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一样?”陆地这时才回过头来,看着方焉然,感兴趣地问道。 “具体也说不好,就感觉是很不错的一个人。”方焉然放下裤管,直起身子答道。 “是不是他是你哥的同学,又帮你料理了你哥的后事,你才觉得他好?”陆地又随口问道。 “不应该只是这些吧。”方焉然想了想,慢慢地答道。 又站着说了一会儿话,三个人从人群里出来,走了。 太阳升得更高了,由原先的火红色变成白炽耀眼的火球。灸热的阳光烤得地球犹如一口架在火上的大铁锅,到处都是滚烫滚烫的。站在操场当中的那些保安队员个个汗流浃背,制服的纽扣散开了,帽子歪戴在头上。再到后来,队伍也乱了,一些人把长枪当拐棍,勉强挺立着;一些人则蹲下身子,口里喃喃咒骂不停;还有的干脆走出队伍,去了操场边上,躲到树底下乘凉。围观的群众也是一个一个走掉,没剩下多少了。 主持动员大会的李可人看着台下的情景,再看看仍然滔滔不绝的葛维清,冲着思明苦笑。 葛维清好不容易结束演讲,众人以为他要坐下的时候,他却又说了一句让站在操场上的人目瞪口呆的话。“各位,刚才,本官在台上训话是何等辛苦,而本官不以为苦,这是为什么?是为了使尔等能够提高思想认识,更加自觉地投入到训练之中。但是,尔等又是什么态度?歪站着的有之,蹲下来的有之,更难以容忍的,竟然有人擅自脱离队伍,跑到树荫底下乘凉。这完全是一种目无组织、目无纪律的行为嘛,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待在保安队之中。因此本官建议,立即剥夺这些人的受训资格,把他们开除出保安队。” 此番话一出,如在操场上投入一个重磅炸弹,“轰”地一声,全乱了,尖叫声、嗡嗡声四起。那些拄着枪勉强站立着的人赶紧挺直腰板,那些蹲在地上的人也立即站起来,前后看着,寻找自己的伙伴。至于去树底下乘凉的人则吓得屁滚尿滚,纷纷往操场当中钻,寻找自己的队伍。 “就照阿清那小子的话办。”坐思明旁边的志刚立即附在思明的耳边说道。 “葛上校的建议很好,本官完全赞成。”思明心领神会,马上响应葛维清的话。“李营长,会议之后立即拟定除名命令以及所有擅自离开队伍的人员的名单,交由本官签署。” “是。”李可人痛快地答应。 单方佐虽然感觉葛维清是小题大做,但此事跟他毫无关系,也就默不作声。只是苦了坐在主席台上的四个县的县长。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出去乘凉的人,都是跟他们关系密切之人,好多都是他们亲自给安排进去的。他们平日就是通过这些人来控制保安队,失去了他们,保安队还不成了无主的流浪狗了?这些县长马上向葛维清和思明求情,央求他们高抬贵手。收回成命。葛维清刚刚在大会上作长篇大论的训话,自己把自己的脑袋给训热乎起来,除名的话没经过大脑就说出去了,待冷静下来,才感觉有些不妥。可是他的话已经当着这么多人说出去了,又被思明在后面给顶了一下,哪能反悔,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于是只能咬着牙不肯通融。而思明逮着这样好的机会,且会放过,就说话是葛上校说的,他岂能站到葛上校的对立面? 会议结束没多久,李可人就拿着拟好的命令及名单笑嘻嘻来找思明了。思明一看,乖乖,其中有两位是中队长啊。他大手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让李可人着手办理去了。这个命令签发下去之后,名义上还得各县县长再签发一个文件,才算完成程序。可是,大会上思明和葛维清都已表明了态度,这两位一个是军方代表,一个是特务头子,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如今时局动荡,他们这些县长,还得依靠军队这棵大树乘凉。至于葛维清这个特务头子同样惹不起,如果惹毛了他,打黑枪,下大狱,按莫须有罪名,什么事情干不出?他们的县长也就当到头了。所以,不同意也得同意。 单方佐很乐意跟葛维清套近乎,中午就以东道主的身份宴请思明、葛维清和吴志刚。完了,说时间还早,他愿意带上三人去他的部队转转。志刚和葛维清当场面露喜色,说很愿意去。只有思明多次去过一团的各个营甚至连队,本不想去,但因为有志刚同行,所以不便推辞,最后也跟着去了。 