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知道鬼母的血为什么是那种奇怪的颜色。 　　 现在鬼母晕倒了，韩尚怎么能让她醒过来呢？ 　　 就在他焦急万分、不知所措时，鬼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中闪过一层白雾，紧接着韩尚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没错，他又和鬼母共享了视线。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除了视觉之外，还多了其他的感觉。 　　 他听到了声音——哀嚎声。 　　 好像有很多人在一起哭泣，但这哭声却又不像是人类发出的。 　　 这些声音吵得他头痛欲裂，连狼都抱不住了，摔在了鬼母的腿上。 　　 “呃啊——”他痛苦地呻吟着。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为什么听起来如此悲伤、如此难过？是谁在哭泣？ 　　 他从鬼母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痛苦不堪的样子。 　　 就在这时，鬼母伸出双手盖住了韩尚的眼睛。 　　 韩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一刻！那些嚎啕大哭的声音仿佛被某个奇妙的开关关闭了。 　　 他的耳朵瞬间变得清静起来，清静到甚至出现了耳鸣的感觉。 　　 他缓缓拉下鬼母的手，却看到对方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和她刚才的表情如出一辙。 　　 但这种表情很快就消失了，紧接着她微笑着向韩尚示意已经没事了。 　　 从鬼母那愈发苍白的面色中，显然事情并不简单！ 　　 难道说，这一路上，她都忍受着那种声音？ 　　 韩尚不知不觉间，对这位看似小姑娘的鬼母产生了同情。 　　 鬼母低头轻抚着雪狼的毛发，那雪狼在她的抚摸下，温顺地蹭了蹭头，随后便沉睡过去。 　　 在如此环境下还能安然入睡，足见鬼母对雪狼来说意义非凡。 　　 终于找到机会，韩尚不愿再压抑心中的疑惑。 　　 “告诉我，你和这些狼到底是什么关系？” 　　 鬼母没有回应，只是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以相同的力度和频率抚摸着雪狼。 　　 韩尚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告诉我，当初你为何说这些狼是好孩子，而那些熊是坏孩子？” 　　 这一次，鬼母终于开口了。 　　 “因为那些熊会伤害人，破坏青稞，欺凌弱小的动物。” 　　 “难道白狼王就不会这样做吗？” 　　 仅凭这样的标准来判断野兽的好坏，未免太过天真！ 　　 鬼母指了指外面。 　　 “格桑。” 　　 “格桑怎么了？” 　　 “你去问格桑，问问他白狼王及其族群是否曾肆无忌惮地伤害过他们。” 　　 韩尚立刻出去叫醒了格桑。 　　 格桑对鬼母有些畏惧，更害怕她怀中的狼，因此迟迟不敢靠近。 　　 好在韩尚拉住了格桑的手，将他按在帐篷角落，自己则挡在他身前，这让格桑稍微放松了一些，至少能说出几句话来。 　　 “韩少帅，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狼王和他的族群去你们部落时，有没有咬死过人？” 　　 格桑愣了一会儿，抬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咬死过人，但咬伤过。” 　　 闻言，鬼母微微一笑，抚摸着怀中的狼，显得颇为得意。 　　 格桑不明白韩尚为何这样问，只听韩尚对鬼母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接着，格桑便听到鬼母说了一串叽里咕噜、无人能懂的话。 　　 不过，韩少帅似乎能听懂。 　　 他听了之后，愣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笑了起来，就像多年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一样。 　　 “原来如此。” 　　 “她到底说了什么？是什么意思啊？” 　　 韩尚转过头来问格桑：“除了这些狼，你们应该没再受到过其他野兽的袭击吧？比如狐狸、熊，甚至是野牦牛？” 　　 格桑几乎立刻摇了摇头。 　　 “当然没有，只有这群狼经常来找我们的麻烦！” 　　 “那就对了。” 　　 “啊？” 　　 格桑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思路了。 　　 “不是，韩少帅！