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7章
第27章两更合一 顾知灼:“……” 每次都这样!这人看起来脾气好,其实最倔强了,他打定了主意的事谁都劝不回来。 不听医嘱的病人最讨厌了。 她愤愤地拿起他剥好的松子放进嘴里,用力一咬。 香! 她斟酌了又斟酌,不知不觉就吃完了半盘的松子仁,她用帕子擦擦手,重新板起脸来,清了清嗓子道:“这样吧,我给公子做一颗药丸,您呢,服下后,一个时辰内就会吐血不止,气息奄奄。” 她双手按着石桌,身体往他的方向凑了凑,幽幽道:“命不久矣。” 说完,又故意恶劣地笑了笑:“您要不要?” 谢应忱点了头:“要。” 他就笑,重复了一遍:“我信你。” 顾知灼的脸板不下去了,嘴角高高翘起,笑颜如花。 她双眸亮晶晶地说道:“这药会把您六年前的余毒一口气全都拔出来,但是,公子您的身子过于孱弱,这剂猛药用下去,会出现吐血气弱的症状,脉象上也会近似绝脉。” 这是为了向怀景之解释。 怀景之这个人,最是谨慎多疑,他要是不弄清楚,指不定会出什么花招,万一弄巧成挫就不好了。他与自己不熟,警惕和猜忌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一剂猛药。 同样也是一招险棋。 这药该怎么用,她得好好想想,一会儿去找观主求几支算筹,占上一卦。 正所谓“医易同源”,“凡欲为大医,须妙解阴阳禄命,诸家相法,及灼龟五兆,周易六壬,并须精熟。”(注1) 以卦辅医,事半功倍。 顾知灼暗暗思量着配伍,这丸药需得猛,又得尽量不能伤及元气…… 她思量着,是不是应该辅以少许朱砂,一个小巧的金色罗盘被推到了她的面前。 “诊金。”他笑道。 她怔怔地看着罗盘,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拿了起来,手指轻颤。 罗盘触手微凉,只比她的手掌略大一圈,可以放进袖袋。 她抬头看他:“您做的?” 谢应忱点了头:“你瞧瞧,可还趁手?” 她的心口烫烫的,眼中有种止不住的酸涩,顾知灼轻颤了一下长翘的睫毛,没有让泪水滚落下来。 上一世,公子在去世前不久,也给过她一个罗盘,他亲手做的。 公子已经油尽灯枯,他用最后的时光,为她做了那个罗盘。 那个时候,她一心扑在医术上,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子一天天的衰败下去,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公子就问她,相不相信有人能轮回转世。 她说信。 公子笑着把罗盘交在了她的手里,说:“你算算,我死后会转生在哪儿,你过来找我,好不好?” 公子死了。 她开始跟师父学起了那些方技数术。 她很努力了,无为子真人也说她悟性极佳,很有天赋,然而,她始终算不出来公子会投胎到哪儿。她隐约也明白,公子是怕她在他死后,会迷茫会自责会不知所措,所以想让她重拾余生的目标。 这是公子临终前对她的一片苦心。 后来,一直到临死前,天道终于眷顾了她一回,她从罗盘中窥到了一丝天机…… 顾知灼用指腹抚过罗盘的每一寸表面,落在了天池上,珍惜非常:“多谢公子。”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雀跃欢喜。 “我很喜欢。” 重生以来,她就一直想做个罗盘,就是抽不出空来。 这罗盘和上一世有点差别,可拿在手里,又仿佛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与她血脉相连。 谢应忱就看着她爱惜地捧着罗盘,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就连因为自己“不听话”而生的一点恼意也跟着烟消云散。 “顾大姑娘学的是道医吗?”怀景之问道。 顾知灼应了一句,高高兴兴地说道:“我罗盘用得可好了。” 她下巴微抬,得意洋洋。 秦沉兴致勃勃地撺掇道:“顾大姑娘,快快,来算一个。” 怀景之:“……”本来接下去他可以问问师承的!都被秦沉搅和了。 “算什么?” “我嫡兄儿子的亲爹是谁。” 这话绕的。 顾知灼才不算呢,公子特意给她做的罗盘,第一卦拿来给秦溯算?他还不配。 “我给阿蛮算算。” 这么一说,顾知灼双手郑重地捧起罗盘,用拇指慢慢转动内盘。 她的目光注视着天池的磁针。 她在府里的时候,也给阿蛮简单算过一卦,卦象有如镜花水月,看不清楚。 这也是正常的,血脉或者关系越是与她亲近的人,她就越是看不到命运所向,就跟在眼前蒙了一层纱一样。 所以,这一卦,她算的是过去。 