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妙妙身旁的丫鬟听到瘸子这句话,忍不住出声:“三年?你怎么不说三十年?” 瘸子没有出声,看着黄妙妙,神色很诡异,既有羞恼也有哀求,甚至还有一丝不耐烦。 三贯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现在正是春末,又加上朝廷在与李全打仗,百姓地主拼命囤积粮食,物价上涨了许多,本来可买七斗粮食,现在只能买四斗左右了。黄妙妙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施舍别人这么多钱,问清缘由:“可有什么难处?” “朋友被人打伤,郎中需要三贯才给继续救命。” 在黄妙妙的印象中这瘸子虽然贫苦的要命,却偏偏拉不下脸乞讨,想来还是有些自尊的,与自己不多的对话,都是平等甚至居高临下的语气,眼下这么服软的求情,黄妙妙明白此人大约真的是因为朋友受伤了才会如此:“你写张字据与我,日后好做个凭证。” 瘸子听到黄妙妙要他立字据怔了怔,心中升起一丝感动,这是不想落了他的面子。 黄妙妙挺着大肚皮将他带到一家熟悉的裁缝店,向老板借了笔墨纸砚,递给瘸子。黄妙妙心存考究,虽然判断此人是家境中落的人,但还是心存小心。 瘸子马上写完了一张借据,字迹很漂亮,黄妙妙眼睛亮了亮,写的出这么好的字,以前一定是读书人,而读书人在古代天然的就容易取信于人。 读圣贤书的,品行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会子行吗?” 史弥远滥发货币,导致会子急剧贬值,一贯面额的会子只能兑换四百文左右,而这只是官方的数据,由于信用受损,一般人不怎么爱收会子,只能当三百文左右使用。 “那夫人,九贯会子行吗?”瘸子也不愿随黄妙妙去家中取钱,不管黄妙妙怎么拿他当人看,自己写的字据再好,但在别人眼里就是施舍,这么多钱财设施出去,会被夫家说闲话的。 黄妙妙叹气道:“只是你这字据得重新写了。” —— “恩公,现在算来,我欠你两条命了!”在红云寺调养五天,方七丈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准备离开红云寺。 “还是一条命,这条算我还你那天护我情义。”瘸子虽然腿瘸,一直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看方七丈。 方七丈想了想,笑道:“也是啊!不过看不出恩公力气这么大,竟然能把我从湖州城里拖到这里来。” 瘸子没有回答,径直走路,往湖州城赶去,弘治禅师那日按照官方的汇率,只收了他八贯会子,还剩余一贯,他准备还给黄妙妙。 方七丈一头雾水的跟着瘸子跑进了湖州城,守在清福观外,却没有等到黄妙妙的踪迹。瘸子想到黄妙妙的大肚子,想来是临产在即,不宜经常出来走动,那日能出来就碰到黄妙妙真是撞运了。 一连三日他们都没有等到黄妙妙,身上没有一文钱,于是瘸子指点方七丈去码头做了一天苦力,得了四十文钱两人才撑过这三日。 湖州北临太湖,由于苏州隔河相望,船运繁华,自然能轻易找到生计,从乡下进城的方七丈第一次赚到这么多钱,兴奋异常,好像看到一条养家糊口之路,要不是顾及伤势,他这几天都打算去做苦力。 方七丈兴奋,瘸子却陷入了愁苦,这贯钱如同蚀骨之物,他想在第一时间还给它原先的主人。然而她三天都未出现。 时光好像被拉得很漫长,让人异常难熬。 第四日的初晨,黄妙妙的身影出现了,只是这次她坐的是牛车过来,马匹金贵,宋国又刚兴战事,不少马匹都被征用了,就算平常大户也是用不起马匹。 黄妙妙见瘸子出现在那里,有些好奇,让牛车过去,打开窗帘,冲瘸子说道:“是在等我吗?” 瘸子点了点头。 黄妙妙看见一旁的方七丈,询问道:“他就是你救的那个朋友?” 方七丈冲黄妙妙作揖:“多谢夫人相救,那八贯钱我会还的,如今我在码头找到一份苦工,每天能得四十文。不出半年,我便能还了那八贯会子。”方七丈眼见日子有了奔头,眉目间神采飞扬,脸上丝毫不见大病初愈的病态。 黄妙妙点头,也没在意方七丈少说了一贯钱:“你这般上进是好事,只是你大病初愈,还要注意调养,不能经常去做苦工,就算平常人也是做一天,休一天,你不要太急,还钱的事慢慢来,他腿脚不便,以后有你看着他,我也高兴。” 黄妙妙说着,好像想起了一件事,对瘸子说道:“以后要找我有什么事,不要在这里寻我了,我家住在东城的柳树巷里,你们直接去哪里找郑家就可以了。” 瘸子低声答道:“我还是在这里等郑夫人吧,去郑家等万一被人说些闲话,对夫人不好听。” 