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它吧。”舒嘉躺在沙滩上,望着夜空,声音轻柔。 “但是我要请客的,关了怎么吃呢。”张丰毅拿着盛装寿司的便当,一脸严肃地问舒嘉。 “寿司是下午买的吧。” “是。” “冷的吧。” 张丰毅审视着透明的塑料盒,点了点头。 虽然张丰毅的智商令人发指,但是舒嘉仍然耐心地诱导着他。何况美景当前,怎么能生气呢。她抬起手,张开五指,让海风从指间吹过。 “你冷吗。” 张丰毅想了想,然后低头注视着便当盒。海边的气温约摸在零摄氏度上下,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在冬天户外吃冷寿司,你当我是铁打的啊。”舒嘉直中要害。 张丰毅放下便当盒,缓缓地转动脖子,努力克制想把脸埋进沙子中的欲望。他按下手电筒的开关,寂静的沙滩再次被黑暗笼罩。 “并且我讲的泼啤酒,只是一种玩乐似的游戏。你怎么能想到实处呢,它只是代表着派对上的狂欢,我怎么能喜欢,被啤酒弄成落汤鸡的样子呢。”舒嘉抿着嘴,一字一顿地给张丰毅讲解。 “我以为你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可能喜欢啤酒浸湿衣服,”张丰毅额了一阵,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啤酒浸湿衣服时的,湿漉漉的感觉。” 舒嘉以手掩面,内心实在是对张丰毅彻底绝望。下回一定要换别人请客,她贪张丰毅的便宜简直是自寻死路。 张丰毅沉吟片刻,“可你刚刚是要我举着手电筒的,为什么现在又改主意了。” “大晚上的,手电的灯光能传几千米远。我们会让警察注意到的,小心些为妙。”舒嘉审慎地分析。 “你居然会留意警察。” “拜托,你忘了我家是做什么的吗。在我小时候,警察是我家的常客。我们白耗时间罢了,被警察当成坏人逮起来就很失算。”舒嘉的语气淡然,仿佛是谈起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和张丰毅解释清楚以后,两人便陷入沉默。仿佛是缺少谈话的话题,又似乎是由于夜空的美景太过抓人眼球。张丰毅遥望着头顶的夜幕,极深沉又极缥缈的黑注满了天空。今夜多云,星星都隐没在夜幕下,大海的涛声在减弱。平静的海面一望无垠,闪烁着漂亮的微光。 张丰毅抓起一罐碑酒,享受着酒沫溢满喉咙的快感。碑酒的余味略显苦涩,但是处于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他的眼中脑海中全是碧蓝的水面和浩瀚的天穹,望着欣赏着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大约每一刻钟,他才会举起易拉罐往嘴里倒一口。 “我和我老爹以前经常见到星星的。”舒嘉柔声回忆。 “什么样的。” “星星只有一种啊,一眨一眨的,像宝石一样的。” “在纽约城里吗。” 舒嘉的声音又缓慢又动听:“我小时候,我们住在纽约的一个小镇。我家的位置很偏僻,守着一大片草地。我老爹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就发脾气。我和我弟很害怕,一般就躲到房顶上。夏天时暖和得可以让我们在上面睡觉,冬天就只有抱在一起取暖了。” “既然在家,为什么要到房顶过夜呢。你可以回家的。” “得了吧,你怎么能明白我呢。” 张丰毅双手背到脑后,和她闲聊:“你和我讲讲呗,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 舒嘉迟疑了一下,转移话题:“你和景区的保安争论了很久,才拿到延期关门的机会吧。” “总之比较难缠。” 张丰毅有意降低了实现的难度,以表现他身为男子汉的气概。他以为舒嘉会对他示以理解,并感谢他一番。 但是舒嘉的语气平平淡淡:“晚餐搞砸了,地方找得可以。折中一算,咱俩的债就算一笔勾销。” 张丰毅和她何时有了债务一谈,明明才刚认识,见过三两面而已。显而易见是舒嘉无理取闹,非要揪住张丰毅撒的谎,要求他出钱请客的。 张丰毅一脸困惑,索性放下埋怨,一心一意地望着天空发呆。 过了约摸一刻钟,舒嘉的声音又温柔地在张丰毅的耳边响了起来。 “我当年和我弟在房顶上闲来无事时,就喜欢仰头看天。我弟喜爱天文,他能一一指出天上的星座。我说他一个流鼻涕的小孩子,能懂什么呀。我们仰头一望,满天都是星星,有青草,有露水,有清风。” 舒嘉的声音戛然而止,正如她刚出声时的突兀。张丰毅疑惑地转过头,发现舒嘉面色柔和地凝望着天空,目光专注。 估计舒嘉一时间有些失神,结果又把她的故事搁到一边了。张丰毅回过头,继续发呆。如果沙滩上有别人,目睹他们俩现在在做的事,肯定会震惊到无以复加。纽约的冬天十分寒冷,海风更是砭骨冻人。可居然有一男一女深夜里躺在沙滩上,其中的女生只一件单薄的长裙。假若他们有紧要的工作急待完成,勉强能够加以理解。但他们竟然闲到去室外赏景,忙于工作的纽约市民谁会去此等闲事。 舒嘉看起来比张丰毅要正常一点,待了将近半小时,她起身和张丰毅告辞:“把手电给我,沙滩下可能有螃蟹。我要拿着照路,保镖已经等着了。” 张丰毅大方地将军用手电递给她,她一脸厌恶地接过来,仿佛极度厌恶上面的气息。她用两根手指提着手柄,抱怨着她为什么要找张丰毅来。 远方的海面依旧闪烁着荡漾的白光,近海的小鱼浮出来吐水,它们很少浮出海面。只有水波的振荡,和隐隐可闻的吐水声表明了它们的动作。 黑暗中张丰毅一拍脑门,暗暗责怪自己的疏忽。舒嘉是安然无恙地被他应付走了,可她带走了手电,手电是唯一的照明工具。夜间伸手不见五指,他怎么回去呢。等下气温会降到更厉害,而且快天明时会涨潮,他一直待着怎么能呢。 望着唯有一块光亮的水面,张丰毅陷入了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