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侧的吉福德侦探点了点头,汇报完毕便挂断电话,将手机塞回大衣的内侧衣兜。 实验室的门依旧朝外开着,吉福德侦探担心之后会引来大学的管理人员,就审慎地走过去,轻轻地合住门,方才转回窗户边,接着用望远镜观察。 他隐隐地觉得,望远镜里的舒嘉表现出来的抗拒在一点点地减少。就像所有的朋友刚认识一样,最初很是疏离,然后才慢慢熟络起来。这从他们相隔的距离上就能得出来,先是五英尺,而后是三十英寸,最终两人几乎是在面对面地交流。 舒嘉问他:“你是大几的。” 阿卜杜勒耸耸肩,“刚大一。” “那你得叫我学姐啦,以后在学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找我。”舒嘉一向喜欢照顾学弟学妹,现在发现和这个新出现的同学很聊得来,便主动提议。 阿卜杜勒注视着她,看着她的肩带和裸露的玉肩,又光滑又细腻,白得像羊脂一样。他咽了口口水,有种想舔一舔的冲动,暗自压下心中的燥火,露出亲切的笑容,婉拒舒嘉:“别了,我怕欠你人情。而且就算有些问题,也有学校的老师不是。他们可以帮我,只不过我家很穷,他们的态度委实差得很。有闲心搭理,就讲一两句。我可是经常被坐冷板凳的。” “既然这样,干嘛不来找我,”舒嘉有心帮助这个颇为腼腆的学弟,“我最讨厌那些见钱眼开的人了,根本毫无底线。以后有麻烦。直接报上我的名号,反正我弟刚巧不在。” “你还有弟弟。” “对啊,”舒嘉以闲聊的语气和他说,“在别的城市上学,许多事情还没我知道得多。” “你家一定特别幸福吧。”舒嘉才结识的阿卜杜勒十分羡慕地说。 舒嘉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耸了耸肩,含糊其辞道:“还可以吧。” “我不敢和学姐你提要求,是因为怕你身边的某个人吃酷,或是误会了我什么的。我只是个靠奖学金过活的穷大学生,有些人我实在得罪不起。”阿卜杜勒语气真诚。 “我身边哪有什么人,连条宠物狗都没有。”舒嘉苦笑着,“你放心来吧,在纽约大学有我罩着你,保你不受欺负。” “可学姐总不能连喜欢你的人都没有吧。”小学弟试探性地问。 舒嘉一下尴尬了,有种世界上只剩下她们俩抱团取暖的感觉。别人在校园里肆意挥霍着青春,左搂右抱的,坐着豪车开车兜风。他们却唯有领着可怜的奖学金,当作和他们一般无二的样子。 她呆滞了半天,随后嫣然一笑,一脸无所谓地说:“没有就没有呗,反正我还有自己。” “学姐,没人喜欢的女生可是很少的,”阿卜杜勒怯怯地提醒,“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呢。” 舒嘉迟疑了一下,猜测:“可能是我比较的凶悍吧。” 阿卜杜勒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舒嘉这时却反问他:“你呢,你有一位体面的女朋友吗。” 阿卜杜勒摇摇头,“我才刚入学,想交女朋友也没机会。” 舒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从阿卜杜勒目前表现出来的勤奋、诚恳、腼腆等等特质,深悉同类本性的她为这样的学弟感到可惜。要是他能拥有一份配得上他的工作,以及一位贤惠的女朋友,就该是很好的事了。 婉惜终究只是婉惜,她又提及了最初的疑问:“你怎么到我们的教室来了,教授也没介绍你啊。” 阿卜杜勒轻叹一声,“我家很穷的,费尽千辛万苦才挤进纽约大学的校门。教授自然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的,哪会分出时间供我使用呢。” 他垂下头,神情沮丧。 身为学姐的舒嘉安慰他:“没事的,等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事业做得成功,以前那些专爱看扁人的都会抢着来抱你大腿的。” 但阿卜杜勒依旧垂着头,舒嘉只好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使他振作起来。她最看不惯别人伤心,或是在她面前自怨自艾、妄自菲薄了。 此时教室里的人都散光了,有的可能一早上就上一节课。一排排的座椅呈阶梯式逐次下降,在宽敞的教室里铺展,最低处是教授的讲台,和能使全教室学生听清的话筒。黑板上的字迹未擦,是那位女位女教授留下的纤细笔墨。 舒嘉坐到他旁边,瞅着空空荡荡的教室,捅了捅他,“他们都走了。” 阿卜杜勒好像对教授故意忽视他,感到很失落。他抬头望了望讲台,说道:“我留下打扫一下教室的卫生,你先走吧。” “有人值日的,做了也没人念你的好。”舒嘉催他一块离开。 “没事,”他很平淡地说,“我也不指望有人念我的好。为教授多做一些事情,总是好的。就当是我报答学校和老师的了。” 舒嘉有些难以理解他的想法,她困惑地摇摇头。 阿卜杜勒自顾自地起身,走了几步,弯腰为离去的那些学生们捡拾地上的废纸。他们经常会在思路不通时,就随手扯下一张草稿揉成团扔到地上。 而最终处理的工作都是别人来做的,由默默无闻的阿卜杜勒或是成天抱怨的值日生来做,都是一样的。 阿卜杜勒在成排的座椅间弯腰,起身,手里拎着垃圾桶。看着那个孤单的身影,尤其是他穿得寒酸,舒嘉鼻尖一酸,为他的生活心酸。 她站起来,到阿卜杜勒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硬把垃圾桶从他手里夺走,挥手颇为任性地打落阿卜杜勒手里的纸团。拉着他的手,就往教室外赶。 阿卜杜勒有些茫然,许久终于反应过来,急着叫:“你别拽我,我要留下来打扫的。值日的学生得晚上过来,叫教授看到会生气的。” 舒嘉恼怒地蹙起黛眉,回过身,忿忿地丢下一句:“你要愿意干临时工的工作,就去做吧。” 她拧腰出门,回手把门砰地关上。 略显倔强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伴随着愤怒的响动。门背后的阿卜杜勒,动作一时间停滞下来。那张低着的脸显得十分阴郁,而后画皮般的嘴角便邪异地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