锃亮一片,这棺椁造工不一般,棺椁里面一直叮当作响,阴风四起,面对众多官兵的围剿,老道从容一点,一时间点开了一道无形的法门,棺椁破开虚无,震退了官兵。 却在此时,鸟林之中有人一剑挥出,赫然是定黄道金县令,那位县太爷拿着的正是和光宝剑,专门用来斩邪除奸的浩然正气,只此一剑,便可将老道斩成两节。 道童第一次动了,只见其耳鼻口目中皆有骨灰取而代之,明显不是什么正经道童,而是一活邪。 那骨灰是同炽火在窜动,那道童头顶上的铜冠与老道一般无异,回首面向县太爷斩来的剑气,也不敢硬接这道剑气,骨灰童甩出一颗粉红骷髅,骷髅的邪阵被剑气浩然碾碎。 定黄道金县令身边的长随一并出手,他们已经斩杀了骨灰婆,士气颇高。 而孙享悬停于半空之中,细细一想,便是心中大惊,那破开虚无的棺椁如果是要打开通往阴间的通道,此时却已经打开了结界。 “糟了,这么快?” 他释放出三口飞剑,运转天毒万体神通,随着三口飞剑杀向棺椁。 那结界并没有多大的阻挡,很轻易穿过结界,要攻破那棺椁,否则老道和道童都会逃到黄泉之下,官兵声嘶力竭不能让奸贼邪党有隙可乘,村民们嚎叫,福德正神土地公何在? 为何还不出来相助一臂之力,天无神地也无神,真有村民在地上插了一炷香,跪求福德正神土地公出现,但这些神明老爷怎会舍己为人,除非是神位蒙尘,活够了。 土地公来了也没用,孙享撞在棺椁之上,在棺椁下方,是无尽的幽冥,正有河水朝幽冥中涌来,是黄泉之水。 棺椁内的东西发出一阵颤抖,棺椁随声炸开,棺材板也向上一浮,村民也不六神无主,老道却上前了一步。 头上神龛大放,不同的是,神龛主位上的灵胎中已经孕育出了神位,也就不必需要祖先灵位的神力灌注。 众人看去,棺材板下悬挂了盏蝎子灯,棺材板上的蝎子倒钩上的六面体琉璃灯,微微晃动。 将那无尽的幽冥映衬得更加深邃,孙享向后退去,视线在余光之中闪过,下方的黄泉之水已经爬满了整个空间,黄泉水并不黄,清澈到能看到水底的光影闪过,坠入其中,则会迷失方向。 孙享看向棺材板下的那只蝎子,有琉璃灯指引方向便可在黄泉中穿行,那里面才有邪祟,孙享不想下去,身上有些发凉,张竹怡也是背凉,他要将那盏琉璃灯弄下来。 这或许比汲目鱼还贵重,孙享心思火热,便是操控三口飞剑,分别三个方位,斩向那只蝎子。 蝎子通体镀金,一根倒钩骨节分明,金光一直延伸至口器,六只复眼闪烁夺目黑芒。 金蝎子未动,老道未管后方的县太爷,他一步跨出,黑袍鼓动,却见老道头顶神龛中央的灵胎神位释放出神威,他一指一弹,每次中指弹出,皆有祖宗神位射击孙享。 孙享赶紧侧身躲开,但他的神通毒障上白光如雨,还是被戳穿,老道神龛上的灵位一个不落的全部戳穿了孙享的神通护体,打在他的龟甲上,断线的风筝一般后坠,好在有张竹怡的羽扇落下星图,星光点点,为其抵挡下了不少。 “我的神通护体竟完全挡不住。” 孙享愕然。 身子再向后坠落,他用尾端抓起张竹怡将其甩向远处。 他心知张竹怡不是这老道的一合之敌,他用腹甲挡下了十几道灵位,适才他的腹甲够大,而接下来便不好再去护其周全了。 张竹怡的身形在半空中,脚垫出一道剑气,落在了人墙后面。 一群官兵组成的人墙掐碎了香炉米,抽出腰间长刀,神光爆发,数十层刀光斩向老道。 老道神龛中的祖先灵位已然归位。 “酒囊饭袋而已。” 他如此放肆直言,固然是有所依仗,他那如同火烙透亮的神位,在神龛后端凝聚出一圈火焰,老道的功法是旺祟火丁诀。 孙享见过,心中一悸。 他的三口飞剑已被击飞,正在竭力凝聚出新的神通护体,这下不能再像上回那般一层套一层了,老道修为起码在筑基中期以上,大厦将倾,容不得犹豫。 众多官兵的刀刃光一层接着一层,但见老道双掌一推,朱红色的火焰从其神龛后方激射而出,刀光与火焰爆燃洇灭,火焰的热浪都足以令刀光失去色泽,扭曲。 官兵的帽子都被掀飞了,咬牙坚持,另一边的县太爷步步紧逼。 道童从肩膀到盆骨断开来,但又能复原,孙享看到老道的背后,篓子里有一点点灰尘飘了过去。 那骨灰褐色发黑,不从篓子里飘出来,令人难以察觉,篓子中,并无气息,却有如此邪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