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脑子笨，您直接说吧。” 　　 “这些狼是在保护你们。” 　　 “保护我们？就是天天来找麻烦吗？” 　　 格桑显然不相信。 　　 “你知道大山神吗？鬼母刚才说，这是山里无处不在的一位神，掌管着大山的一切，你们所有生灵的生死都归他管。” 　　 格桑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大山神。 　　 之前韩尚突然提起这个词时，他还愣了一会儿。 　　 他从未提起过大山神，但韩尚却偏偏知道。 　　 “大自然的怒火是你们部落无法承受的。那些狼想把你们赶到安全的地方，在野兽侵袭时，他们会为你们战斗，只是你们从未见过而已。” 　　 一直以来的敌人，突然变成了保护者。 　　 这种转变让格桑措手不及，他呆坐在角落里，像一座冰雕。 　　 而韩尚此时说出了一番令人信服的话。 　　 “这里的一切都是大山神的。每一座山、每一片雪花、每一朵雪莲都是。” 　　 “大山神与这里的一切紧密相连，鬼母也与这片大地紧密相连。” 　　 “她知道那些狼的想法，也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寄生虫，其实一直受到大山神和其他生灵的保护。” 　　 格桑似乎明白了。 　　 他信了。 　　 从目前的解释来看，他应该相信这番话。 　　 格桑跪了下来，向鬼母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出去，朝着喀拉米尔雪山的方向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接着他站起身来，在寒风中唱起了坚毅的歌。 　　 那部落的歌悠扬婉转，又充满野性的力量。 　　 听到的人都觉得心中充满了神圣信仰的力量。 　　 罗老歪走过来好奇地问：“这小子突然怎么了？怎么突然唱起歌来了？” 　　 “他在给他们的大山神唱赞歌。” 　　 “唱什么歌嘛！” 　　 “他知道了，他不是寄生虫，而是大山的孩子，在给大山神母亲唱歌。” 　　 罗老歪觉得韩尚这家伙似乎也被这里的思想影响了。 　　 他转身对同伴指了指脑子，然后抿着嘴摇了摇头，示意韩尚脑子不好。 　　 同伴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去打扰。 　　 夜幕降临。 　　 高原上的月亮，是他们在平原地区从未见过的洁白无瑕。 　　 那么大，那么近，仿佛要将人吸走一般。 　　 远处的山坡传来了狼的嚎叫声。 　　 帐篷里的这头狼听到声音后，强撑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挪到帐篷外，对着月亮嚎叫了几声。 　　 一头受伤的狼并不足以让人惧怕，大家甚至没什么反应。 　　 过了两分钟，那头狼又一瘸一拐地落寞地回来。 　　 韩尚进来对鬼母说：“你能和这头狼交流吧。” 　　 鬼母点了点头。 　　 “你就告诉它，这胳膊上的伤还得换两次药才能好，让它先跟着我们。如果现在回到狼群，这伤治不好就要瘸一辈子了。” 　　 鬼母闻言后，轻轻地抚摸着狼的皮毛。 　　 这匹狼在她的抚摸下，竟然逐渐平静下来。 　　 明明没有任何语言交流，但这头狼似乎真的明白了她的意思，慢慢变得不那么焦躁了。 　　 昨晚，这头狼跟着鬼母一起睡了一夜。 　　 韩尚站在外面看着月亮。 　　 这月亮看似纯净无瑕，但不知为何，韩尚心里却感到有些慌乱。 　　 这种使人感到渺小的东西，都带着一种无法忽略的神性。 　　 月亮似乎也是神。 　　 是一位保护神。 　　 这位保护神正毫不吝啬地绽放自己的光芒，照耀着世人。 　　 然而这光芒越是清冷，越让人敬畏。 　　 韩尚并没有在外面待太久，他觉得冷，便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然而这一夜，韩尚又做了一个同样的梦。 　　 他梦见那些死去的人都变成了丧尸！ 　　 他惊醒时想起了鬼母的话。 　　 那些人一定会变成丧尸！ 　　 时间已经是凌晨，韩尚连忙从帐篷里走出来，却看到了他此生都不愿再看见的一幕。 　　 存放尸体的帐篷已经塌了一半，门帐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不，不完全是空的。 　　 还留下了一些东西。 　　 那些被撕碎的衣服、掉落的鞋子、凌乱的符纸…… 　　 只有尸体不见了！ 　　 韩尚瞬间感到背后发凉。 　　 他不确定那些尸体是真的变成了丧尸还是遭遇了其他情况，但肯定留下了隐患！ 　　 罗老歪也伸着懒腰从帐篷里出来，看见韩尚盯着那帐篷发呆的样子，原本还想骂他两句让他回去休息。 　　 但看到帐篷里的景象后，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他冲到韩尚身边，拉住他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 　　 韩尚迅速回答。 　　 “我不知道尸体怎么消失的，但我这两天一直都在做梦，梦见他们变成了丧尸。” 　　 “嘶……” 　　 罗老歪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韩尚迅速冷静下来，冲过去把已经支离破碎的帐篷重新搭好。 　　 “你干什么？你觉得能瞒得住吗？” 　　 “可以的，只要我们立刻离开这里，就能瞒得住。” 　　 韩尚抓住罗老歪的胳膊，压低声音说：“现在大家人心惶惶的，再让他们见到奇怪的事情，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确实，在这个雪境里危机四伏。 　　 罗老歪最终没有说什么，默默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掏出几张符咒，贴在了帐篷门口。 　　 这种奇异的物品似乎对那些团队成员有着天然的排斥效应。 　　 唯有它的存在，才能确保外人不会特意揭开那贴着符咒的帐篷，去探究里面是否藏有尸体。 　　 当其他人陆续醒来后，韩尚便指示他们整理行装，准备暂时撤离此地。 　　 在离开之际，韩尚只提及会安排人员留守以照看冰棺及那几具尸体，但具体是谁却未透露分毫。 　　 然而，实际上他并未留下任何人。 　　 他当前的任务是尽可能集中人力，投入到更为关键的事务中，比如继续前进，而非在此守护一具诡异的冰棺和几具尸体。 　　 更何况，那些尸体已然消失无踪。 　　 随后，当格桑率队前行时，他们的步伐显得格外谨慎小心。 　　 整体行进速度较之前明显放缓。 　　 但随着他们深入，却愈发感受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寒意，甚至冷得让他们有些难以承受。 　　 暴风雪愈发猛烈，他们只能紧紧跟随前后的人，因为这种地方一旦有人掉队，便可能再也找不回。 　　 他们此刻唯一能依靠的便是格桑的方向感。 　　 原本记录在本上的太阳位置，此刻在天空中已无踪影。 　　 行进间，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啊！你们看那是不是九层妖塔？！” 　　 这个目的地的名字已许久未被提及。 　　 此刻一听此言，众人都激动不已，纷纷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 　　 风雪太大，他们即便全神贯注、眯眼细看，也只能在这片纯白的世界中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似乎是一座楼阁！又似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冠，亦或是一个小亭子…… 　　 无论它是何物，都显得足够神秘。 　　 韩尚观察片刻后，决定派人前去探查。 　　 但若要探查，他必须面对两个问题。 　　 一是派出的人能否在这片暴风雪中平安归来。 　　 二是他们能否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为他们所见的并非一定真实，即便它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但眼睛也会欺骗人。 　　 这片天地同样会欺骗人，稍有不慎，他们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因此，每个决定都需慎之又慎。 　　 “要不我们所有人都过去吧！” 　　 人群中有人提议道。 　　 紧接着又有人附和道。 　　 “就是啊，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总不可能一点好事都没遇到吧？万一这是大山神给我们的启示呢？” 　　 大山神的启示？ 　　 绝不可能。 　　 大山神只会庇护这里的原住民。 　　 比如雪山上的居民，或是雪山上的圣灵。 　　 对于他们这些带着枪的外来者，或说是入侵者，大山神绝不会给予庇护。 　　 “别放松警惕，你们现在看到的可能并非真实。” 　　 “那什么是真实？我们大家都看到了，那个东西总不可能我们所有人都看错了吧？” 　　 “就是啊，就算要谨慎，也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众人都开始感到不满。 　　 韩尚的谨慎本是好事，但在这种情绪紧绷的时刻，这份谨慎却可能并非全然有益。 　　 “你们知道海市蜃楼吗？” 　　 韩尚的一句话，仿佛给众人浇了一盆冷水。 　　 “那不是只有在沙漠里才有吗……” 　　 “不一定只在沙漠，这里也可能出现。” 　　 “海市蜃楼主要是因为光的折射，将远处的景象投射到天空中。那地方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