秦沉低声告诉公子阿蛮是谁,谢应忱点了点头,他见她眉头紧锁,就问了一句:“如何?” 作为曾经的太孙,谢应忱的先生很多,学得也很杂,不但熟读过《易经》,对卦数命理也略通一二。 他问,顾知灼就说:“卦象显示,阿蛮的过去是‘困’。” 困于石,据于疾藜。(注2) 谢应忱的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困”字。 顾知灼用手托着腮,盯着罗盘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阿蛮在一年前得过一场重病,后来就哑了。” “我给她切过脉,她的哑疾是因为受到过惊吓,症在心,倒是应了这个‘困’字。” 谢应忱问道:“哑疾能治吗?” “能。”顾知灼点头,“可以用银针来疏通心经,就是,阿蛮怕针。” 她把阿蛮的情况说了一下,又继续拨弄着罗盘,嘴上说道:“所以,我用了熏香的法子,已经快半个月了,她现在从脉象上看好了许多。就是还少了一点契机。” 谢应忱挑眉问道:“契机?” 桌上的“困”字已经干透了,没有留下痕迹。 “阿蛮年纪太小了,她可能忘记了自己还会说话。”顾知灼两手一摊,“这就挺难办的了。” 她一共也就三岁半,有一年说不了话,还有一年还不会说话。 谢应忱给顾知灼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怀景之就看到顾知灼极为自然地端起了茶碗,没有任何的拘泥。 怀景之知道,公子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他日常都会下意识地把东西摆得靠左一些,这杯茶推过去的时候,同样微微有些偏左。 可是,顾知灼只看罗盘,连头也没抬,手一伸,就拿到了茶碗。 怀景之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自家公子只是这么坐着,气质内敛,举手投足间就不失稳重和贵气,和在宫中时完全不一样,他的样子很放松,侧着头和顾知灼说话,神情柔和而又专注。 “顾大姑娘,”怀景之轻声开口,“阿蛮是在哑了以后开始怕针的吗?” 对。她后来特意问过姑母的。 姑母说,阿蛮哑疾后,找过不少大夫,也有大夫提过用针灸,结果大夫刚刚拿出银针,阿蛮就突然情绪激动,拼命挣扎,这么个小小的人儿,好几个人都按不住。 姑母只能放弃,请了大夫离开,谁料当天晚上阿蛮就高烧惊厥了,把姑母吓得半死,再不敢用针灸。 直到半年多后,因为阿蛮一直没有起色,姑母一狠心,答应了针灸,这回大夫还特意用了安神香让阿蛮睡着,结果第一针刚刚扎入,阿蛮突然就惊醒过来,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激动,恐惧,高烧惊厥。 顾知灼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不止是银针,连绣花针阿蛮也怕。” 姑母一直怀疑,是因为清平真人的那场法事害的,其实这不可能啦。 修道之人重因果,为一个小小的靖安伯府生不生儿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伤害一个幼童让自己背负上这么大的因果,毁了自己几十年的道行,这怎么看都是不划算的。 清平只是圆滑功利,又不是脑子有泡。 说到底,他是来入世历练的,顺便多贪了些财,还不贪别人就贪权贵,贪就贪吧,偏就五弊三缺守不住财,可倒霉了。 怀景之说道:“我想起年少游学到梁州时,曾在乡野民间听到过一种说法。” 顾知灼挑了挑眉梢,朝他看去。 怀景之不紧不慢地说道:“倘若某个人家一直没有男孩出生,他们就会用针去取家中女童的心头血,拿心头血来画符,烧化成符水给男人用下,就能生下儿子。” 什么?!顾知灼手中的茶碗差点倾翻,洒出了大半的茶水,茶水溅在手背上她也混然不觉。 莫非,阿蛮怕针,是因为被取过心头血? “对了!”秦沉一抚掌,“我那位嫡母就是梁州人!” 顾知灼顾不上衣襟上溅到的茶渍,双手抵着石桌,颤声道:“还有呢?” 怀景之继续道:“有的人家在取过心头血后,还会把女童溺死,说是,这个女童占了他们家的子孙宫,只有她死了,才能给后来的男孩腾出位置。” 溺死! 顾知灼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刹时间白得不可思议,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阿蛮上一世是溺死的! 在走丢后,溺死在了河里。 