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天色刚刚擦黑。 一名拉尸队员哼着小曲,骑着自行车从东门外出来,一路往平州城方向驶去。拉尸队员走到一处僻静地儿的时候,乔虎一闪身,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同时伸手抓住他的自行车把,自行车马上便动弹不得。 拉尸队员壮着胆子问道:“什么……人?” 乔虎冷冷地说:“七峰山土匪乔虎!” 拉尸队员并不知道乔虎的名号,但却知道拉尸队近日总是有兄弟死在附近,尽管害怕,还是壮着胆子说:“这么大胆儿,一个人也敢挡老子的去路?” 乔虎轻蔑地一笑说:“哼!爷爷今天拦的就是你!” 拉尸队员顿时有些慌了,一脸惧色地嘟囔着说:“你……到底……要干……干什么?” 乔虎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煤矿里的汉奸已经死了不止一个了吧?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告诉你!都是爷爷干的,爷爷专杀你们这帮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狗汉奸!” 拉尸队员闻听,当时就软了,立刻撒手自行车,一骨碌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说:“好汉饶命!爷爷饶命!我们拉尸队的不是汉奸,我们没有害过人啊!” 乔虎冷言冷语地说:“还说没有害过人,你们在矿上,成天拿着皮鞭大棒,耀武扬威,动不动就打人,还说没有害过人?” 拉尸队员恳切地说:“说实话,好汉!我家就住平州城里,是被他们抓来不得已才干差的,搞的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回家一次……” 乔虎打断他的话,咬牙切齿地说:“狗汉奸!死到临头还巧言善辩,爷爷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拉尸队员急忙再次连续磕头,说着:“好汉饶命!好汉饶……”话音没落,一把飞镖已经直插入了拉尸队员的心脏。 乔虎刚欲转身离开,二奎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后,冷冷地说:“好汉请留步!” 乔虎愣住了,他没想到被人抓了现行,冷静地没有回头,伸手准备取镖。 二奎直接掏出枪来对准乔虎说:“别动!把手举起来!我的枪可正对着你的脑袋哪!” 乔虎听出是二奎的声音,缓缓举起双手,冷冷地说:“听声音,是二奎吧?” 二奎微笑着说:“好俊的身手,一看就知道是村长吧?” 乔虎轻松地回转身,看到二奎端着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乔虎怔了怔,揶揄说:“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还真是二奎队长呀!” 二奎缓缓地收枪入套,平静地说:“村长,我可早就注意到你了。” 乔虎疑惑地说:“哦?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二奎淡淡地说:“从第一次你用飞镖杀人,我就开始注意你了。” 乔虎讥讽说:“看来你跟着鬼子做汉奸,感觉还很不错嘛!” 二奎辩解说:“村长,你误会我了。” 乔虎愤愤地说:“误会?怎么?准备拿我去你的日本主子山本那里去领赏?” 二奎慌忙解释说:“村长,你真的误会我了!” 乔虎瞥一眼二奎,冷言冷语地说:“我弟、你哥、还有乔安师兄,他们和你一起都被鬼子抓了,可他们都在给鬼子做苦力,而你却穿着一身狗皮到处招摇过市,你说这是误会?” 二奎无奈地说:“我也是不得已……” 乔虎冷漠地打断他的话说:“少解释!我不想听!” 二奎支吾着:“我……” 乔虎再次打断他,话里有话地说:“如果是误会,你敢跟我来吗?” 话音一落,转身就走。 二奎不假思索,紧紧尾随在后边,走了一段之后,认真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乔虎冷酷地说:“去见师父!”说完,不再搭话,施展轻功,飞速离去。 二奎也施展轻功,紧跟着乔虎,两人一前一后闪身离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 乔虎和二奎一前一后来到乔村坟地,二奎看到那么多的坟头,当即触景深情,眼前浮现出当初师父带着兄弟们护矿时被鬼子杀害的惨烈情景,顿时泪流满面。 乔虎径直来到郝云亮的坟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冷峻地说:“爹啊!