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退休职工来公司大半天了,始终见不到夏宇彦的面,公司也没有什么人出来接待,一直把他们晾在一边。离开岗位的人最怕遭人轻视,那被杀了自己还难受,老人们彻底愤怒了,一个个犹如斗鸡,满脸涨得通红,群情激昂。裴兆亭更是大声骂起了娘:“妈的,夏宇彦为什么躲着不见我们,怕是心里有什么鬼吧。”这话立即引起骚乱,不少在职人员又参与了进来。顿时,火势凶猛了,局面有了失控的危机。 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老总,马薇竹害怕出什么事,立即吩咐副科长王益仲:“益仲,这里我来应付。你赶快去政府三楼会议室,找正在开会的副总张志立。” “遵命,我立即就去,你要保护好自己。” “去吧。”冯微竹立即走出办公室,前去老人们努力,尽其能力勉强应付着维持现场。打手麻威飞、秦守盛迅速走到她的身边,如同两只癞皮狗守护在主子两旁,强忍着心中的不满,随时等候主人的号令扑上去撕咬。 马薇竹还算见过大世面,任凭老头子、老太太们出言不逊,总是赔着笑脸做出安慰状。两位打手心里埋怨她的软弱,但是,面对这些老者,如同掉进灰尘里的豆腐,拍不得,打不得,俩人气得脸色铁青,只能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嘎巴响,如同拴着铁链的狼狗出不上力,干着急,气的嗷嗷叫。 张志立赶忙向主持会议的肖志东告了假,随同王益仲火速返回经信总公司。他们刚走进一楼大厅,一阵激烈的嘈杂声穿透耳膜,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匆匆来到四楼,撞进眼帘的是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年男女群情激奋,人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架势。一位老太太使劲地墩着拐杖,歇斯底里地喊道:“总经理们到底怕什么,为什么不敢接见我们?如果领导再没人理睬大家,咱们就砸夏宇彦的房门。”裴兆亭也在喊叫着,白毛老强情绪失控,抡起椅子就要动手了,眼看要出事了。 张志立火速迎了上去,一把握住裴兆亭的双手,满脸堆笑着亲切地说:“老领导,你来了怎么不招呼一声?我们开会的开会,出差的出差,慢待了大家。对不起了。”说着,转过脸对马薇竹们说道:“小冯,赶快打开会议室门,让老人们坐下。小王,泡好茶,我今天与老同志好好聊聊。”一番话让裴兆亭有火发不出,怒也不是,笑也不是,任凭张志立拉着手坐进会议室。 有道是:有理不打笑脸人,其他人也不好发作,赌着气坐到会议室。毕竟是年龄大了,闹火了近一个时辰,一坐下来疲劳就袭了上来,顿觉口渴难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个接过王益仲、马薇竹们的香茶润大口喝了起来。茶喝得很香甜,慢慢体味着好茶的韵味。 一时间,会议室安稳了许多。张志立看到这里,心里踏实了,希望安静的时间越长越好,他并不着急,等待着新的风暴。张志立面部表情平静地慢慢品茗,思考对策,见招拆招,哄这些老人安然回家,就万事大吉了。 老年职工们喝了茶,休息了一回儿,也缓过劲来了。一有精神,他们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只见白发苍苍的老强激动地站起身,闷气胀得满脸通红,几乎喊着道:“你们当领导的怎么说话不算数,把我们当猴耍,房子说涨价就涨价。我们不禁要问,公司班子还有没有实话?” 有人带头,大家跟着起哄:“人说君子口里无戏言,我们的领导咋就如同三岁娃,说话没准星。”“我算看透了,总经理们把我们当作摇钱树,给我们那点可怜的口份钱打主意。”还有更难听,什么“言而无信,说话如放屁。”“骡子子宫坐不住胎……”如此恶毒的谩骂,谁听了都很生气。张志立仿佛耳聋了似的,依旧弥勒佛似的笑着,等他们发完牢骚,平静下来喝水,暂短的平息机会。 张志立防止他们喘过气来,事态失空,我先下手为强。想到这了立即抢占有利时机,面脸笑容地说道:“老同志们,大家说累了,你们就喝茶、抽烟,听我给大家一一答复。我老张是建房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负责日常工作,大小事都得通过我老张。这点,相信老领导、老同志们不会不知道吧?” 裴兆亭帮腔道:“大家谁不清楚你是干什么的,否则,我们也不会与你谈话的。” 你别看老强一头白发,脾气却倔得如同犟驴,比愤青还愤青,歪着脖子不满地说:“有话就说,不要绕圈子了。” 张志立不满地瞅瞅他,继续笑着对大家说:“我们班子早就给大家说过,我们是以公寓楼的形式改善职工住房条件,只享受居住权,没有房产证,这是不是事实?老强,你来回答。” 老强只好说:“没错。这是事实。” 那个多事的徐老太太带着哭腔说:“我只知道集资盖房,其他一概不知道。反正罗德望红口白牙说,千变万变1320元不变,你张总经理不能忽悠我们。” 张志立被气乐了,他苦笑着说:“徐老太太,莫伤心了。你想住公寓楼也不错,没有房产证就是小产权房,你尽管住就是了,不会有人撵你走。不过,将来遇到什么麻烦,法律是不保护的。”他又对大家说;“我们正在全面协商,争取给大家办下房产证,变公寓房成为商品房,又不要大家多出多少钱,你们说不是很好吗?” “好!张志立,我们相信你。” 一场风波即将平息,老同志就要回去了。不知趣的罗德望也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风尘仆仆地赶到会场,也不问张志立事由,刚一落座就说:“老同志们,听说你们嫌要涨价闹事,这就很不好嘛。我们一心为你们办好事,你们这不是添堵吗?” 张志立怕他乱说,不停地使眼色,罗德望根本不看,继续批评道:“原来就没想让你们参加集资建房,觉得你们事多,防止你们闹起事来不好办。要不是后来有多余的房子,我们反复考虑才拉进你们参加,你们不感激。现在,还无中生有,诋毁我们想干什么?” 