若阿蛮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话…… 不! 顾知灼捂着自己的胸口。 这一刻,她几乎可以肯定秦家怀着的就是这样的心。 谢应忱一言不发地重新斟了茶水,端到了她手上,顾知灼一连喝了好几日,面色终于渐渐缓和过来。 她清楚的记得,阿蛮是在五月初七失踪,她陪着姑母,还有镇国公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整整找了三天,五月初十在河边找到的尸骨。 不能让秦家人靠近她! 顾知灼死死地攥着拳头,怒火和恨意汹涌而来,眸中杀气四溢,又强行按耐了下去。 谢应忱抬手拿下小火炉上的银壶,封了火,说道:“有些晚了,怕是皇上要回宫了,顾大姑娘先回吧。” 顾知灼心知这是公子瞧出了自己焦急,让自己先回去。 和公子是不需要客套的。顾知灼就道:“我先走了。” 她起身,抚了抚衣裙,又说道:“对了,公子,你今日回去后先病一病,明日一天内都不要单独去见皇上。” 谢应忱没有问原因,只温言道:“我记着了。” 顾知灼招呼上琼芳她们,提着裙摆,脚步匆匆地走了。 马就安置在山门外,一离开太清观,她们直接往京城赶。 一路上,晴眉都有些一言难尽。 她怀疑,顾大姑娘是不是已经忘了她其实是东厂的人,还是个暗探! 跟公子忱见面这么私下的事让她跟着倒也罢了,甚至连威胁三皇子跳池塘,唆使公子忱假病都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的谋划,这简直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刚晴眉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避避。 虽说,这种事就算顾大姑娘刻意瞒了,她也能查到,可也不该不瞒她啊。 手艺一直用不上,万一生疏了怎么办。 晴眉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还没想明白,就已经到京城了。 顾知灼先去百济堂让苏掌柜给自己寻几味药,方子她还没拿定主意,但其中的几味君药和臣药至关重要,而且还难寻,得先找起来。 然后又拐去买了些朱砂符纸。 她打算把该买的都买齐,这几天就不出门了,守着阿蛮到五月初七再说。 一回府,照例先去了荣和堂问安,结果到了荣和堂才知道,顾太夫人一早就被皇后宣进宫去了。 “进宫了?”顾知灼挑了挑眉。 这么突然? “是。” 祝嬷嬷也没有刻意地讨好,一板一眼地回道:“今日巳时刚过,宫里话。太夫人和大姑奶奶大妆后,巳时过半出的门。” 巳时,也就是她刚到太清观不久。 顾知灼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宫里不但叫了太夫人,还叫了姑母,这不对劲啊。 宫中宣召,极少有当天宣,当天就要见的。更何况,姑母是出了阁的姑奶奶,皇后娘娘要见,也该去靖安伯府宣。 莫非靖安伯夫人进宫告状去了? 这么一想,顾知灼连声问道:“阿蛮呢?也带进宫了?” “表姑娘在夫人那里。” 阿蛮在府里。可顾知灼不知怎么的,反而更慌了,心就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 她没有多问,脚步匆匆地从东西穿堂出去,赶到正院,结果季氏不在正院,说是去了花园,顾知灼只得又去花园,一路问着下人,总算在水云榭见到了季氏和顾琰。 顾琰生得虎头虎脑,眉眼精致,拿着一把弹弓在水云榭周围跑来跑去,时不时就用琉璃珠子对着小鸟打,他看岁小,准头也差,他没打中就开始扔琉璃珠子,惊得鸟雀四下乱飞,全都躲进了树冠里。 周围一只鸟都没了,顾琰不开心地跺了跺脚。 顾知灼的眉头紧皱,顾琰如今不到六岁,还没有搬到前院,就和季氏一同住在正院。 重生以来,她一直都特意避开见顾琰,因为她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上一世,顾琰袭了爵,继承了这诺大的镇国公府,顾知灼本爹爹在北疆串通马匪贪墨朝廷军饷,说顾家几代战死沙场的男儿战时乞降,临阵脱逃,死有余辜! 时隔一世,再见到顾琰,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弥漫在她心头。 “灼姐儿。”季氏含笑地唤了她一声。 季氏是孀居之人,只穿了一身素色衣裙,粉黛薄施也不掩她的风姿动人。 顾知灼抬眼看了一圈,不见阿蛮,就先上前见了礼:“母亲。” 她想问阿蛮,忽而眉心一动,看向了季氏坐的美人靠,上头扔了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奄奄一息,不知死活。 