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就把方子烧了，把牌子砸了，你要想做，自己去鼓捣，别再来烦我。” 　　 “爸，我错了，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看来你一开始撺掇我搞调料，搬来天中，就是没安好心，我真是瞎了眼，养出你这么个蠢货。” 　　 “咋地啦，人罗学云都没说一定要咱跟他合作，您还计较起来，难道因为一番话，就要吊死在他这棵树上？要是谈不拢怎么办？” 　　 汪老爹冷冷看着儿子，眼神散发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威势。 　　 “蠢蛋，你连我为什么打你都想不明白，凭什么敢去贷款借钱，自己把厂子搞起来？到时候出了篓子，让孩子喝西北风啊。” 　　 汪金温捂着脸，畏畏缩缩看着父亲，这才发现打他的原因，不是贪心不讲义气，说好的反悔这些乱七八糟的，根本原因是瞧不起他，不敢让他搏一搏。 　　 “爸，您也太瞧不起我了，再怎么说，我在天中还是认识些朋友，只要咱们走得慢些，稳当些，凭什么一定会败，会出篓子？” 　　 汪老爹苍老的脸，不住抽动，良久才叹道：“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踏踏实实守着一亩三分地就够了，不然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爸！” 　　 “喊一百遍都没用，人小伙子说的东西，你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一半，忘一半，什么盖厂包装这些，都是皮毛，真正重要的是管理机器生产的本事，把产品卖出去的渠道。 　　 没有这些东西，你去建厂，不是赌博是什么？你要跟人家小伙子一样有本事，我再干十年也支持你，可你连人家手指头都撵不上，就别来祸害咱家。” 　　 一顿教训，汪金温老实了。 　　 “我跟他合作还不行吗？” 　　 汪老爹哼道：“把家里的事安排好，去青云公司跑一趟，好好看好好学，别整天满瓶子不荡，半瓶子荡。” 　　 …… 　　 赖绍考虑得很快，在师父师兄都不干涉的情况下，他选择听从罗学云的方案，独自成立公司，从事农产收购销售业务。 　　 至于启动资金，还是青云农业支持，等同采购款先付。 　　 如此区别对待，全程围观的秦月很不解，不明白都是合作，为什么要区分得这么开，一个出钱出力扶持，一个什么都不管。 　　 “秦老师冰雪聪明，一定能想明白的，好好思考思考。” 　　 “才不，你打赌输了，得答应我一个要求，现在我命令你如实讲明白你的初衷。” 　　 “你当过老师的，学生遇到难题，怎么能不思考就问答案呢，这样怎么进步？” 　　 “我又不想当什么总经理，就当个乐子听，快说快说。” 　　 一番唇枪舌战，罗学云屈服，抱着秦月慢慢讲故事。 　　 “投资其实是投人，赖绍比汪金温年轻，比汪金温更有能力，多年学武和吃苦，让他对金钱更有忍耐力，深刻明白想要收获，须得艰苦付出。 　　 对于独自承担风险和压力，赖绍同样比后者强大，别人一心想吃饱饭的时候，他敢豁出去跟张镇学武，就足够证明凶性。 　　 相反，汪金温的一切都建立在汪老爹给他兜底份上，从技术到经营到大局观，都不如他爹，这样的人更需要帮助，也更容易被辖制住。” 　　 “你是觉得赖绍做成之后，会有别的想法？” 　　 “八成会有，尤其是当他做熟之后，发现买买卖卖，翻来覆去就这么点东西，更会强化这种念头，即我这么辛苦奔忙，赚来的钱还要分你一份，岂不是太亏？ 　　 他是个聪明人，又有张师傅的面子，所以不会直接翻脸，只会想出各种阴招，给自己截留更多利润，到时候我亏点分红事小，影响青云经营事大。 　　 而一旦要解决，势必有所损伤，张师傅把拳派秘传都赠我，我笑称将来孩子跟他徒弟有同门之谊，能不看在张师傅的份上？到时候岂不是一锅夹生饭，扔了可惜，想吃无法下咽。” 　　 秦月道：“你认同汪金温比较好控制？” 　　 “不错，眼高手低，想要的多会的少，遇到关键问题，只能依赖旁人，有时候是他父亲，有时候也可以是我们，既然这样，我们分走利润也是理所应当。” 　　 罗学云道：“当然，他在青云专业化的指导下，也能走得更快更稳当。” 　　 “只是几面之缘，你就能给人下结论了？” 　　 “见微知著，回想一下，当初见到汪金温时，他是不是前倨后恭，刚说完我们是骗子，一听我能投资，马上就跟我热络。 　　 老爹推车叫卖，他既不能抢过父亲的车，又不愿自己再搞个车，还不敢径直离去，个中种种，构成我对他判断的根据。” 　　 “这么一说，他好像真的很不成器，那赖绍呢？” 　　 “赖绍这人比较通透，郭康勤喧闹的时候，他最先出来缓和气氛，也是师兄弟中最不为之伤感的人，吃饭喝酒有豪迈之气，他师父师兄都比不上。 　　 最关键是考察计划和联络名单，非常完整，可以说只差招兵买马就能立下公司，这种情况下，他缺的只是定心丸，倘若有钱，再能摸到门路，抛开青云食品，自己都能搞起来。” 　　 秦月道：“可赖绍做出这样的成果，不都是因为你的支持吗？给张镇钱，给计划书，还背后撑腰。” 　　 “秦老师，就连合同约定的分红，都未必能实现，何况口头上的承诺，况且我起初给这笔钱，真就是当作购买典籍，怕张镇自尊心高，不同意，也玷辱秘传，才说是想合作。 　　 这种情况下，他们非但没有把钱乱花，用作潇洒，还一五一十完成任务，三番五次邀请我过来验收，你觉得这是件容易的事吗？”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如果张师傅等人不傻，当然应该是利用这笔钱，维系好关系，才能赚到更多钱。” 　　 “倘若我真就把钱当作偿还人情的代价，不再过来呢？若是你，敢赌吗？” 　　 秦月怔住。 　　 “真要会错意，可就大亏特亏，除了占理，别的什么都没有。” 　　 “正是这样的不确定，最为考验当事人，因此我才很尊重赖绍和张师傅，想双方之间能维持清白，不至于将来生出龃龉。” 　　 “厉害厉害，没想到你竟然想得这么远。” 　　 “洒洒水啦，也是为了给秦老师讲解，绞尽脑汁做阅读理解，能得满分不？” 　　 “死相……” 　　 说定之后，赖绍周道文汪金温父子组成参观旅游团，前往青云公司考察，罗学云提前去电话，让他们做好接待工作，亦是准备打道回府。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年头的旅店，甚至不如家里的草席，尤其是夫妻俩出门，总是不能那么尽兴。 　　 罗学云如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