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的烟囱轰隆隆冒着黑烟，停在队部门口，王立志夫妇从车斗跳下来。 　　 “建军，别站着看热闹，来搭把手。” 　　 路过的好事者连忙围过来，摸着方方正正的铁箱子，问道：“志哥，这是啥玩意？” 　　 陈芳笑道：“真空包装机。” 　　 “啥？” 　　 “真空就是没有空气，这机器能把袋子空气抽空，咸鸭蛋装在里面，能放更长时间不坏。” 　　 “嚯，还挺沉。” 　　 乔建军招呼同伴帮忙，半人高的机器，着实不轻。 　　 “嫂子，这新鲜玩意哪来的？” 　　 未等陈芳回答，同伴取笑道：“叫你不读书，连青云食品的铭牌都不认得，看这编号都知道是青云厂卤制食品车间来的。” 　　 “就你能。”乔建军白了他一眼，继续追问：“好端端的，弄这玩意干啥？” 　　 陈芳道：“我跟桂婶搞的咸鸭蛋要去大城市售卖，得注册检验走手续，包装和保质必不可少，这台设备是青云公司支持我们的。” 　　 “啥？你们腌的咸鸭蛋还能卖到大城市去！” 　　 不只是乔建军，其他人都挺惊奇，忙问怎么回事。 　　 “这不是青云食堂和陈清菜市，大伙吃了都说味道好，比自家腌得有滋味，学云专门让我们多做些去城里看看，是不是能同样受欢迎。” 　　 “那岂不是要发财了？”乔建军酸溜溜道，“这咸鸭蛋里里外外都是你跟桂婶忙活，甘蔗连动手都不愿意，白让他捡这么大便宜。” 　　 “桂婶家还有三个妮呢，乡里乡亲不看大人，看小孩面上。”陈芳感慨完，道：“从今天开始，桂园咸鸭蛋就扩大生产啦，需要大量人手，你们谁家媳妇有空都可以报名做工，记工分发工钱。” 　　 “好家伙，真抖起来，我回去就跟俺媳妇说。” 　　 “顺路把桂婶喊来。” 　　 沈桂带着三个妮儿过来，乔园老远跟在后面，一副牛气冲天的模样，显然已经知道咸鸭蛋项目要做起来，大笔大笔钞票进账。 　　 “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沈桂摸着真空包装机，发出同样的疑问。 　　 陈芳解释道：“咸鸭蛋室温存放很快发臭，就是因为空气中有什么小东西，这东西能把空气抽干，延长保质期，到时候包装袋上还能印我们的产品信息，不仅正儿八经上架销售，还能多做多放。” 　　 “就是说真要发财？”乔园冷不丁问道。 　　 “卖得好的话，园叔就能起楼房了，妮儿们的嫁妆也不用着急。”陈芳笑道。 　　 “我听建军他们碎嘴，说你要招工，还发工钱？就这点东西，你们还忙不过来？” 　　 此言一出，沈桂高兴的脸色僵住，三个女儿则非常尴尬。 　　 咸鸭蛋能弄起来，里里外外全是陈芳忙活，若非沈桂懂得大料香叶的方子，腌起鸭蛋就是别具一格，她们都没脸说跟陈芳合伙，更别说把鸭蛋名字叫桂园，而不是桂芳。 　　 王立志兜里掏出一支烟，递向乔园，笑道：“叔，说好的这生意让妇人家自己做主，你咋还盘道起来？田里地里，屋里屋外，哪不是活？人就两只手，精力有限。” 　　 “鸭蛋要收，料盐要钱，还得包装运输，再算人工，还有什么赚头，白忙活！”乔园骂道。 　　 王立志收敛笑容，点燃香烟道：“桂婶腌的咸鸭蛋，大老板亲自尝过，说是看着都流口水，让他想起课文，觉得不输给课文里写的，还鼓励我们好好做下去，所有成本刨除后，会有盈利空间，否则不论亏本或平本，都不会大费周折，让我们瞎忙活。” 　　 听到大老板的名头，乔园不再废话，望了望机器扭头走了。 　　 沈桂慌忙道歉：“芳啊，是婶的错……” 　　 “桂婶，我明白的。”陈芳笑道，“别担心，有青云公司在，园叔就只能说些废话，我不当听就是。” 　　 她招手唤来乔家女儿，道：“四妮以后跟我跑采购销售，跟青云公司打交道，那里俊小伙多，万一相中，省得再找婆子折腾费劲。” 　　 乔四妮害羞地躲在沈桂后面。 　　 陈芳抓住她的手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脸红什么，青云食品都是好小伙，你自己找到就是福气，可比你爹帮你物色的好上百倍。” 　　 “嗯呐。”乔四妮声若蚊呐。 　　 “五妮跟桂婶学手艺，争取做到桂婶的地步，六妮记账算钱，有空多识字，桂园咸鸭蛋真要做起来，还得靠你们。” 　　 众人喜笑颜开，憧憬着未来。 　　 “这个月任务很重，一边要继续腌制，保持供应陈清市场，另一方面要准备试验样品，给青云公司检验，最重要的是，学云给咱们下了第一个大单子，足足六百个，定金我都收到了。” 　　 陈芳取出订购单和货款，递给沈桂看。 　　 “青云公司帮咱们这么大忙，既然是罗学云要，怎么能收钱呢？”沈桂迟疑道，“鸭蛋是他们供的，机器是他借的，包装是他们设计的，手续是他们……” 　　 “打住打住！”陈芳连忙喝止，“公是公，私是私，他搞扶持计划可不是为了白吃几颗鸭蛋，再说这是喜蛋，不给钱他也不愿意啊!” 　　 沈桂恍然大悟：“是罗老爷子要做寿？” 　　 “不止老爷子。”王立志道，“学盛家的锁儿是他那辈长孙，这次过周岁说是要打醮祈福保佑孩子，这几年学长学盛几家兄弟都混得不错，里里外外怕是不少客，学云专门准备喜蛋喜糖待客，咱这只是一部分哩。” 　　 沈桂羡慕道：“他们兄弟关系可真好，都跟一家人似的。” 　　 此话绝杀王立志，不知如何应答，他知道沈桂感慨的不是罗学云发达提携兄弟，而是乔园为人不行，近支都不想跟他们热络，连累她们难受。 　　 陈芳道：“乔园是乔园，桂婶是桂婶，妮是妮，婶做人如何，村里人瞧得清楚，等咱们把鸭蛋做起来，将来你看亲戚们跟不跟你走，到时候都要帮你数落园叔。” 　　 “还能这样？”四妮惊讶道。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说远的，就说眼前，马上各家媳妇有空闲的，都来咱这做工挣钱，到时候听桂婶指挥，等桂婶发钱，有啥事谁敢不站在桂婶这边，园叔本就不得人心，再敢闹腾，直接变成孤家寡人。” 　　 陈芳道：“只要你们把钱捏住，到时候园叔想吃好烟好酒，都得求着你们。” 　　 乔家姐妹听得眼睛发亮。 　　 “这么一说，我就有奔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