这鸟儿顾知灼熟悉的很,就是每天正午都会飞到姑母的院子里梳羽毛的那只。 是阿蛮最喜欢的那只。 前几天,姑母特意带阿蛮去了鸟市挑鸟,阿蛮看了一圈都不要,就偏爱这只,就算这只不爱搭理她,她也每天开开心心地定点蹲着它来梳羽毛,还弄了好多好吃的哄它天天来。 怎么会…… 彩鸟抽了抽腿,顾知灼用双手托了起来,简单检查了一遍,发现它左边翅膀骨头断了,是被撞断的,顾知灼又看了一眼滚落一地的弹珠。 还好,不是致命伤,带回去好好养养应该能活,不然阿蛮得伤心坏了。 “我的!” 顾琰见顾知灼拿了自己的“猎物”,立刻跑了回来,对她伸出手:“给我。” 没规矩。就算是年岁更小的阿蛮也知道见着兄姐得先行礼。 顾知灼故意冷着他,只问季氏道:“母亲,阿蛮呢?” “灼儿。”季氏笑得温柔,“你找阿蛮吗,她……” “阿蛮回她自己家去了!” 顾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又把手伸过来了一点:“给我!” 顾知灼:“你说什么?!” 见她没有把鸟给自己的意思,顾琰跳起来就要从她手里抢。 手伸过去还没有碰到,顾知灼直接就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啪! 她又问了一遍:“阿蛮在哪儿?” 顾琰的手背被拍红了一片,精致的小脸上充满惊愕和愤怒,他生气地大叫起来:“顾知灼,我讨厌你!” “灼姐儿!”季氏蓦地变了脸色,向来温婉的面容有一刻接近扭曲,“你在做什么?” 季氏伸手就要把儿子搂进怀里,结果顾知灼不客气地直接按住了顾琰的肩膀,她刻意没有卸力,顾琰也不知道是怕还是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季氏赶忙去拉她,一旁嬷嬷们也慌了神,跑了过来。 “谁敢动!”顾知灼面孔一板,冷声道,“我今天就叫人牙子来。” “母亲当年进门,陪房只带了三家人,如今您身边的这些嬷嬷丫鬟,可全都是顾家的家生子,奴契不在您手里吧,母亲。” 季氏的娇躯微微一颤,又羞又愤。 下人们迟疑着看看彼此,谁也不敢先当这出头鸟。 顾知灼死盯着顾琰:“说。” 顾琰见季氏没道:“就是回她自己家了!” “她不让小爷我打鸟,小爷就叫秦家人把她带走了,谁让她不许我打鸟。” 顾琰说得颠三倒四,但有一点,顾知灼听懂了—— 秦家人把阿蛮带走了。 “接着说。” 顾知灼手上的力道蓦地加重,顾琰顿时痛得哇哇大叫,尖声道:“就是小爷让秦家人把她带走的,谁让她住在小爷家里,还不肯把鸟给小爷。” 如今的顾知灼对顾琰的耐性极为有限,她随手把顾琰往地上一推,指着顾琰的乳娘说道:“你说。” 乳娘成天都跟着顾琰,所以,顾琰做过什么,她最清楚。 乳娘下意识地朝季氏看去,季氏慌张地搂着顾琰看他有没有受伤,压根没注意到别的。 顾知灼朝晴眉一伸手,晴眉呆了呆,认命地把一直藏在袖中的一把匕首递了过去。 匕首入手,出鞘,下一刻就抵在了乳娘的脖颈上,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顾知灼把匕首往下一压,脖颈上立刻就是一道血线。 “大姑娘饶命。” 乳娘跪了下道:“午时刚过,靖安伯夫人就上门了……” “敏娘!”季氏娇艳如梅的眉眼变得有些森冷。 “说。”顾知灼又把匕首往下压了压,然后,一个冷眼瞥向了季氏。 乳娘眼睛一闭,一口气往下说道:“太夫人和姑奶奶进宫去了,夫人就见了靖安伯夫人。靖安伯夫人说她是要看看表姑娘。” “表姑娘当时不在,她要喂鸟,午时不到就先回了大姑奶奶的院子,四少爷主动说带表姑娘过来,奴婢就跟着一起去了。” “四少爷在大姑奶奶的院子里,看到了一只特别好看的鸟儿,就是您手上这只。”乳娘清晰地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地落在衣襟上,她的身子瑟瑟发抖,说道,“四少爷用弹弓去打,鸟掉了下来,被表姑娘看到了,就跑过来推了他一把。四少爷很生气,让表姑娘滚。” “表姑娘哭着去捡鸟儿。四少爷一气之下命人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关了起来,还叫奴婢把表姑娘抱出来,给了、给了靖安伯夫人。” 乳娘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知灼怒火中烧的脸庞道:“后来,靖安伯夫人把表姑娘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孙思邈《备急千金药方·大医习业》 注2:《周易》 第27章两更合一 顾知灼:“……” 每次都这样!