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就是胆子大，范兴宗的言语确实让王连向跟崔茂吓一跳，还好最终理智战胜情绪，得以保持清醒，没有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玩法。 　　 依规章制度按部就班的办事，是所有员工的权利和义务，而拿整个公司成千上万人冒险，即便大老板都得跟人商量，范兴宗闻喜讯止步，多半是想清楚这点，不想给罗学云上眼药。 　　 “兴宗，咱们现在就按之前的计划，好好把博览会度过去，带着获奖证书和换货订单收兵已经是大功一件，千万不要生事。” 　　 王连向道：“俗话说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对我们对青云都是一样，你出来上班也大半年，该明白社会跟学校不一样。” 　　 范兴宗笑笑道：“老王放心，我想明白不会胡来，没毕业就被罗总委以重任，若是瞎来出什么事损害他的声威，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不过一码归一码，事咱们不闹，也不能让别人闹咱们。 　　 崔哥，我跟袁总讲了，让他在家里查查蔡波到底做什么咬着我们不妨，你这边辛苦辛苦继续找人盯着他们的参会队伍，若有什么把柄抓住，咱们还他一巴掌。” 　　 屋里气氛好转，众人慢慢舒缓。 　　 “要不还让我来？”李腾自告奋勇，“我瞧杨河不像坐得住的，有蔡波的尚方宝剑其他人根本不敢管他，带相机盯住，若是拍到实料，绝对够他们喝一壶。” 　　 “香江电影看多了，搞这套，当心被当作特务逮起来。”王连向玩笑道。 　　 崔茂搭腔道：“说的是，这里不是玉阑有什么事嘻嘻哈哈能带过去，首善之地卧虎藏龙一不小心就成大新闻。” 　　 李腾解释道：“我不会闯人家屋里，就是守在外边看他们动向，外地人拍照片带回家留念很寻常的事，有工作证明，有正经事项……” 　　 “可以试试。”范兴宗一锤定音，“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大大小小那么多媒体，我什么身份能挨个打招呼？万一他们还有诡计，到底是麻烦，若能还一招让他们措手不及，无疑更加省时省力。” 　　 “我会小心行事。”李腾很兴奋。 　　 范兴宗是大老板钦点爱将，劳他美言两句，就能直入大老板法眼，立刻平步青云。 　　 袁晓成虽然拒绝范兴宗盲动，但是调查蔡波的要求却被不折不扣执行，很快翔实资料传真到范兴宗手上，辅助他判断情况。 　　 “我真搞不懂，完全搞不懂，蔡波和他表弟付家超到底怎么考虑的，创业不避开成熟的对手，从夹缝中立足，壮大后再面对面挑战，反而上来就盯着青云，究竟是愚蠢还是傲慢？” 　　 范兴宗经管专业科班出身，对蔡波的脑回路完全理解不了，青云搞公司联合家庭的养殖模式，营销自然散养走地家禽的概念，你们也搞这套，甚至把品牌都叫新黄鸭，一股子山寨盗版的味道。 　　 蹭名气沾光的操作，范兴宗并不陌生，但青农已经打通全链条，从种鸭养殖孵化、禽苗销售、饲料生产、活禽熟食、羽绒及羽绒制品产销，不是自己掌握，就是有亲密的合作公司。 　　 对农户来讲，不仅买苗卖熟非常省事，麻烦的问题都有青云解决，只需拿钱就是，关键因为田黄品牌价值高，给他们的收益丰厚。 　　 你一个新品牌，名号不响亮，资金不丰厚，怎么说服农户跟你们合作？即便在蔡波的支持下，勉强起步，盈利不过是堪堪果腹。 　　 若是正常人早该痛定思痛，反思问题，找到正确路子，结果付家超开始走歪门邪路，用新黄冒充田黄，青农怎可能放过？联合工商狠狠打击几次假冒伪劣，浑如天雷万钧，把付家超的鸭业打成重伤几近倒闭。 　　 “莫非他们还觉得委屈？”范兴宗气笑了，“自己做事不规矩挨了惩罚，不思悔改，来找青云报复，是这个思路？” 　　 王连向崔茂静静看完传真，同样无语。 　　 “俗话说断人财路杀人父母，买卖上的事真金白银，不能以常理度之。”