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讨论最终以方林的威望告终。 　　 谢云伟和徐良虽然不明白，方林为什么迟迟不愿意单干做生意。 　　 出于对方林的无条件信任，二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王莫愁，想到了某些可能。 　　 三小时后，火车抵达燕京车站。 　　 方林安排徐良带王莫愁去修车铺休息，自己则是领着谢云伟回农机厂。 　　 “思睿，晚上下班你等等我，我去厂里接你，顺便带你见一个朋友。” 　　 临睡觉之前，方林用值班室电话打给机械八厂。 　　 约定晚上下班一块去修车铺，见见方林从津门带回来的知青战友。 　　 “方大哥，我也正有事情要找你呢。” 　　 “我爸说晚上让你去一趟家里，听他意思，好像是有大事要说。” 　　 电话另一头，陆思睿也有重要事情通知方林。 　　 昨晚，陆国栋回到家里，通知陆思睿联系方林。 　　 要求方林今晚务必去一趟陆家。 　　 “这……好吧，我先去接你，送你去修车铺见我朋友，利用这段时间，我去一趟你家，争取早点回来，大家一起吃个见面饭。” 　　 陆国栋亲自发话，要求方林务必过去。 　　 显然不是一般的事情。 　　 或许是要正式谈一谈，陆思睿出国的事情。 　　 自打上次方林挽留陆思睿不要出国，老爷子已经好久没和方林说话了。 　　 昨天何爱华张罗家宴，打算缓和一下气氛。 　　 方林这边因为王莫愁的事情爽约。 　　 估计老头子是气上加气。 　　 一觉睡醒，正好下午五点。 　　 方林打了几个哈欠，离开值班室洗漱。 　　 看到谢云伟还在车里呼呼大睡，方林也没有打扰他。 　　 等到下班铃声一响，开着自己的卡车驶向八厂。 　　 由于要两头跑，四个轱辘自然比两个轱辘方便。 　　 六点三十分，方林来到机械八厂接上陆思睿，直奔修理铺。 　　 路上，方林一五一十讲了王莫愁的事情。 　　 打算这段时期先将王莫愁安顿在四合院。 　　 听完，陆思睿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 　　 方林苦笑道：“思睿，对不起，四合院是咱们的婚房，按理来说，不该……” 　　 “方大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没说话，是在想怎么说服我爸妈。” 　　 陆思睿转头说道。 　　 “说服你爸妈，难道你打算将王莫愁安顿在你家？” 　　 “对啊。” 　　 陆思睿正色说道：“听完莫愁姐的遭遇，我心里只有同情，没有其他的想法，父亲弃她们母女而去，顶着“黑五类”子女的帽子长大，我都不想象，如果换作是我，我能不能坚强地活下去。” 　　 “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城，母亲又因病去世，到了厂里工作，又遇到……” 　　 陆思睿哽咽地落下眼泪。 　　 王莫愁的命太苦了。 　　 如果早点知道王家的情况，完全可以将王母接到燕京看病。 　　 说不定，她就不会走得这么早了。 　　 四合院空空荡荡，让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那里。 　　 方林放心，陆思睿可不放心。 　　 万一有心怀不轨的人知道，偌大的四合院里只有一个女人。 　　 半夜进入行凶怎么办？ 　　 “思睿，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方林感动得不要不要。 　　 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陆思睿的纤纤玉手。 　　 换成别的女人，听到方林带了一名年轻女子回来。 　　 还准备将她安顿在二人的婚房。 　　 就算没有吃飞醋，也肯定要给方林摆脸色。 　　 如果方林的妻子依旧是李秋月。 　　 说不定，早就炸锅了。 　　 绝对不会顾念曾经一个锅里捞饭吃的知青情谊。 　　 找到王莫愁大吵大闹。 　　 二十多分钟后，方林将陆思睿放下。 　　 王莫愁外柔内刚极有主见，未必会答应去陆思睿家里暂住。 　　 希望陆思睿多做做工作。 　　 随后，方林调转方向盘，将车开向外事部大院。 　　 由于方林常来常往，门卫早就记住了他的脸。 　　 即便方林开着卡车进来，门卫也还是痛快地放行。 　　 “你跟我进来。” 　　 刚刚踏进陆家，未来岳父冷着脸将方林叫到书房。 　　 “看看这里。” 　　 不等方林开口，陆国栋从书房办公桌上抽屉里，掏出一沓资料丢给方林。 　　 “这么严重。” 　　 看到文件内容，方林紧紧皱起眉头。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国栋坐到椅子上，点燃一支香烟。 　　 “明年将是一个多事之秋，这个冲击太大了。” 　　 方林放在手里的资料，给出了直接的判断。 　　 陆国栋丢过来的资料，属于普通人这辈子都没资格接触的内部文件。 　　 去年。 　　 夏国的财政赤字为170亿。 　　 属于1970年以后的最高点。 　　 从今年年初到现在，经济赤字依旧居高不下。 　　 看到这份文件。 　　 方林相信该来的已经来了。 　　 “算你有些自知之明，无论你有多能折腾，明年都把尾巴给我收起来。” 　　 “上面没钱了，宏观调控这四个字的分量，别人不清楚，你小子不会不清楚。” 　　 陆国栋沉声说道：“我这辈子从来没干过不该干的事情，唯独在你小子破例了，你要是进去了，思睿……唉，不提她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陆国栋是过来人，岂会看不出陆思睿对方林的感情，已经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 　　 方林不让陆思睿出国，傻丫头竟然乖乖答应。 　　 不留任何余地。 　　 之所以用出国考验方林和陆思睿，一方面是考察二人的感情，能够经得起时间和空间的考验。 　　 另一方面，是为女儿留一层保险。 　　 方林是个能人，更是个怪胎。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陆国栋才不敢轻易将女儿嫁出去。 　　 如果方林是个老实巴交的性格，陆国栋反而不会各种阻拦。 　　 计划经济维持不了多久，个人经商已经成为谁都阻拦不了的大潮。 　　 问题是潮涨潮落，总会有人因此而溺水。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经济大潮的波澜起伏下，安然无恙地活到最后。 　　 从上半年开始，关于市场经济的讨论一直处于互相交锋当中。 　　 一方坚持一切都要有市场定价。 　　 小到鸡蛋，白菜，大到汽车，家电，全部改为市场经济。 　　 另一方坚持力保国有企业利益为先。 　　 这个月之前。 　　 辩论的主导权一直属于前者。 　　 随着赤字问题的凸显，后者一跃占领话语权。 　　 说到这里，陆国栋将方林叫到面前。 　　 缓缓说出了九个字令人头皮发麻的字。 　　 查一批，抓一批，关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