这人看起来脾气好,其实最倔强了,他打定了主意的事谁都劝不回来。 不听医嘱的病人最讨厌了。 她愤愤地拿起他剥好的松子放进嘴里,用力一咬。 香! 她斟酌了又斟酌,不知不觉就吃完了半盘的松子仁,她用帕子擦擦手,重新板起脸来,清了清嗓子道:“这样吧,我给公子做一颗药丸,您呢,服下后,一个时辰内就会吐血不止,气息奄奄。” 她双手按着石桌,身体往他的方向凑了凑,幽幽道:“命不久矣。” 说完,又故意恶劣地笑了笑:“您要不要?” 谢应忱点了头:“要。” 他就笑,重复了一遍:“我信你。” 顾知灼的脸板不下去了,嘴角高高翘起,笑颜如花。 她双眸亮晶晶地说道:“这药会把您六年前的余毒一口气全都拔出来,但是,公子您的身子过于孱弱,这剂猛药用下去,会出现吐血气弱的症状,脉象上也会近似绝脉。” 这是为了向怀景之解释。 怀景之这个人,最是谨慎多疑,他要是不弄清楚,指不定会出什么花招,万一弄巧成挫就不好了。他与自己不熟,警惕和猜忌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一剂猛药。 同样也是一招险棋。 这药该怎么用,她得好好想想,一会儿去找观主求几支算筹,占上一卦。 正所谓“医易同源”,“凡欲为大医,须妙解阴阳禄命,诸家相法,及灼龟五兆,周易六壬,并须精熟。”(注1) 以卦辅医,事半功倍。 顾知灼暗暗思量着配伍,这丸药需得猛,又得尽量不能伤及元气…… 她思量着,是不是应该辅以少许朱砂,一个小巧的金色罗盘被推到了她的面前。 “诊金。”他笑道。 她怔怔地看着罗盘,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拿了起来,手指轻颤。 罗盘触手微凉,只比她的手掌略大一圈,可以放进袖袋。 她抬头看他:“您做的?” 谢应忱点了头:“你瞧瞧,可还趁手?” 她的心口烫烫的,眼中有种止不住的酸涩,顾知灼轻颤了一下长翘的睫毛,没有让泪水滚落下来。 上一世,公子在去世前不久,也给过她一个罗盘,他亲手做的。 公子已经油尽灯枯,他用最后的时光,为她做了那个罗盘。 那个时候,她一心扑在医术上,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子一天天的衰败下去,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公子就问她,相不相信有人能轮回转世。 她说信。 公子笑着把罗盘交在了她的手里,说:“你算算,我死后会转生在哪儿,你过来找我,好不好?” 公子死了。 她开始跟师父学起了那些方技数术。 她很努力了,无为子真人也说她悟性极佳,很有天赋,然而,她始终算不出来公子会投胎到哪儿。她隐约也明白,公子是怕她在他死后,会迷茫会自责会不知所措,所以想让她重拾余生的目标。 这是公子临终前对她的一片苦心。 后来,一直到临死前,天道终于眷顾了她一回,她从罗盘中窥到了一丝天机…… 顾知灼用指腹抚过罗盘的每一寸表面,落在了天池上,珍惜非常:“多谢公子。”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雀跃欢喜。 “我很喜欢。” 重生以来,她就一直想做个罗盘,就是抽不出空来。 这罗盘和上一世有点差别,可拿在手里,又仿佛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与她血脉相连。 谢应忱就看着她爱惜地捧着罗盘,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就连因为自己“不听话”而生的一点恼意也跟着烟消云散。 “顾大姑娘学的是道医吗?”怀景之问道。 顾知灼应了一句,高高兴兴地说道:“我罗盘用得可好了。” 她下巴微抬,得意洋洋。 秦沉兴致勃勃地撺掇道:“顾大姑娘,快快,来算一个。” 怀景之:“……”本来接下去他可以问问师承的!都被秦沉搅和了。 “算什么?” “我嫡兄儿子的亲爹是谁。” 这话绕的。 顾知灼才不算呢,公子特意给她做的罗盘,第一卦拿来给秦溯算?他还不配。 “我给阿蛮算算。” 这么一说,顾知灼双手郑重地捧起罗盘,用拇指慢慢转动内盘。 她的目光注视着天池的磁针。 她在府里的时候,也给阿蛮简单算过一卦,卦象有如镜花水月,看不清楚。 这也是正常的,血脉或者关系越是与她亲近的人,她就越是看不到命运所向,就跟在眼前蒙了一层纱一样。 所以,这一卦,她算的是过去。 秦沉低声告诉公子阿蛮是谁,谢应忱点了点头,他见她眉头紧锁,就问了一句:“如何?” 