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刚刚过去,开始了炎热的季节。 李驯和卫致良依然一袭黑衣,为的是方便在身上藏枪。 他们热得要命,汗水从脸上流了下来,浑身都湿透。 上午的天空灰蒙蒙的,刚刚下过一阵淅沥小雨,路面变得无比湿滑。莫明坐在路口边上的一颗树下,人力车就停放在他的身边,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时间在慢慢消逝,在这早上他用各种理由拒绝过几个想要坐车的客人。 莫忱还没有出现。 李驯与卫致良分别站在蒲石路的两边,一西一东,面对着,相隔了有几十米,不过两人都能看得见各自的身影。 没想到叶沣这个老家伙这么迟了还不出门,李驯心急火燎,等待的无聊中,他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把玩的东西。 莫忱急步从巷子里穿了出来,走到路口,他手里持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面对那条百米小路站着,注视着小路上的一切。 他的出现意味着监视组的人已经通知过他92号里的人已经正在准备出门。 三人都看到了莫忱,他们互相找寻到自己人的身影,虽然彼此隔得很远,没有语言、肢体上的交流,肯定的是,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 五分钟,莫忱拿起雨伞,此时的天空并没有下雨,现在他已经瞧见了目标乘坐的汽车,李驯与卫致良开始移步向路口走去。 莫忱把雨伞放下来,他特意向两边看了一看,知道枪手已经接收到信号了。 处在他对面的莫明非常紧张,莫明并没有动,因为这还没到他起来的时候,但他知道肯定马上就会来到他行动的那一刻。 汽车行驶几百米并不用多久,从92号开出来的汽车有两辆,它们的动态全被收入莫忱的眼底。 莫忱再次拿起雨伞,此时李驯已经距离他的位置不到十米。 两秒钟,莫忱特意放慢了动作,缓缓地将雨伞打开,然后向左转身就走。 所有人全都动了起来,现在就要开始动手。 李驯迈开步子走了起来,他没去看迎面走来的莫忱。 莫明突然起身,拉起人力车,他走了五步远,马上看到了从小路驶来的汽车,他猛地将人力车一推,撞向前面的那辆小汽车。 他跌了一跤,因为紧张和用力过猛让他失去重心,不过车子已经从正面撞中目标,他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东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李驯拔出身上的驳壳枪,打开保险,他快速穿过马路,马上对准那辆黑色的小汽车,扣动扳机。 “啪啪”的枪声响起,他一连开了两枪,打到小汽车的大块玻璃上,他首先瞄准的是车里面的司机,将其击毙。 小汽车里面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他们打开车门,用他们手中的枪反击。 李驯又开了一枪,将前排的一个枪手击倒,卫致良也出手了,他隔着十几米远开了几枪把后排左侧的那人打得只能钻回车上去,那人利用车门挡着飞来的子弹。 看来叶沣好像不在这部车上,可时间上来不及由他细想,李驯再往前走去,他想要去追后面的那辆汽车。 那辆车上的人并没有下车,面对突然受到的袭击它赶紧往回倒,坐在车里的人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持枪向李驯开火。 又再开了两枪,李驯手中的驳壳枪却卡壳了,突如其来的故障让他不知所措,如此紧急关头,他尝试着用手拉了一下枪栓,想把弹壳退掉,同时却下意识地向后面退去。 “走!”他大喊了一声,声音大到足够能让卫致良听见,他赶紧跑过马路,钻进莫忱来的那条巷子,幸好并未敌人击中。 卫致良一边后退一边又向路口那边开了几枪,几乎就快把弹夹里的子弹全部打完。枪击过后,他赶忙把枪收起来,顺着蒲石路朝东边跑去。 李驯穿进巷子里后,向前疾驰了几百米,他趁无人发现已在巷子深处将驳壳枪和脱下来的黑色上衣分别扔到了草丛里和一条石板凳上,等他穿出巷子,他装成没事人一样,在亚尔培路叫了一辆人力车,让车夫载着他去公共租界。 任务并没有成功,甚至连叶沣坐在哪都没有看清,他只是稍微感觉到此人肯定在第二辆车里,不然他们不可能会向92号别墅撤去。 