黄妙妙闻言,忍不住嗤笑,心想这瘸子也太自恋了。 马车里的丫鬟听不下去了:“呸,就你那模样?谁会说闲话,要是也是说是说你身旁这位小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方七丈洗干净后,模样是有些俊俏,此时涨红了脸急忙摇手:“不敢,不敢!”慌乱之间也找不到辩解的话。 黄妙妙轻轻打了一下丫鬟,让她不要胡说了:“那你们也不要在这等我了,以后去城南风雨街寻我,湖州要开一间慈幼局,我以后就不来这清福观了,都会去那边。” 瘸子听到国师二字,心中泛起波澜,抽出怀里的那一贯会子,准备还给黄妙妙。 然而有人不凑巧的出现了,正是那日打伤方七丈的壮三,隔得老远就问道了会子的问道,冲过来,冷笑道:“死瘸子,还不开眼?这几日偷偷的在裘三爷的地盘捞钱,这钱不孝敬我,给这小娘子做什么?偷会情人?“ 方七丈听到壮三语出污秽,愤怒至极,虽然与黄妙妙刚刚接触,但无疑是位仁善的大好人,容不得壮三这样诋毁:“你不要欺人太甚!” 壮三撇了一眼,恍然大悟,然后鄙视的看了一眼瘸子:“嘿嘿,我就说嘛?这小娘子怎么会看上你这个丑八怪,原来是与这位小郎君幽会。” “裘三爷的孝敬钱我已经交了,田锲已经在我手里了,告到官府那里我也有理,你这样不守规矩不怕坏了裘三爷的名声?”黄妙妙眉头紧皱,盯着壮三。 瘸子与方七丈此时才醒悟,这壮三今日怕不是来寻他们的晦气的,怕是与这郑夫人早有过节,特意来堵她的。 壮三装作恍然大悟:“哟!郑姨娘,恕我眼拙刚才没看出来,也不怪我,您这肚子大的也太快了,让人一看还以为你早已珠胎暗结。还有我听说郑家可不知道你拿钱买了田地一事。” 黄妙妙不想与这人纠缠,裘三爷是湖州一霸,与官府勾结,这买卖田地一事,横插一脚,平白要人孝敬他一成,黄妙妙在湖州隐姓埋名,不想过早惊动赵峥,所以许多事情也按规矩办事,然而这壮三看她是一个弱女子亲自操办,存心欺负,向黄妙妙敲诈半成。 裘三爷黑白两道通吃,凭空插一脚,也就忍了,而这壮三什么货色,裘三爷下面一条狗,也敢随意插一脚?黄妙妙买人家土地,关他什么事,黄妙妙气不过没给,所以才结下梁子。 但这事情已经金国裘三爷的手,壮三不敢明目张胆的坏了裘三爷的规矩,今天也没带手下来,怕被裘三爷知道,所以才语出污秽,侧方打听,想找回场子,敲诈一笔。 而眼下黄妙妙不想与壮三纠缠,他临产在即,不想为了这些事情分心,就当花钱消灾:“你那二十贯,明天到郑家来取。”湖州土地价格偏高,每亩近四十贯,黄妙妙买十亩土地捐给慈幼局,花费四百贯,这半成也就是二十贯。 壮三见黄妙妙如此软弱,人心足蛇吞象当场反悔:“那是之前的价格,现在我也要一成,四十贯!否则我就将你偷钱私自买田给小白脸的是告诉郑家!到时候郑员外怀疑你肚子里的是不是他的种可就难办了。” 黄妙妙像是踩到了尾巴,摸着肚子里的孩子,下了狠心,决定给赵峥写信,求他帮自己收拾壮三这条癞皮狗。 “我们走!就你也配拿与裘三爷一样钱?一条狗而已,也想上桌与主人吃饭。”她再也不想见到壮三那张可恶的脸,既然决定鱼死网破,出生青楼的她,鞭挞起人也毫不手软。 壮三听到黄妙妙的话语,气得脸上发紫,故意将脚伸到了牛车下,一声惨叫。 “贱人,你竟敢压我!”说完就冲上车,一脚将车夫踢开,抓黄妙妙出来,方七丈见状急忙扑上去,抱住了壮三的脚。 壮三抽出腰间的短刀,一道插进了方七丈的手臂,溅起的鲜血,让壮三失去了理智,冲进去,将丫鬟扔出了牛车,然后骟了黄妙妙一个耳光:“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就要扯黄妙妙的衣服。 “救命啊!” 黄妙妙的惊呼声,让瘸子突然惊醒过来,此时他已经忍无可忍,腰间飞到抽出。 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壮三的脖子上。 壮三不敢相信的看着瘸子,惊恐的指着他。 黄妙妙与方七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飞刀是瘸子使出的? “快逃!”黄妙妙的丫鬟看见有人过来,提醒瘸子。 裘三爷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杀了他的人想活命就难了。 方七丈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瘸子,爬上了车,抽出壮三脖子上的刀,高喊道:“杀人者,方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