作为曾经的太孙,谢应忱的先生很多,学得也很杂,不但熟读过《易经》,对卦数命理也略通一二。 他问,顾知灼就说:“卦象显示,阿蛮的过去是‘困’。” 困于石,据于疾藜。(注2) 谢应忱的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困”字。 顾知灼用手托着腮,盯着罗盘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阿蛮在一年前得过一场重病,后来就哑了。” “我给她切过脉,她的哑疾是因为受到过惊吓,症在心,倒是应了这个‘困’字。” 谢应忱问道:“哑疾能治吗?” “能。”顾知灼点头,“可以用银针来疏通心经,就是,阿蛮怕针。” 她把阿蛮的情况说了一下,又继续拨弄着罗盘,嘴上说道:“所以,我用了熏香的法子,已经快半个月了,她现在从脉象上看好了许多。就是还少了一点契机。” 谢应忱挑眉问道:“契机?” 桌上的“困”字已经干透了,没有留下痕迹。 “阿蛮年纪太小了,她可能忘记了自己还会说话。”顾知灼两手一摊,“这就挺难办的了。” 她一共也就三岁半,有一年说不了话,还有一年还不会说话。 谢应忱给顾知灼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怀景之就看到顾知灼极为自然地端起了茶碗,没有任何的拘泥。 怀景之知道,公子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他日常都会下意识地把东西摆得靠左一些,这杯茶推过去的时候,同样微微有些偏左。 可是,顾知灼只看罗盘,连头也没抬,手一伸,就拿到了茶碗。 怀景之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自家公子只是这么坐着,气质内敛,举手投足间就不失稳重和贵气,和在宫中时完全不一样,他的样子很放松,侧着头和顾知灼说话,神情柔和而又专注。 “顾大姑娘,”怀景之轻声开口,“阿蛮是在哑了以后开始怕针的吗?” 对。她后来特意问过姑母的。 姑母说,阿蛮哑疾后,找过不少大夫,也有大夫提过用针灸,结果大夫刚刚拿出银针,阿蛮就突然情绪激动,拼命挣扎,这么个小小的人儿,好几个人都按不住。 姑母只能放弃,请了大夫离开,谁料当天晚上阿蛮就高烧惊厥了,把姑母吓得半死,再不敢用针灸。 直到半年多后,因为阿蛮一直没有起色,姑母一狠心,答应了针灸,这回大夫还特意用了安神香让阿蛮睡着,结果第一针刚刚扎入,阿蛮突然就惊醒过来,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激动,恐惧,高烧惊厥。 顾知灼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不止是银针,连绣花针阿蛮也怕。” 姑母一直怀疑,是因为清平真人的那场法事害的,其实这不可能啦。 修道之人重因果,为一个小小的靖安伯府生不生儿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伤害一个幼童让自己背负上这么大的因果,毁了自己几十年的道行,这怎么看都是不划算的。 清平只是圆滑功利,又不是脑子有泡。 说到底,他是来入世历练的,顺便多贪了些财,还不贪别人就贪权贵,贪就贪吧,偏就五弊三缺守不住财,可倒霉了。 怀景之说道:“我想起年少游学到梁州时,曾在乡野民间听到过一种说法。” 顾知灼挑了挑眉梢,朝他看去。 怀景之不紧不慢地说道:“倘若某个人家一直没有男孩出生,他们就会用针去取家中女童的心头血,拿心头血来画符,烧化成符水给男人用下,就能生下儿子。” 什么?!顾知灼手中的茶碗差点倾翻,洒出了大半的茶水,茶水溅在手背上她也混然不觉。 莫非,阿蛮怕针,是因为被取过心头血? “对了!”秦沉一抚掌,“我那位嫡母就是梁州人!” 顾知灼顾不上衣襟上溅到的茶渍,双手抵着石桌,颤声道:“还有呢?” 怀景之继续道:“有的人家在取过心头血后,还会把女童溺死,说是,这个女童占了他们家的子孙宫,只有她死了,才能给后来的男孩腾出位置。” 溺死! 顾知灼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刹时间白得不可思议,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阿蛮上一世是溺死的! 在走丢后,溺死在了河里。 若阿蛮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话…… 不! 顾知灼捂着自己的胸口。 