老人们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纷纷斥责盛气凌人的他“噢!怪不得你朝令夕改,原来没安好心。”“你房子剩下没人要,才想起我们,什么东西要来装好人?我们不要你的施舍。”老强不客气地骂道:“放屁。你是那路子的鬼神?这里哪有你说话的资格?” 人们大声斥责:“我们经信总公司的事自己会处理,还轮不上科协的人说风量话。驴槽上出了个马嘴子,你算什么牲口?滚出去。” 罗德望气得脸色铁青,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一贯不讲理的他想把事闹大,借机给他们点颜色看,让这些人知道自己的厉害。他猛地吸了口气,就要张嘴破口大骂。张志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王益仲说道:“小王,你给科协罗书记倒一杯凉茶,让他冷静冷静。”王益仲立即端过一杯温茶地道罗德望手里。 张志立声如洪钟般地说:“老前辈、老同事们,你们为工信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公司党组不会让你们受委屈。虽然,罗德望同志调任科协党组书记,市委还没有免他的副总经理职务,也算是副总经理吧。” “按照政策应当还是副总经理。”裴兆亭说道。“噢,应当是吧?!”老强跟着说。 “那么,人家就有说话的权利。”张志立接着说道:“大家承认了这个事实,我就说下去。不要说老罗还是副总,他就算集资建房的一分子,也有说话的资格,要允许不同意见存在,不管说的对与不对,应当让人家把话说完。老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老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裴兆亭也示意大家不会再为难他的,毕竟他已经离开经信总公司了,不能让人家回来不高兴。 张志立微笑道:“我前面说过,我们不要房产证,价格就是1320元,这是铁的事实。你们住进去不搬,谁也不能撵大家走,那就一直住着。不过,假如遇到拆迁、有急事转卖什么的就麻烦了。话说回来,我很想与大家共同商量一个好的办法,做好以后的预案。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众人拾柴火焰高。我老张倒要听听老领导、老同事的高见。请大家赐教。” 张志立巧妙地把皮球踢了回来,众人一下子没有了注意,大伙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罗德望对张志立抱歉地一笑,尴尬中悻悻离去。 裴兆亭毕竟当过局长,首先打破僵局说:“张总经理,小产权房虽然能住,但是,后面的事就难说了。我的意见是无论怎么样,我们都得有房产证,没有完全产权,心里不踏实。大伙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一个瘦高的老头子突然放声大哭,张志立吓了一跳,大脑迅速转动想着安慰的办法。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档口,老局长裴兆亭却哈哈哈大笑,嘲弄道:“我说老淡呀,你怎么如此没出息。有什么话就说嘛,哭什么鼻子。”一下子解了张志立的唯,会场平静了。 老淡擦了擦眼泪徐徐道来:前几年,我们住泾渭市政府分的福利房,交少量的租金就行。当时,分房也办手续,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我从外地调来,住的是别人搬走留下的旧房子,那时也不知道里面的窍门,反正拿到钥匙,换了门锁就住进去了。后来,咱们局盖了新房,我就把房子让给我哥哥住。那年,政府实行房改,一两万元就取得产权,我哥哥就去办房产证,人家房管所就是不给办。我就帮助哥哥前去交涉,对房管所人说这是我们的房子,为什么不给办房改房产权证?房管所房改办人说:“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房子是你们的。” 我说:“那是政府办公室行政科分给我的。当时不是给钥匙入住吗?” 人家笑道:“老师傅,你错了,当时交钥匙前,不是有个盖着房管所打印的纸条吗?那上面有人名和房号。你拿出来,我们就给你办房产证。”当时,我一听就傻了眼。心中非常懊恼:老淡呀老淡,你当初为什么拿到钥匙,嫌麻烦随手扔掉了分房证明。咋就没有保留那张纸条呢?房子只好让我的前住者买走了。哥哥也失去单位分房的机会,愤怒中与我大吵一顿,我们兄弟反目了。如果我当初有证据,那会有这事。 老强乐了,笑着骂道:“你这老怂今天不说,我还生你的气。我就说嘛,那天与你开了个玩笑,你就大发雷霆,生生把我臭骂了一通。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让我很没面子,一直耿耿于怀。算了,老哥再不生你的气了。我说大家支持领导们,请他们多方努力给我们变为全产权房子,拿到房产证,心里踏实呀。” 开始歇斯底里的徐老太太尖叫着:“我们要房产证,不要小产权房。” 白毛老强随声附和道:“好。请张志立副总经理给夏宇彦总经理多建议,花小的代价,说什么也要办成商品房。” 张志立原本心里没底,怕把事弄砸,没想到出奇的顺利,心里很高兴,嘴上却说:“我们与大家的心情是一致的,但是,如今的社会,要办事就得花钱。我们总公司争取给大家多发些补贴,想办法从项目资金中出一部分。不过,大家也得出一点,全产权的房子市住建局规定不能低于1400元。这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我们几个人能力有限。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大家说说,一平方增加多少钱可以接受。” 裴兆亭说话了:“我说老少爷们,50元行不。” “行。”老人们一齐高喊着。 经信总公司的事态就这么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