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筠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头昏沉沉的疼，嗓子只觉得干得厉害，掀开被子，勉强坐起身，从空间里拿出一瓶水，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她生锈的神经反倒活了过来。　　 她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还盖着被子，她旁边的小床上，树皮的圆肚子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那么昨天是梦？苏衡到基地来了，然后他们大战丧尸……她好像不怕死地问出那个关键的问题了，然后……苏彼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完全记不住了。　　 他有回答过吗？　　 苏筠水泄了一会儿气，强撑起来洗漱吃药，昨天异能透支得太厉害，所以免疫力也下降了，她今天得吃饱饭，好好休息，才能尽快将身体养回来。　　 拉开窗帘，刺眼的白光瞬间将屋子照得明亮，雪已经停了。雪将战场的残酷，隐藏在了白色之下，苏筠水失神片刻，然后莫名地笑了起来。　　 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不晚，可也不算早了，只是外面依然一片寂静，她姐姐温莲也还在睡梦中。想必，一来是因为深雪，大家都没有出行的打算；二来，昨天的基地保卫战，也让每个人都身心俱疲。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见苏彼方一次，而且苏衡的事儿，她也觉得有必要让林筠知道。　　 叠好被子，帮树皮挡住投到它脸上的光，苏筠水在枕头下摸到了一串带着她体温的钥匙。　　 那是她的钥匙，如果没记错，昨天应该在苏彼方手里……所以，果然是他送自己回来的么？　　 苏筠水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挠挠头，披上大衣，随手将钥匙扔到口袋里，出了门。　　 她家和林筠母子的小屋相邻，没走两步就到了，苏彼方屋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而林筠的房间里，却是响声不断。　　 如果她敲了门，可苏彼方还没醒那就很尴尬了。　　 于是她到底先去了林筠房间里报到。　　 “母亲。”苏筠水的嗓子还有点哑，她使劲清清嗓子，忽然发现林筠的异样，不由道，“您这是一夜没睡？”　　 面前的林筠蓬头垢面，眼窝发青，正拿着一支试管发愁。听她说话，林筠抬头看了一眼，将试管放回了实验台上。　　 “温迪，是你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是该吃饭了吗？”说完这话，林筠才觉得腹中饥饿。苏筠水往桌子上看了一眼，她留下的干粮，林筠只动了一点点。　　 这可是两天的分量啊，这两天饿的时候，林筠难道都记不得吃饭？　　 似乎看出苏筠水的意思，林筠不好意思地小心，拿过那盒已经开封的饼干，挑出一片继续啃：“那个药没研究成功，我就不放心。”这话倒是真的，里面还带着点安慰的意思，不过她想安慰的是养女，还是她自己，那就不得而知了。　　 自从得知儿子的情况后，她这些天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只怕一个不慎，失而复得的儿子再次被所谓魔神夺走。　　 都是她造的孽，都是苏衡使的坏……却为什么偏偏要报应在她无辜的儿子身上呢？　　 林筠拿饼干磨牙，食不甘味，连苏筠水和她说话都没听见。　　 “温迪，你说什么？”林筠醒了神一般，忽然问。　　 “母亲，我是说，苏衡也来咱们基地了。您看……”苏筠水只能再重复一遍，可话没说完，就被林筠打断了。　　 “在哪儿？在哪儿？”林筠饼干也不吃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握住苏筠水的手，因为熬夜，她脸上好不容易长回来的肉又瘦了回去，显得眼睛更大。　　 苏筠水只能先安抚林筠，有点后悔没等她吃完饭再说：“母亲，您先吃饭，苏衡在那儿又跑不了，我打听了，他们这次一共来了二十三个人，苏衡他们住小屋里，然后三个进了诊所，剩下的在避寒所里……”　　 说到这里，她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两天她记性极差，她就说自己忘了点什么——季蓝和袁清茗也在诊所！　　 她们俩的话，在诊所也很安全了，但问题是，尹北海那个家伙把苏衡的人也弄去诊所了！　　 如果季蓝被研究所的人发现……苏筠水不敢想了，要是季蓝和袁清茗这还出事，她恨不得抽尹北海一顿，再给自己两下子。　　 “母亲，我忽然想起来点事儿，我有个同学，之前被苏衡抓去当实验体，现在可能要有危险……母亲，我得去看看。”苏筠水急了，心中不住祈祷，千万别有事。　　 季蓝在临逃走之前，还偷了苏衡的鬼手琥珀呢！　　 按照她现在知道的事情猜想，不难想到，苏衡正是想要用鬼手琥珀控制魔神的野心家之一，如果被他遇到偷他鬼手琥珀的人……　　 “温迪，你别急，要是有事早就有事了，也不急在这一会儿，等我收拾一下，和你一起去。”听说季蓝曾经是苏衡的实验体，林筠也起了兴趣。她本就干练，三两下梳头换了衣服，走得比苏筠水还快。　　 “温迪。”出了门口，林筠忽然停下脚步。　　 “嗯，母亲？”　　 “诊所在哪边？”林筠面不改色地问。　　 “……我给您带路。”　　 雪比昨天更深，一直没到苏筠水的腰。幸亏昨天这里走过人，踩在雪沟中，好歹容易走一些。　　 