四个人冒着酷暑,分乘二辆吉普车出了县城,葛维清带的四个手下和李可人安排的一个班的警卫紧随其后。 此时,正是早稻收割时节,到处是汗流颊背在田里忙碌的农民。有握着镰刀弯腰割稻子的,有站在稻筒跟前打稻子的,还有跟在后面捆绑稻草的,田头都放着水罐、饭碗等物。家家户户都是倾巢而出。 单方佐安排大家先去最远的一个连队。车子经过一个小镇时,路边的一个卖绿豆汤的小摊坐了二男一女三个人,正捧着粗碗在“吸溜吸溜”喝着绿豆汤。一个扎着两条朝天上翘的小辫子的女孩在路上蹒跚地走着,对从后面驶过来的几辆车子毫无反应。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头辆车子连忙按响喇叭。听到“嘟嘟嘟”的喇叭声,小女孩反而站住了,茫然的目光四处转动,不知道在找什么。她的母亲正走在前面十来米远的地方,见此情景,赶紧喊:“囡囡,快往路边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喝着绿豆汤的年轻女子扬起秀丽的眉毛,往开过来的车队看了一眼,又低头喝自己的绿豆汤。此刻,思明的眼睛透过车子的前窗玻璃,正好看到了她的脸,觉得好面熟。然而他的眼睛马上被站在路中央的小女孩吸引住了。他看见小女孩被急驶而来的吉普车吓得慌了神,对周围的一切,包括她的母亲的呼喊都没有反应。他赶紧朝司机喊:“踩刹车,踩刹车。” 然而来不及了,司机太大意,看见路上有小孩也没提前踩刹车,吉普车霎眼之间到了小女孩跟前,狭窄的道路使得车子无处躲闪。司机的脚狠命地踩向刹车,吉普车带着惯性,在车轮跟地面摩擦发出的“吱吱吱”的叫声中,继续往前冲去。眼看一场车祸不可避免。 骤然之间的刹车,也让思明的身子往前冲去,一头撞在了前车挡风玻璃上。思明只觉得自己的胸腔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憋得喘不过气来,他想大声喊叫,一时之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啊——我的囡囡。”小女孩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燥热的空气中响起,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就在吉普车要撞上小女孩的一刹那,思明看见在路边喝绿豆汤的那个女的猛地冲了出去,抱住小女孩在地上打了个滚,滚到路边。车子擦身而过,停住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压死了算谁的?”司机咆哮着。 “你给我闭嘴。”思明怒喝道。跳下车子,跟志刚一起朝那个孩子走去。突然,他们俩同时停住了脚步,惊讶地望着那个抱着孩子刚刚站起来的女子。 “阿然?”两个人同时叫道。 志刚激动得身子发颤,就要往她跟前跑去。然而思明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把志刚拦住了。 “你们不能相认,太危险了。” 方焉然显然也已认出了志刚,脸色刷地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眼圈却已经发红。但也就一瞬间,她已恢复了平静,深深地看了志刚一眼,把孩子交给已经跑过来的母亲,掉转身子就走。 “这不是阿然吗?真巧,我们会在这里见面。”第二辆车子上的人也下来了,葛维清一眼看见救孩子的方焉然,笑说道。 “你认错人了,我不叫阿然。”方焉然一边快速离开,一边冷冷道。 “阿刚就在这里,你们不打算相认?”葛维清说着,朝身后挥挥手,他的四名手下朝方焉然包抄而去。 “叭——”一声枪响,只见四个便衣队员中的一人中弹倒下。这一枪是仍然坐着喝绿豆汤的陆地开的。 场面顿时大乱。方焉然也迅速抽出腰间的手枪,冲葛维清开了一枪。但葛维清先她一步躲到了吉普车后,这一枪打空了。方焉然还想追上去,马赞先架起她的胳膊就跑,转眼间,三人合在一处,往前奔跑。 葛维清大声吼叫着:“快追上去,抓住他们。”但只有便衣队的三个人听从他的指挥。李可人带来的一个班的士兵散开来,把单方佐、思明等人围在中间,摆出保护长官的架势。而前面道路两旁还有几名或蹲或站的男子也摸出手枪,放过陆地三人之后,开枪阻挡便衣队员的追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