王连向谨慎给出意见，“展会之前蔡波就鼓动人手给青云使绊子，我猜可能是他真心看青云不过眼，想跟我们斗一斗？” 　　 “有这种可能。”崔茂道，“蔡波这种人属于我要什么一定要的霸道性格，也许青云取得的成就并不被他放在眼里，反过来，他想要扶持表弟做鸭业，青云不识眼色频频阻挠，就是该教训。” 　　 范兴宗不屑：“霸道？连当面锣对面鼓都不敢，只会躲在后面耍小动作放冷箭，算什么霸道，离了坐的位置屁都不是。 　　 既然死心塌地要搞我们，就不必留情，让李腾辛苦些，多拍几张杨河等人山吃海喝，游玩耍闹的照片，我就不信肉制厂的员工看到这样的领导，能坐得住硬吃哑巴亏。” 　　 崔茂道：“这样一来真就没有余地了。” 　　 “要什么余地？让他们一马不懂收敛，还留什么脸？逼蔡波到台面上说话，问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范兴宗年轻气盛，最看不惯这种毒蛇一样躲在黑暗中阴险偷袭的家伙，上不了台面。 　　 李腾得到鼓舞更加振奋，越发有侦探模样，照片拍得清晰明亮，杨河这帮人也是不成器，自以为离得远没人认识，又是公费出差领导许诺，造起来真是不心疼粮食。 　　 他都不用怎么费心，拍摄素材应有尽有，偶尔大胆一些，还能拍到杨河脸上菊花般绽放的笑容。 　　 …… 　　 玉阑。 　　 蔡波没有把嘱咐杨河的事放在心里，就当搂草打兔子顺带手而已，更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慌什么？没长眼睛，路都不会走。” 　　 厂办的助理步履匆匆直直往蔡波身上撞，惹得后者勃然大怒，毫无顾忌怒斥。 　　 “厂长出事了。”助理磕磕绊绊道，“一大早，传单贴遍附近几个街道，职工们都知道了，要厂里给个说法，杨主任一行到底是什么差旅标准，您到底有没有……” 　　 他偷瞄蔡波，不敢说完。 　　 蔡波放下保温杯接过传单，好家伙竟然有一沓，没有文字，光是影印的人像，朦胧的黑白色调有种电影海报的味道，风格更是类似电影，不加解释，把杨河等人欢笑的情态表达得淋漓尽致，叫旁人看了能深刻领悟主人公的心情，那就是痛快。 　　 “不像话，离了厂就像脱缰野马，浑然不顾规定，召集各部门开会。” 　　 蔡波内心极其愤怒，痛骂杨河废物，脸上却平静如一湾湖水，语气淡淡。 　　 助理十分佩服，在心里给他竖起大拇指，旋即小声道：“厂长，下面还有，您看完。” 　　 蔡波以为一沓传单都是杨河等人的照片，没有多想便下命令，谁知道底下还有料。 　　 “关于蔡波及其表弟付家超狼狈为奸，串通一气，以劣质鸭肉充作上等鸭肉，倒换进货原料，克扣农户货款等一系列问题的说明。” 　　 行文诙谐，字里行间充满戏谑，看不到执笔人的愤怒不满，只有客观的事实陈述。 　　 “无稽之谈。”蔡波一巴掌拍在桌上，冷喝道：“还要用这种方式抹黑职工的清白，简直下作，让保卫处调查幕后黑手，还肉制厂安宁，开会！” 　　 见到蔡波如此淡定，助理很佩服，什么叫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蔡厂长就是。 　　 可惜，这骨气没能持续到开会，尤其是在会议上见到他害怕的人员，当时就双腿发软，站不住脚。 　　 杨河一行很快狼狈地返回，连展览都没法参加，回来还要饱受质疑谩骂，被变着法阴阳怪气，闹哄哄的声势顿时萎靡，念及蔡波能不能接着干下去都是个问题，他还有什么遮掩的必要？竹筒倒豆子般，讲得一清二楚。 　　 厂里其他人还真不知道蔡波跟青云公司有恩怨，此刻一听，回过味来，传单显然是青云的手笔，最后消息闹得满城风雨，平添玄奇色彩，觉得青云公司有高人罩着，明枪暗箭全不怕，要捋虎须先得考量自己身板硬不硬。 　　 表弟付家超受此牵连，养鸭产业轰然倒闭，追债人马抄着扁担铁锹讨要说话，最终一地鸡毛。 　　 啤酒厂刘树连，茶叶总厂李广溪得知前因后果，长长松口气，隐隐约约的风波总算停歇，大家就此揭过照样欢欢喜喜，至于蔡波兄弟俩，一个狂蛋，一个蠢蛋罢了，已被雨打风吹去，不必再提。 　　 