虎儿实在无能,我救不出弟弟和大奎师兄他们,我只能采用最笨的办法,一个一个地去杀那帮狗日的。我现在已经杀了四个汉奸了,每次我都在您坟前的这棵树上刻着记号呢。日本人不出来,我又进不去,只能杀这些狗汉奸了。另外,托您的福,我终于找到了汉奸二奎,我今天有机会在爹的坟前清理门户,您就为我观阵吧。” 他缓缓站起来,转身对二奎冷冷地说:“来吧二奎,最后再叫你一声师兄,师父面前,我今天要清理门户!”说着话,一招仙鹤亮翅。 二奎没有接他的茬儿,而是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郝云亮的坟前,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师父啊!” 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二奎撕肝裂肺,立刻悲痛万分地哭诉起来:“师父啊,这段时间以来,二奎无时无刻不在挂怀您老人家。我们那天跟日本人比武,其实那就根本不是比武,那是赤裸裸的一场屠杀啊!为了让山本给我哥哥医治伤口,也为了保全大家的性命,我不得已做了妥协。正因为我妥协了,才忍辱负重地保全了大家,使得田中没有机会报复乔龙师弟,使得程七和拉尸队根本就不敢对乔村的几个兄弟咋样,我们的几个兄弟也才能不用下井,至今都安全无恙。师父曾经给我们讲过三国的故事,我现在其实就是三国里的徐庶,我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哪!师父啊!您放心,我决不会做愧对良心的事情,我也决不会做替日本鬼子欺负中国人的事情。您和师兄弟们先走一步,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乔虎听了二奎的哭诉,冷冷地说:“你说的这些,谁能相信?” 二奎强忍着悲痛说:“莫非你不信?” 乔虎不屑地说:“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二奎喃喃地说:“你就算再不相信我,也应该知道,我决不会在师父的坟前撒谎吧!” 乔虎不冷不热地说:“像你这种卖身求荣的人,恐怕也未必吧?” 二奎急切地问道:“那我咋样你才信?” 乔虎冷冷地说:“别做梦了!既然做了汉奸,你还有啥不能做的?” 二奎急切地辩解说:“村长,你真的误会我了……” 乔虎气不打一处来地打断他的话说:“我误会你?你看看你现在,你都成啥样了?我误会你?” 二奎顿了顿,悲怆地说道:“那我问问你,如果我是汉奸,乔龙师弟咋还能保得住?乔安和乔生兄弟又咋能保得住?栓柱哥咋还能保得住?小五子哥又咋能保得住?” 乔虎怔了怔,淡淡说道:“谁知道你想要咋样利用他们?” 二奎摇摇头,坦诚地说:“我也完全可以像你说的那样,把你交给山本去邀功。” 乔虎表情漠然,不为所动,平静地说:“不管你咋说,说破了天,我都不会相信你。” 二奎顿时感到一片悲凉,无奈地说:“既然你不信,那你就动手杀了我吧。” 乔虎冷笑道:“来吧!我今天一定会清理门户的!”说着,又一招仙鹤亮翅。 二奎激将道:“那你还不动手?” 乔虎一个箭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用飞镖抵住二奎的喉咙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二奎双眼一闭,无欲无求地说:“我既无话说,何不成全你?在师父坟前,也了了我的苦难。” 乔虎收起飞镖,平静地说:“今天在师父坟前,我暂且放过你。” 二奎将信将疑地说:“你不是要清理门户吗?” 乔虎叹口气说:“我下不去手!念在我们同门师兄弟一场,再让你活一阵子。不过你记着,一旦发现你所言不实,我会随时来取你的性命,决不会让你活着害人!你走吧!” 二奎起身正要走。 乔虎猛然喝到:“站住!” 二奎两脚停下,头也不回,淡淡地说:“没关系,后悔还来得及。” 乔虎平静地问道:“你刚才说,乔生、栓柱和小五子都在煤矿?” 二奎依然不回头,静静地回答说:“是的,小五子是当了八路,后来被抓进来的,乔龙师弟和乔生、栓柱,都是比武的同一天,从城里赶来护矿,结果跟我们一起被抓的。”说完,抬腿走了。 二奎其实早就判断出暗杀拉尸队员的人是乔虎,在他看来,平州城的有效抵抗力量已经彻底被日本人抑制。国民党被赶走,晋绥军被打败,土匪被清理,共产党的地下组织也都遭到破坏,所以,对日本人的暗杀一定不会是有组织地进行的。 既然不是有组织进行,那就是一般的杀人案件,不外乎仇杀、情杀等几种可能性。从动机上分析,连续杀死拉尸队员,有可能就是与拉尸队结了仇,但这显然说不过去。 