这一刻,她几乎可以肯定秦家怀着的就是这样的心。 谢应忱一言不发地重新斟了茶水,端到了她手上,顾知灼一连喝了好几日,面色终于渐渐缓和过来。 她清楚的记得,阿蛮是在五月初七失踪,她陪着姑母,还有镇国公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整整找了三天,五月初十在河边找到的尸骨。 不能让秦家人靠近她! 顾知灼死死地攥着拳头,怒火和恨意汹涌而来,眸中杀气四溢,又强行按耐了下去。 谢应忱抬手拿下小火炉上的银壶,封了火,说道:“有些晚了,怕是皇上要回宫了,顾大姑娘先回吧。” 顾知灼心知这是公子瞧出了自己焦急,让自己先回去。 和公子是不需要客套的。顾知灼就道:“我先走了。” 她起身,抚了抚衣裙,又说道:“对了,公子,你今日回去后先病一病,明日一天内都不要单独去见皇上。” 谢应忱没有问原因,只温言道:“我记着了。” 顾知灼招呼上琼芳她们,提着裙摆,脚步匆匆地走了。 马就安置在山门外,一离开太清观,她们直接往京城赶。 一路上,晴眉都有些一言难尽。 她怀疑,顾大姑娘是不是已经忘了她其实是东厂的人,还是个暗探! 跟公子忱见面这么私下的事让她跟着倒也罢了,甚至连威胁三皇子跳池塘,唆使公子忱假病都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的谋划,这简直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刚晴眉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避避。 虽说,这种事就算顾大姑娘刻意瞒了,她也能查到,可也不该不瞒她啊。 手艺一直用不上,万一生疏了怎么办。 晴眉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还没想明白,就已经到京城了。 顾知灼先去百济堂让苏掌柜给自己寻几味药,方子她还没拿定主意,但其中的几味君药和臣药至关重要,而且还难寻,得先找起来。 然后又拐去买了些朱砂符纸。 她打算把该买的都买齐,这几天就不出门了,守着阿蛮到五月初七再说。 一回府,照例先去了荣和堂问安,结果到了荣和堂才知道,顾太夫人一早就被皇后宣进宫去了。 “进宫了?”顾知灼挑了挑眉。 这么突然? “是。” 祝嬷嬷也没有刻意地讨好,一板一眼地回道:“今日巳时刚过,宫里话。太夫人和大姑奶奶大妆后,巳时过半出的门。” 巳时,也就是她刚到太清观不久。 顾知灼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宫里不但叫了太夫人,还叫了姑母,这不对劲啊。 宫中宣召,极少有当天宣,当天就要见的。更何况,姑母是出了阁的姑奶奶,皇后娘娘要见,也该去靖安伯府宣。 莫非靖安伯夫人进宫告状去了? 这么一想,顾知灼连声问道:“阿蛮呢?也带进宫了?” “表姑娘在夫人那里。” 阿蛮在府里。可顾知灼不知怎么的,反而更慌了,心就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 她没有多问,脚步匆匆地从东西穿堂出去,赶到正院,结果季氏不在正院,说是去了花园,顾知灼只得又去花园,一路问着下人,总算在水云榭见到了季氏和顾琰。 顾琰生得虎头虎脑,眉眼精致,拿着一把弹弓在水云榭周围跑来跑去,时不时就用琉璃珠子对着小鸟打,他看岁小,准头也差,他没打中就开始扔琉璃珠子,惊得鸟雀四下乱飞,全都躲进了树冠里。 周围一只鸟都没了,顾琰不开心地跺了跺脚。 顾知灼的眉头紧皱,顾琰如今不到六岁,还没有搬到前院,就和季氏一同住在正院。 重生以来,她一直都特意避开见顾琰,因为她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上一世,顾琰袭了爵,继承了这诺大的镇国公府,顾知灼本爹爹在北疆串通马匪贪墨朝廷军饷,说顾家几代战死沙场的男儿战时乞降,临阵脱逃,死有余辜! 时隔一世,再见到顾琰,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弥漫在她心头。 “灼姐儿。”季氏含笑地唤了她一声。 季氏是孀居之人,只穿了一身素色衣裙,粉黛薄施也不掩她的风姿动人。 顾知灼抬眼看了一圈,不见阿蛮,就先上前见了礼:“母亲。” 她想问阿蛮,忽而眉心一动,看向了季氏坐的美人靠,上头扔了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奄奄一息,不知死活。 这鸟儿顾知灼熟悉的很,就是每天正午都会飞到姑母的院子里梳羽毛的那只。 