咱们以后跟罗学云袁晓成以和为贵，不失为不打不相识的趣谈。 　　 …… 　　 食品博览会。 　　 国际展览中心的场馆很恢弘，起码在范兴宗等人眼中如此，上千家食品企业摆摊立幌，很有算命先生感觉，毕竟都需要吆喝卖弄招揽顾客，赚得银钱。 　　 范兴宗深得罗学云三味，招聘会上亲眼见识过的，自然不屑用喇叭呼喊的方式，重复青云食品名号，诚然那样会吸引人注意，但参会者不光是平头百姓，更多是领导客商，平白拉低格调，惹人不喜。 　　 艺术画似的长幅海报立在展摊两旁，生动活泼地介绍青云食品及其产品，字体看似歪歪扭扭，图画貌似稀里糊涂，却充满童趣可爱，乍一看当真夺目，吸引人好奇，想要辨认。 　　 群英荟萃之地不少懂艺术的大学生，范兴宗搬出毕业生身份亲近，同时挥舞钞票，乙方小年轻真是呕心沥血当艺术品创作，努力呈现范兴宗要的效果。 　　 二十寸的彩电播放《青云蔬菜的一生》重制完整版，全彩色画面中英双字，从镜头到背景音乐都是专业公司操办，不光是国内宣传。 　　 海外同样使用此版本，不过内容更丰富，多很多青云实地的介绍，满足外国人对神秘东方古国的好奇，展会都是自己人消减自吹自擂的篇幅，单用产品吸引人。 　　 摊位摆满脱水蔬菜、田黄卤肉和青云饮料，这是正经参评的食品，但范兴宗岂会循规蹈矩？ 　　 陈清方便面、申龙辣条、阿嬷酱、麦芽糖、火腿肠等一系列或是跟青云合作，或是受青云投资的食品，以佐餐和伴手礼的形式带进来。 　　 只要接过青云＆优选联合供应商品名录的小册子，就有各种零食礼包赠送，以罗学云建议的盲盒形式，给来客更多惊喜，毕竟若是无脑全家福，青云公司有点亏。 　　 范兴宗早早物色漂亮帅气的男女学生，以勤工俭学的名义叫过来帮忙，养眼的相貌，优雅的谈吐，落落大方的行为举止，给青云食品增色太多，很快就吸引一群人围观。 　　 “有意思，画报电视食品，视觉听觉嗅觉全被利用上，你们青云食品有人才啊。” 　　 西装革履的男人打量一番摊位后，率先开口。 　　 “愣是把这小小方寸之地，利用到极致，厉害厉害。” 　　 范兴宗王连向对视一眼，俱是猜出此人不凡，单看跟在他旁边的助理秘书般的人物，就知道至少位居管理层。 　　 “还有味觉，倘若同志不介意，可以随意品尝。”范兴宗说道。 　　 男人饶有兴趣道：“你指的什么？桌上的蔬菜卤肉饮料，还是桌下的方便面火腿肠糕点果酱？” 　　 范兴宗不慌不忙：“为什么不都试试呢？展位备有水电厨具，只需五分钟，便可恢复脱水蔬菜，伴着火腿肠煮一小锅泡面，就着卤肉卤蛋吃个痛快，吃完来点饮料解渴，糕点解馋。” 　　 “招待这么好？你们是做食品还是餐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来一套？”有人横插一杠。 　　 范兴宗正色道：“自古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青云食品亦是如此，不过，相见就是缘，别人不敢说，先来的各位同志若肯耐心等待，抽空看一看我们的册子，每个人来一套没有任何问题。” 　　 众人欢笑鼓掌。 　　 “你这人真有意思，怪不得能搞出这么多花样，老胡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册子拿来，我就等着吃你这口。” 　　 插嘴的看客洒脱非常，直接截胡。 　　 范兴宗吩咐人招待，转头看向最早开口的男人，问道：“同志要尝尝吗？青云的产品与别家保准不一样。” 　　 西装男人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有山里的味道，清冽甘甜，使人如临山野，不似寻常家禽蔬菜，慢慢俗气，吃不出原本的味道。”范兴宗道，“就像我们品牌名字，山中青云。” 　　 “说的这么玄乎，难不成还是野菜野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