二奎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乔虎所为,他觉得这就是乔虎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乔村的护矿队复仇,只是他使用的杀人武器让他颇为费解。乔村武术队没有人使用暗器,只有乔虎一个人当时独自练过飞石,还练就了可以远距离进攻的一手飞石绝技,但却从没有见到他使用过飞镖,而且乔虎当初从七峰山下来的时候,显然已经在七峰山土匪的溃败中被吓破了胆。 带着这样的疑问,二奎不止一次地去暗中侦查过。 二奎独自一人骑马来到乔村的北山顶上,骑在马背上,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握着望远镜,认真观察着乔村的动静。他从望远镜里,眼睁睁地看见晒谷场上很明显的插着一个稻草人,草人身上插着多支飞镖,乔虎正在认真地练飞镖,他的心里顿时全都明白了。 回到煤矿以后,他查阅了拉尸队员所有的进出记录,便在东门外悄悄地等着乔虎出现,果然被他等到了。 从乔村回来以后,二奎很沮丧,自己在师父坟前已经解释得那么清楚,还是没有赢得乔虎的理解和信任。原以为乔虎真的会在师父坟前清理门户,死了也就死了,可是乔虎并没有下手,还放了自己,这让二奎感觉一头雾水,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思前想后,二奎突然为自己此行没有见到翠儿而感到懊恼。 二奎一直暗恋着翠儿,从小就喜欢,翠儿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那么吸引着他。可自从乔虎和乔龙落户乔村以后,翠儿就离他越来越远了,本来属于他和翠儿之间的那些两小无猜、情投意合的情感,转眼之间却眼睁睁地变成了翠儿和乔龙,他就此把自己这颗爱的种子始终珍藏在心里。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师父最后竟然把翠儿许配给了乔虎。所以他一直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勇气去追求自己的小师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第二天上午,二奎不由自主地策马由缰,再次来到乔村的北山坡上,用望远镜再次认真地观察起来。上天佑他,终于满足了他的心愿,让他见到了翠儿。他看着乔虎和翠儿小两口,幸福地抱着孩子在晒谷场上溜达,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下来,泪眼婆娑着…… 乔虎搀扶着翠儿在晒谷场上溜达,翠儿怀里抱着平生,他们悠然地散着步。翠儿一直关切着乔虎的行踪,最近这段时间里,乔虎出门都是独自一个人,没有和车门子一起出去。她便清楚地知道,乔虎又开始暗杀了,他在给父亲和护矿队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她也知道,乔虎是在用飞镖杀人,她会时不时地关注乔虎的飞镖袋。 乔虎的飞镖袋就放在炕柜里,昨晚上乔虎凌晨才回来,今天一早她就打开炕柜查验过,发现飞镖袋里边的飞镖又少了一支。 翠儿若无其事地问道:“虎哥哥,昨天晚上出去干嘛了?” 乔虎不经意地说:“没干嘛!” 翠儿笑笑,继续问道:“没干嘛咋不在家?车门子大哥也没有跟你在一起。” 乔虎掩饰说:“闷得慌,到爹坟上和爹聊聊天。” 翠儿追问道:“咋那么晚才回来?搞的人家晚上都睡不好觉。” 乔虎干笑着说:“跟爹聊得时辰长了呗!” 翠儿微微一笑说:“你不说实话,你身上有一股血腥味道,你肯定又是去杀人了,飞镖又少了一支。” 乔虎忽然鼻子一酸,叹口气说:“唉!都这么久了,可惜杀不了日本鬼子,只能杀几个二鬼子。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每天都在强迫劳工在煤矿挖煤,真是对不起四爷,对不起师父和护矿队的兄弟们啊!” 翠儿同情地依偎在乔虎身上安慰他说:“虎哥哥,你别这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慢慢来,只要你没事儿就行。” 乔虎一把搂住翠儿,满眼含泪地感慨说:“我恨呀!” 翠儿倒在乔虎的怀里,一阵柔情蜜意之后,平静地说:“报仇的事情,哪儿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 二奎在乔村的北山顶上,看着乔虎和翠儿亲昵的样子,缓缓把望远镜从眼前移开,轻轻擦拭一下眼泪,急忙策马向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