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详述后,我终于对此乌龙事件有了大致了解。在我出上阳谷的十日前,江湖中凭空出现一位采草贼。此贼专向江湖上年轻有为相貌英俊的侠士下手,短短小半月成功强x某谷主某坊主某帮主某堡主某观主某教主某少庄主某城主某山主(以上按照被采的先后顺序排列),成为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公敌。 前不久武林正义之士对她进行围攻,但被其侥幸脱逃。此后数日皆无动静,正在此时我出谷了。而不幸的是此淫贼恰巧与我长得非常相似,于是我甫一出现,得到消息的某少庄主与某帮主就杀了过来。 读完厚厚一摞江湖早报,我长舒一口气,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小半月强x九位武功高强的侠士,你们确定这位采草贼不是蛇精狐精,出来采阴补阳?” 深吸一口气,第二个问题。“中招的人皆是谷主坊主堡主教主等等,为何到你们这不是庄主,而是变成了少庄主?” 揉揉太阳穴,第三个问题。“这食草萝究竟是真的和我长得一样,还是假扮我在行动?” 梁仁凑过来问:“姐,还有吗?” 我想了想,道:“暂时就这三个吧,它们是最基本的问题。” 梁庄主将那摞报纸推开,淡然道:“好,那现在我们讨论第三个问题。” 我:“……” 还未等我们讨论出头绪,外面僮仆急急来报,“庄主,七煞帮帮主谢一寒纠集风云谷和名歌坊两处人马正在气势汹汹地赶过来,说食草萝在我们山庄,他们前来为江湖除害。” 梁庄主父子同时抬眼看我。 我急忙摆手:“看我作甚,那采草贼又不是我。” 梁庄主看我的眼神似在看白痴:“谁会信?” 我张口结舌答不出话。对啊,谁会信?我和那淫/贼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即使我解释,他们也会认为我在狡辩。思及那些被采过的侠士们,每个都是一方地头蛇,我若出去定会被人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然后群侠围攻,把我剁成肉泥。 梁仁小声道:“姐,你别怕,我会跟你一起走保护你的。” 我沉默片刻:“……为什么我们要走?” 风度翩翩的梁庄主笑得和蔼可亲:“莫非你想等着被剁成肉泥?” 我慢慢扭头看他:“庄主,这时你不应该跳出来说,什么七煞帮风云谷名歌坊,有我们秋水山庄在,他们胆敢动你一根汗毛试试看?” 梁庄主笑得更加可亲:“这位姑娘,你真是想太多。先不说你值不值得我们山庄如此相护,而是本庄主即使有这心也没这能力。秋水山庄是最有钱,可不是最能打架,七煞帮一个就足以与本山庄的武力抗衡,遑论还有风云谷名歌坊。” 我默默扶额。 梁庄主语气良善:“趁他们未至,你赶快收拾逃命吧,车马盘缠都是现成的,你还需要什么吗?本庄主着人立刻准备。” 我眼巴巴地看他:“那个,庄主你能整点易容术之类的么?帮我换张脸吧,别让人认出来。” 梁庄主点头点得欢快,挥手招来僮仆,道:“速去活些稀泥,剐些锅底灰送来。” 我不解:“庄主这是要做什么?” 梁庄主道:“自制易容术,保证极少有人认得出来。” 我两行清泪涓涓而流:“请问你是在玩我么?” 梁庄主摸着下巴,看我的眼神又似在看白痴:“你以为易容术那么好得,想太多。要知道三年前连几张□□都遭到整个江湖的哄抢。” 我彻底沉默了。 当日下午,我扮成送货的小厮,混在浩浩荡荡的商队中,离开了秋水山庄。一路上情绪略显低沉。梁仁不在,他应该还在昏睡。这个捡来的弟弟倒是挺仗义,死活要跟我一起走。但我是出来逃命又不是去旅游,而他武功也就中上等水平,带着他当然没道理。 可是还未等到我动手,他爹已一手刀下去砍晕他,拖到房中关了起来。虽然我即将这么做,但自己动手和别人动手的心情当然不一样。所以我怨念地看着梁庄主,指责道,“你真不厚道。” 梁大庄主毫无愧色:“秋水山庄算起来是经商的,生意人嘛,心一向比较黑。” 于是继绿萝小弟后,梁仁小弟也离我而去。可见混江湖这种事情,一般是不让组队的,需要单打独斗,独身去闯。想起绿萝小弟,我不禁叹口气,后来我曾带着梁仁小弟去墨店很拉风地寻它,不料店家却是告诉我,在我离开的那晚,它自个咬断缰绳跑掉了。此后再无消息。别是被不识货的人煮了吃马肉,这样可就亏大发了。