莫忱离开现场以后,他听到了那几次枪响,他自己想到的备用撤离方案就是直接离开他们实施阻击行动的那个路口,走到辣斐德路的上海法政学院里去。 他夹在一群受了惊吓的人群中,快步走着,在半路上他看到一个巡捕正赶往出事的地点,几乎同他擦身而过,接着又再看到了更多的巡捕。他继续向前走,出了一个检查站,不过并没有人来盘问他,他一直走了很久,由快变慢,走出了大约2华里,才走到学校。 莫明很快就回到了霞飞路的公寓里,他等了半天看不到有任何旁人才溜回屋内,换上平时的衣服再出门到街上去闲逛,受袭击的人对他印象肯定很深,他的处境最危险,有关行动的所有痕迹都急需马上处理干净,然后再选个在公寓的周围有很多人的时间点回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卫致良跑到迈尔西爱路上的法国俱乐部附近,在一片人多的小花园里徘徊了很久,他坐在稍为僻静的一条林荫小道下面,想了很多,最后他还是没有扔掉自己的驳壳枪,只是脱下外衣将它裹了起来,拎在手上,毕竟这把枪是他们艰难取来的,扔了舍不得。 李驯到达公共租界后,直接就在静安寺路上的大光明大戏院买了一张电影票,也不管播放的是什么电影,他没有心思去欣赏影片里的内容,从蒲石路上逃出以后,现在处于一片黑暗中他才感觉到真正安全。 他们陆续回来了,莫忱在学校里听了几节课,遇上了舒怡薇,舒怡薇责怪莫明他们说好的要办张记者证却又迟迟不露面,她让莫忱转告莫明准备好一张相片再去找她。 莫忱想听到详细的行动报告,也许此刻还有别人比他更急着要听到成功与否的消息。 李驯说:“我今天有击毙一人,打伤一人,按我估计,叶沣应该就在第二辆车上,可惜被他跑掉了。” 他把自己知道的经过全都说了一遍。 其他人没有别的更准确的消息,看起来这次的密裁行动并未成功。 莫忱边听边记录,事到如今,不管情况如何,也只能凭主观角度如实报告了。 “没想到偏偏就要在这种时候卡壳,这种枪实在不方便使用,枪身太大,不易藏匿,故障率又高,我觉得这样在街上直接行动成功率实在太低了。” 李驯觉得很遗憾,这本来是一次最好的机会,往后如果要再行动可能难度会变得更高。 卫致良说:“我那把驳壳枪并没有问题,早知道如此我就跟你换一下。” 莫忱虽然有点失望,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无用了,他说:“这两天大家尽量注意一点,特别是外出的时候,更要小心谨慎,我现在要去联络站把消息报给上峰,我们还是看看报纸上会有怎么样的报道再说吧,尽量多注意那几家新闻社和巡捕房对这一事件的态度。大家先分析分析,看问题出在哪里!” 莫忱出门,他要去余克敬的家里。 负责出门买报纸的任务当然就交给了莫明,他到街上去买了一份当天的《大美晚报》,急匆匆赶回来。 李驯等人在报纸上查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出任何与刺杀行动有关的报道。 出现目前这个结果大家有点难以接受。 等到了第二天,他们在一家小报上终于找到了有报道这次锄奸行动的消息,上面写得有些夸张,说是有重庆分子手持冲锋枪,单枪匹马血洗蒲石路,冲着路上行驶的汽车开火,打死两人…… 李驯快速浏览了一遍,说:“可惜了,上面根本就没有提到叶沣这个人的名字,看来我们是毫无所获!” 卫致良很无奈地说:“是啊,如果我们能再多几个人的话,或者真的有记者所说的冲锋枪那些,又怎么可能会让叶沣跑掉!” “只是可怜这两个替死鬼,无缘无故就被我们给杀了。” 李驯听见莫明竟然对那两个帮派分子有所同情,很失望,他说:“他们两个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没别的地方可去也不是非给叶沣卖命,如果没有他们,我们今天肯定已经把叶沣杀了,这种话以后还是别在我们面前说的好!” 这样惊险的枪战,所有人拼出命来完成的行动,竟然只是杀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李驯感到很恼火,这还是在法租界内采取的行动,要是目标躲在日租界里的话,恐怕就连下手的机会都找不到了。 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如果说当时他哪怕仅拥有一个手榴弹的话,恐怕很大可能就要了叶沣的命。 实在没有办法,不如就找机会尝试自己制作炸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