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可曾看见那个从墙上跳下来摁住他的人长什么样子的?” “他说当时事发只在一瞬间,他没反应过来,只看见眼前闪过一团白光,他就晕过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 “他说,在那个人举起枪托砸他的一瞬间,他们正好脸对脸,他感觉那个人的脸是黑的。” “黑脸,怎么可能?”一旁的曾焕玉惊讶道。 “我也觉得这不可能,人的脸哪能是黑的?可他就这么说。”那名汇报的队员讪笑着道。 “不,有可能。”葛维清沉吟一刻道。“如果这个人穿白色上衣,脸上戴着黑色面罩。那么在眩晕的情况下就会看见一团白光和黑影。” “对对,应该是这样,葛头英明。”那名队员顺手送上一个马屁。 “你们以为这个不速之客会是谁?”葛维清扶了扶细框近视眼镜问道。 “这个,我们——”那名队员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才大着胆子道。“我以为,他跟那些游击队员不一定是一伙的,倒更像是城内的地下党。” “你的意思,这个人是地下党派来接应他们的?”曾焕玉语气急促地道。 “这个嘛,我也说不好。”那名队员道。“但我想,为什么其他的人都没有蒙脸,只有他蒙脸?肯定是害怕被我们看见他的真面目而认出他是谁。为什么他没有跟那些游击队员在一起,而是独自活动?” “如果那个人是地下党,他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难道事先他们已经约定好时间和地点?”曾焕玉疑惑地道。 “我认为还有一种可能。”这时,唐历苏也已经回来,插嘴道。“那人是我们便衣队的内奸,所以必须戴面罩。” “便衣队内奸?怎么可能呢。”曾焕玉不以为然道。 “怎么没有可能?你认为我们便衣队员都那么可靠?”唐历苏反驳道。 “我认同那个人是在听到枪声之后从外面进来接应的说法。”葛维清任由唐历苏跟曾焕玉争吵了一小会儿之后才道。 “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早就把这片区域给封锁了,外面的人哪进得来?”曾焕玉不同意道。 “封锁?你以为我们的封锁能封得住他?”葛维清哼了一声道。 曾焕玉和唐历苏听得莫名其妙,葛头嘴里的他指得是谁? “葛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两人满怀信心地问道。 葛维清却摇摇头,曾焕玉和唐历苏摇头,刚刚升起的希望如被戳破的气球,立即瘪了下去。 葛维清不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下命令道:“阿玉,你亲自带人进吴院长家搜查。一定要仔细,不能漏过一个地方。但也要跟他们解释清楚,就说是例行检查,没有针对他们的意思。还得告诉弟兄们,搜查时动作要轻,不得损坏一丁点东西。” 待曾焕玉答应后走开去召集手下布置任务,他才对刚才来报信的队员道:“带我去看看那个活过来的队员。” 傍晚,独立师师部的饭厅灯火通明,酒菜飘香,笑声不断。独立师师长叶准给王思明举行隆重的欢迎晚宴,营级以上的军官都给请来了。这是破例的,显见得叶准对于王思明到来的重视。当然,他们都清楚叶准为什么喜欢这个新来的王副官。 1937年南京保卫战,叶准是丘清泉麾下一名连长,驻守中华门一线。日军攻陷中华门,部队被打散,叶准身负重伤,命悬一线,是一名参军不久的士兵背着他逃出来,在乡下一户农民的家里住了下来。那名士兵请来当地的医生,给叶准做了手术,取出身体里面的子弹。然后,他们在那户农民的家里足足待了三个月时间。在这三个月时间,这名士兵细心服侍叶准,直到伤口痊愈,身体完全康复。叶准伤好后,带着这名士兵一起寻找部队。从此,这名士兵跟随叶准南征北战,成为叶准最得力的部下,直到叶准调任阳州独立师师长,两人才有短暂的分离。 这位当年的士兵就是王思明。如今,王思明又回到他的身边,他怎么不高兴? 参谋长蔡扶桑四十来岁,头发有些秃了。他向王思明敬酒道:“王副官勇救师座的故事令蔡某感佩莫名。但是蔡某更佩服王副官昨天于赴任途中,出手制止了一场无谓的屠杀。王副官具有的悲天悯人的心怀,实为我等望之莫及。” 蔡参谋长说的确有其事。思明昨天从省城过来,车子渡过阳州江之后,经过一个叫阳岙的村子。那个村子处在山区跟平原交界处,原先曾有共产党游击队活动过,搞土改,将一个叫丁小六的大户人家的田地分给穷苦人家。抗战结束之后,国共谈判破裂,国民党向共产党发动进攻,驻扎在阳岙的游击队撤退到山区,本来已经逃到阳州城的丁小六回来了。他跟独立师一团单方佐团长有一面之缘,为了出一口恶气,就怂恿单方佐带队伍去他的村子抓共党分子。正巧,单方佐前些日子带兵进攻退缩到山区的游击队,反被游击队摸了他的指挥所,他本人也差点成了俘虏,正郁闷着呢。听丁小六说他的村子里有共产党,也不问真假,带了一个连的弟兄过去,把村子团团围住。其实村子里真正的共产党早转移了,他们抓住的是几名土改积极分子。单方佐在丁小六的挑唆下,哪管这些,下令全部杀掉。思明的车子就是这个时候经过的。他见过单方佐,于是下车询问出了什么事情,这才知道是丁小六进的谗言,于是力劝单方佐不要滥杀无辜。单方佐自知理亏,不得不放掉那几个人。 “参谋长谬奖了。实在是丁小六那厮误导单团长,单团长了解事情真相之后,不忍屠杀无辜,故此才有放生之事。”思明谦和地笑道。 “虽然如此,毕竟是王副官劝解之功。”说到这里,蔡扶桑向坐他对面的单方佐笑看一眼。后者则一直挺直腰杆坐着,目不斜视,脸上毫无表情。 “单团长只是粗通文墨,哪懂土改积极分子不等于通共分子、罪不至死这些个道理?是在王副官耐心解释之后才明白过来。这个功劳不记在王副官身上又记在谁的身上?不过,听王副官劝解单团长的话,蔡某怎么觉得王副官对共产党的那套做法很是熟悉?呵呵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