算了,它不跟着我也很好,不然整日处于被人追杀的危险中,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我连累。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很有节奏感。我倚在车架上,懒懒地抬头向上看。秋日天高气爽,北雁南飞,昂首长鸣,很有几分美感。 赶车的伙计不解:“你在看大雁吗,大雁有这么好看?” 我望着队形变换的大雁,道:“对啊,你看这雁一会摆成s型,一会摆成b型,真有创意。” 伙计神色奇怪地瞥我一眼,不说话了。 马车行得已有段时间,秋水山庄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再也看不见。心下有些怅然。梁墨说因秋水山庄不敌那三大门派,所以要我先行离开为妙,一番话说得很是诚恳。可是我们都彼此心知肚明,秋水山庄富可敌国,若没有些保命手段,绝不会存留至现在。而我不过一个陌生人罢了,为我得罪风云谷和名歌坊根本不值得。 这三大帮派也同样猜到梁墨不会全力保我,所以才敢大张旗鼓地说来山庄抓人除害,其实就是给山庄一个信号,让梁墨速速遣我离开,别来趟这浑水。 他们把我当成那采草贼,而那采草贼又做下这等令江湖侠士蒙羞之事,所以倾力追杀我也可理解。但我还是很郁闷,虽然能理解众侠士欲诛之而后快的心情,奈何我是莳萝不是食草萝,当替罪羔羊什么的,恐怕没人会当得高兴。 思考颇费精力,再加上情绪沮丧更没精神,不多时我倚在车架处迷迷糊糊打起瞌睡。 当晚我们宿在一家客栈,毫无疑问这家客栈也是秋水山庄的产业。众伙计熟门熟路地各自找了床铺位子睡下。因为白天睡得过多,晚上困意倒没多少。但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也同样和衣躺下。睁大眼睛,望着屋顶怔怔发呆,耳畔是伙计们隆隆的打鼾声。有一瞬我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十年前,孑孓一身,环顾四周尽是陌生的存在。 不知发呆了多久,终于沉沉睡去。我做了梦,梦里有师父,有六师兄,有苏沐,还有很多早已忘记的人和事。梦境凌乱而破碎,醒来时不经意间触及枕头,湿湿的凉意。 拍拍额头,望向窗外。晨光正好,一众人挤在院中打水洗漱,纷纷攘攘,很是热闹。我咧了咧嘴,绽开大大的笑容,暗暗对自己说,不错,又是一个好天气。 重新坐上马车,继续赶路。我依旧发着呆,这时听得赶车伙计道,“今日中午就能到君临城了。” 我听闻君临城三字,这才稍稍长些精神,低喃道:“君临城么?” 赶车的伙计换了一个,是位眼睛很大的机灵小伙子。“这位兄弟,你是第一次出门吧。” 我点点头:“算是吧。” 他笑容灿烂,举起马鞭指着前方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君临城。君临城可热闹了,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货物在那也卖得最快。君临城林城主听说过吗?林城主爱民如子很为城里的百姓着想,那里人民生活水平都比外面高,吃得饱穿得暖,可让人羡慕了。” 听他兴致颇高的谈话,我也不觉心情放轻松,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搬进城中住好了。” 小伙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我,惊讶道:“你果然是第一次出门。这君临城哪是那么容易住进去的,里面的每个居民都登记在册,外地人没有城主令不能在城中购置房屋,只能暂作羁旅客人。” 我轻叹:“林城主真有心,难得有这么用心治理辖地的官员。” 小伙子眼睛瞪得更大:“喂喂,林城主可不是朝廷官员,君临城是林家的产业,相当于我们的秋水山庄。” 我将掉落的下巴托上来:“那干嘛起个这么官僚的名号?”原来这林城主是实打实的江湖人士。 小伙子道:“因为他们那的确很像一座城池。再说了,叫什么名字和我们有干系吗?” 我叹气:“这样的名字容易误导小朋友。”以为是什么官府机构。 他斜斜看我,哼道:“你承认自己没有见识,我不会嘲笑你的。” 我同样斜斜看他:“你已经在嘲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