昨天情急不觉得路难走，今天因为要迁就林筠的速度，两人走得不算快，苏筠水反而觉得深雪的不便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听着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心中竟渐渐地平静下来，第一基地面积虽然不小，可他们家离诊所并不很远，可这对母女各怀心事，却像是走了许久。　　 “那个女人也一起来了？”忽然，林筠开口道，“你亲眼看见苏衡了没？”　　 “我没看见他，但是那个女的我看见了。”苏筠水如实道。　　 夫妻做到他们这个份上，也算是少有，什么一夜夫妻百夜恩，虎毒不食子，这些俗话，在苏衡那里就都是笑话。她不想瞒着林筠，如果苏衡那么做，林筠还为他吃醋难过的话，那她就不是林筠了。　　 却听林筠长舒了一口气，问：“第一基地现在可以办理离婚吗？”之前，是为了给和小飞侠一起飞走的儿子，留一个完整的家，因为她一直相信儿子会回来。可现在就完全不必了。早了断干净，反倒更好。　　 她倒不怕背负杀夫的骂名，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再和苏衡扯上一点关系。沾上一点都嫌恶心。　　 这个苏筠水也没问过，她并不清楚：“不知道，要不就和尹老大申请一下吧？”想断，总能断的干净。　　 林筠胡乱点了几下头，又沉默了下去。　　 终于，诊所到了。　　 刚一进诊所，迎面就遇见了昨天那个满脸雀斑的乔思。乔思手中拿着好几个药瓶，看见苏筠水，张张嘴刚想说话，又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林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说的话就跑偏了：　　 “大夫人好，二小姐好。二小姐，你昨天为什么骗我啊？老爷没让我去救人啊。害得我被老爷夫人教训了一顿，还让我来伺候……”见苏筠水表情温和，乔思想说的话一时没刹住。　　 “什么大夫人二小姐的，我们又不认识你。”林筠皱眉，她当然明白，这大约是苏衡的手下认出了她们，心中不悦。她这人二十年没和人相处，小别墅里不是女儿就是仆人，她不高兴就没有忍着的时候：“看清楚再叫，否则小心你处处不讨好。”　　 一大清早就看见了苏衡的人，林筠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温迪，你朋友住哪里？”　　 “呃……就隔壁。”看这情形，就算季蓝现在没被发现，这个诊所，她也住不下去了。小鱼那里一家三口挤一间屋子，地方实在太小，住不下，尹明珠那里最近应该也是一团乱，而且她现在一点不想看见尹北海……看来只能让季蓝去她那里了。　　 树皮，季蓝，加上之前的彼得……她和研究所还真是有着解不开的孽缘。　　 见季蓝和袁清茗都无恙，苏筠水就放心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亚晶核，都塞进了袁清茗手中：“清茗，被雪封在这儿，还让你们担惊受怕，真辛苦你了，这个算是给你的加班费。”　　 “我在这儿两天三夜，按之前的价，五个就够了。”袁清茗没多拿，也不居功，将剩下的退还回来，小声道，“副会长，你们也不容易，再说，这两天我也没一直看护，我和季蓝都快成好朋友了。”　　 那也挺好的，袁清茗什么都好，就是不愿意和人交流，陈菲被关之后，她就更沉默了。能再有一个朋友，对她也好。　　 “基地出了点事，这诊所现在不安全，等一会儿我就给你办手续，先去我那里住一段。清茗，你要是找她，就去我家。”苏筠水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道。　　 袁清茗只好答应，心中暗暗叫苦，她可最怕温莲会长了，怎么敢她家去找人呢？可她现在没自己的小屋，帐篷现在住不了，她都是租住公会小屋，季蓝跟着她，也没地方休养。想来想去，她只好答应了。　　 女病房这边依然只住了季蓝一个，小病小灾一般没人愿意住诊所，看护就看护不起，大病患太难见，其实男病房那几个，也不都是重病患。她听温莲说了，尹东庭的雷电只是震慑，根本不要命，只是尹北海小题大做罢了。而苏衡是小屋买不起，避寒所收费，住院是尹北海出钱，当然随他折腾。　　 “这是我母亲，这是季蓝。”苏筠水介绍林筠她们认识，季蓝摸不着头，只能先问好，林筠却只是点了头，就凑过去：“寄生实验者，这也是个半吊子，还不如树皮呢，回去你也得跟着吃药。”　　 “母亲，季蓝暂时不会有事儿吧？”苏筠水担忧地道。　　 “本来是有事的，可现在遇到我，暂时就没事了，她没有彼得严重。”说完，她给季蓝检查了一圈，“伤好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你留在这儿，他们也治不好，没用。”　　 季蓝摸不着头脑，偷偷和苏筠水使眼色，苏筠水只点头示意她听着，自己先去办出院手续了。　　 “小姑娘，你朋友这就出院了？”给她办手续的，还是那天的那个小老头大夫，他还没忘了苏筠水，听她答复肯定，笑呵呵地帮她开单子，“这些药给她备着点就成，有什么事儿再来找我，我姓白，你一问他们都知道。”　　 盖上戳，又道：“最近这些病真的邪门了，你朋友还好，就是那个和你朋友一起住院的，叫严融的，胳膊就是脱臼，早就接好了，可是他抱着胳膊天天喊疼，到现在还是，一点劲都使不上，我看，这就是心理作用。”说完他摇摇头，小胡子也跟着晃起来。　　 应该不全是心理作用，是苏彼方的作用。苏筠水嘴角抽了抽。　　 接过单子，苏筠水道了谢，就带着季蓝收拾出院了。　　 不知道林筠和季蓝是不是说过什么，她总觉得季蓝的情绪有点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