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许瑞怀又是一声叹息,“她当时还年轻,生下你以后就走了。我们,没再联系。” 他没有告诉女儿,自己当时为了摆脱她的亲生母亲,东拼西凑的给了她一笔钱。而那个年轻的女人,那个说过这辈子只爱他的女人,在拿到钱以后就再也不曾出现过。那个狂热刚刚退却的年代,未婚先孕给女人带来的是炼狱般的生活,所以她走得gān脆决绝毫不拖沓。许瑞怀在松懈下来的同时不禁失望,他以为她是爱他的,她表现出来的热忱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可是,爱意缠绵终究敌不过尖锐的现实。 姜允诺忽然笑道,“爸,我是不是要感谢你收养了我啊?哦,不对,说不定您正后悔呢,好不容易把这个弃婴养大了,她却和自己的亲弟弟乱伦。”这么说着的时候,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变得悲怆,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许瑞怀不理会她的揶揄,只是喃喃地说,“所以,你们不能在一起,一定要分开。”他突然抬起头盯着女儿,口吻不容置疑,“诺诺,你走吧,你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离开你弟弟。” 要什么?姜允诺在心里冷笑,和别人一样无辜的童年,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平凡的生活,毫无血缘的爱人,不必担惊受怕掩人耳目,可以吗? 许可在旁边一直没吭声,此时看到姜允诺魂不守舍的模样,心情灰暗到了极点。他头脑发热,双膝着地在许瑞怀的病chuáng前跪下,“爸,对不起,我要和她一起走”。 姜允诺错愕的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跪在那里,背脊却是挺得笔直,神色里并没有丝毫的扭捏,目光坚定。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许瑞怀回过神,虽然极力压制着怒气,声音仍是颤抖着,“我还没死,你跪什么跪?还不快给我起来。” 许可一脸倔qiáng,“爸,你别拦着,我已经决定了,不管她是谁……” 许瑞怀怒不可遏,随手抓起chuáng头柜上的茶杯扔了过去,“兔崽子,我白养了你,你一个大男人,知不知道什么是羞耻!”他满面通红,额上青筋bào跳,虽是大病初愈,下手虚软,茶杯却正好砸在儿子的头上。 姜允诺惊叫一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看见许可的额角渐渐渗出了血迹。他躲也不躲,仍是跪在那里,双唇紧抿着。 许瑞怀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靠在枕头上大口的喘气,之前喝的水也全部呕了出来。姜允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冲许可大声说,“你还不快起来,他不能再受刺激,会出人命的。” 许可慌忙站起身,按响chuáng头的电铃,病房里顿时混乱一片。 直到许瑞怀恢复了平静,姜允诺才松下一口气,心力jiāo瘁的感觉再次袭来,如蚕茧一样包裹了她,越是挣扎,越是紧密,层层叠叠,压迫着她无法呼吸。她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良久,然后对许可说,“你跟我出去。” 太阳远远的垂在天际,两人来到住院部旁边的树林里,肌肤上泛起星星点点的湿意,路灯下,只见细小的雨丝飘动。 相视而立。 姜允诺看着许可额上的青瘀,“以后别再这么傻了。”她抬手用纸巾为他擦拭血迹,“我不想看见你这幅样子。很难看,难看死了……”“难看”这两个字眼,她一连重复了好几遍,每说一次,她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点,直到他脸上已然gān涸的血迹消逝殆尽。 许可低头看她,想要握住她的手,被她飞快的躲开。 她向后退了几步,站在离他稍稍远点的地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他”。 他立在那儿,半晌才问,“你,要走了吗?” 又过了好一会儿,听见她说,“就这样吧。” 她转身离开。 “姜允诺。”他叫住她,“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说,“忘了这些,就当我们年少无知,做错了事。” “只是个错误?”他轻哼一声,走过去按住她的肩,“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当我是什么?你他妈的给我说实话”,到最后,他几乎是大声喊了起来。 “你骂我妈gān什么?我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他简直是冥顽不灵,她突然气极了,“我当你是什么?我弟弟呗,还能是什么?我们之间还能怎么样?” “你是爱我的。”他一字一顿的说。 “不是。”她立刻打断他,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她的生活为什么如此不可理喻,“许可,你还不明白么?生活里不是只有爱情。许瑞怀和姜敏难道就没有爱过?后来怎么样?他骗了她一辈子,而她痛苦了一辈子。爱情又算得了什么?人这辈子太长了,激情太短暂,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许可,不要再bī我,我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