是阿蛮最喜欢的那只。 前几天,姑母特意带阿蛮去了鸟市挑鸟,阿蛮看了一圈都不要,就偏爱这只,就算这只不爱搭理她,她也每天开开心心地定点蹲着它来梳羽毛,还弄了好多好吃的哄它天天来。 怎么会…… 彩鸟抽了抽腿,顾知灼用双手托了起来,简单检查了一遍,发现它左边翅膀骨头断了,是被撞断的,顾知灼又看了一眼滚落一地的弹珠。 还好,不是致命伤,带回去好好养养应该能活,不然阿蛮得伤心坏了。 “我的!” 顾琰见顾知灼拿了自己的“猎物”,立刻跑了回来,对她伸出手:“给我。” 没规矩。就算是年岁更小的阿蛮也知道见着兄姐得先行礼。 顾知灼故意冷着他,只问季氏道:“母亲,阿蛮呢?” “灼儿。”季氏笑得温柔,“你找阿蛮吗,她……” “阿蛮回她自己家去了!” 顾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又把手伸过来了一点:“给我!” 顾知灼:“你说什么?!” 见她没有把鸟给自己的意思,顾琰跳起来就要从她手里抢。 手伸过去还没有碰到,顾知灼直接就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啪! 她又问了一遍:“阿蛮在哪儿?” 顾琰的手背被拍红了一片,精致的小脸上充满惊愕和愤怒,他生气地大叫起来:“顾知灼,我讨厌你!” “灼姐儿!”季氏蓦地变了脸色,向来温婉的面容有一刻接近扭曲,“你在做什么?” 季氏伸手就要把儿子搂进怀里,结果顾知灼不客气地直接按住了顾琰的肩膀,她刻意没有卸力,顾琰也不知道是怕还是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季氏赶忙去拉她,一旁嬷嬷们也慌了神,跑了过来。 “谁敢动!”顾知灼面孔一板,冷声道,“我今天就叫人牙子来。” “母亲当年进门,陪房只带了三家人,如今您身边的这些嬷嬷丫鬟,可全都是顾家的家生子,奴契不在您手里吧,母亲。” 季氏的娇躯微微一颤,又羞又愤。 下人们迟疑着看看彼此,谁也不敢先当这出头鸟。 顾知灼死盯着顾琰:“说。” 顾琰见季氏没道:“就是回她自己家了!” “她不让小爷我打鸟,小爷就叫秦家人把她带走了,谁让她不许我打鸟。” 顾琰说得颠三倒四,但有一点,顾知灼听懂了—— 秦家人把阿蛮带走了。 “接着说。” 顾知灼手上的力道蓦地加重,顾琰顿时痛得哇哇大叫,尖声道:“就是小爷让秦家人把她带走的,谁让她住在小爷家里,还不肯把鸟给小爷。” 如今的顾知灼对顾琰的耐性极为有限,她随手把顾琰往地上一推,指着顾琰的乳娘说道:“你说。” 乳娘成天都跟着顾琰,所以,顾琰做过什么,她最清楚。 乳娘下意识地朝季氏看去,季氏慌张地搂着顾琰看他有没有受伤,压根没注意到别的。 顾知灼朝晴眉一伸手,晴眉呆了呆,认命地把一直藏在袖中的一把匕首递了过去。 匕首入手,出鞘,下一刻就抵在了乳娘的脖颈上,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顾知灼把匕首往下一压,脖颈上立刻就是一道血线。 “大姑娘饶命。” 乳娘跪了下道:“午时刚过,靖安伯夫人就上门了……” “敏娘!”季氏娇艳如梅的眉眼变得有些森冷。 “说。”顾知灼又把匕首往下压了压,然后,一个冷眼瞥向了季氏。 乳娘眼睛一闭,一口气往下说道:“太夫人和姑奶奶进宫去了,夫人就见了靖安伯夫人。靖安伯夫人说她是要看看表姑娘。” “表姑娘当时不在,她要喂鸟,午时不到就先回了大姑奶奶的院子,四少爷主动说带表姑娘过来,奴婢就跟着一起去了。” “四少爷在大姑奶奶的院子里,看到了一只特别好看的鸟儿,就是您手上这只。”乳娘清晰地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地落在衣襟上,她的身子瑟瑟发抖,说道,“四少爷用弹弓去打,鸟掉了下来,被表姑娘看到了,就跑过来推了他一把。四少爷很生气,让表姑娘滚。” “表姑娘哭着去捡鸟儿。四少爷一气之下命人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关了起来,还叫奴婢把表姑娘抱出来,给了、给了靖安伯夫人。” 乳娘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知灼怒火中烧的脸庞道:“后来,靖安伯夫人把表姑娘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孙思邈《备急千金药方·大医习业》 注2:《周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