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不对......” 步骘在听到袁耀的问话后,显得很是慌张。 但是看到袁耀的玩味的眼神后,饶是钝感力十足的步骘也意识到袁耀这句话压根就不是在向他提问。 所以他低下了头,喃喃道: “对的......” 袁耀还是有些无奈。 这步骘明明现在弯着腰低着头都比他高一些,说话却是吞吞吐吐,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也无怪乎人家程昱在从文之前还能做个征战四方的猛将,而步骘却不能了。 这样的性子,等人家大军都打到脸上了,他可能才会想起来要整军备战。 袁耀已经完全熄灭了将步骘塞到自己的阵营里的想法,也几乎完全失去了问话的想法。 他其实早在看到步骘住了一个地段还算不错的旧房子之后,基本就确认了他们在固陵城有认识的人这个情况。 只是那时的他并没有想太多。 毕竟现在的社会,血缘关系几乎和谁都有,最南边的和最北边的也可能是关系还不错的亲戚。 步家虽然在此地没有什么势力,乃至压根没有人。 但认识几个旁门的亲戚也算是合理,人家看他们可怜能给他们一个地方住下也算是合理。 但...... 以他的性子,能赚来两仓粮食,这就很不合理。 打死袁耀也不能信这样的人能赚到两粮仓的粮食。 但既然马日磾和周瑜王朗都确定了这人手中有两仓“不可告人”且不愿意高价售卖给他们的粮食,那他就一定有。 一个人吃不完这些粮食,两个人也不行。 以步骘这样老实巴交的性格,恐怕就算是不给他钱,他都能送一些粮食去。 所以......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些粮食本来就不是步骘的。 步骘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就很是显而易见了。 说的不好听些,就是一条被撰养起来的看家护院的看门犬。 而撰养他的人...... 不出意外就是固陵城中某一个甚至某几位豪强地主。 袁耀其实基本上都分析着找到了源头。 但是他知道现在没法直接这样问步骘。 老实人的心理防线虽然很低,很轻易就能探到边界,并且在边界线之上反复横跳,可以达到一个很好的控温的效果。 但他们的心理防线往往又很牢固。 袁耀知道自己若是真的这么问,莫说是步骘了,就算是步练师,肯定也会咬紧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现在虽然让步骘和步练师都处在一个慌张且说话不过脑的情况,但在问道原则问题的时候,他们是定然不会露馅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若是和步骘说他的推理,其实压根就没有用。 因为笨笨的步骘根本就听不懂。 更别说进一步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了。 袁耀也就直奔主题道: “其实你们认识我也很合理,毕竟我在城下打了那么久的仗,但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想要将我拒之门外,这样的反应,不合理吧?” 两人低着头不说话。 袁耀总有一种自己一拳头轰在了棉花上面的感觉。 有些憋闷的他也只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改用更为直接的切入点,说道: “你们的两仓粮食,为何不愿意卖与我们?” 这次反而是步练师用着自己的夹子音说道: “你也说了是我们的粮食,我们想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不想卖,你管得着吗?” 说完,她还低声嘟囔道: “还为了这件事找到我们家中来,你怕不是个土匪吧!” 袁耀笑了笑。 小妮子不光戏演的好,这眼光也算是毒辣。 竟然一眼就能看透他这个诸侯儿子的本质,也算是极为不易的一件事情了。 “呵呵......” 袁耀笑了笑。 “这么说来,你们是承认你们有两粮仓的粮食了?可为何王景兴前来问你们调动购买的时候,你们还跟他谎称没有?” 袁耀的陷阱可谓是铺的恰到好处。 其实他只是诈和一下。 若是两人记不得当时说了什么,或者是当真骗了王朗,那这对他们而言又会是一个小小的打击,让他们不敢再继续哄骗自己。 而事实证明...... 这队有些傻的可爱的兄妹确实记不得了,此时已经又都低下了头,齐齐不说话。 袁耀一边觉得他们这种钝感力还挺让人羡慕,可以在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假装自己听不到不想听到的话。 不过...... 对于这样的人,袁耀有着满腔的真情去“感化”他们。 “我的士卒几乎已经全然换上了新的装备,王景兴现在也依旧是城池的实际管理人员,和我来之前又有什么区别呢?” 袁耀淡淡道,看两人不说话,才继续发动嘴炮,说道: “我也是为大汉朝廷和当今圣上办事,你们对我如此苛刻和刁难,难不成是对陛下心有不满?” 第一步,先寻求人们的认同感和自我怀疑感。 第二步便是直接上价值观,用一个压的他们不敢抬头的名号来让他们心中的自我怀疑感加深。 这是袁耀百试百灵的套路,也是他在各种场合下舌战群儒的总能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虽然这个套路在后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更是有些烂大街了,但是在现在确实是一种很好用的技法。 而第三步,就是在他们混乱的时候让他们的自我怀疑感达到顶峰,落入自证陷阱。 一般袁耀不会走到第三步。 但是这件事情背后牵涉到的关系对于他而言是有些过于太大了的,所以他也不得不继续说道: “整整两个粮仓的粮食!饥荒年刚刚过去,你们二位从徐州逃难而来,又哪里来的这两个粮仓的粮食?” 看两人的脸色已经变得不对劲,开始频繁对视,明显是考虑要不要说出口的样子,袁耀又继续添了把火,猛然抬高了声音道: “现在扬州便只剩刘繇还在公然反抗陛下,你们两个人吃一年也吃不完的粮,却不肯高价卖给我们,莫非是想外通贼寇,这可是叛国的罪名!” 袁耀声音落下,两个人也明显发了发抖。 “我们不是......这粮食不是我们的,我们也不可能买给你们啊!” “那么这些粮食是谁的?他若是不让你们将粮食卖给我们,那就很可能是想通敌叛国,你们当真要包庇他吗?” 袁耀又是趁热打铁。 不过两人在说出这个秘密之后显然变得轻松很多。 步骘也坚定摇头道: “我们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他帮助过我们,我们不可能在没证据的情况下就将他说出来。” 袁耀很是满意地笑了笑。 两相对比之下,这就是这套技法的恐怖之处。 明明一个有正义感和有道德的人,在面对一个没有明显劣迹的人被安上罪名的时候,往往会选择相信证据。 他们不会相信施加罪名者随意说的话语。 步骘甚至急的话语和思路都清晰了许多。 但当他们是被害者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自证”。 袁耀也不再勉强。 他倒是也不需要再从这俩兄妹这里查到什么东西了。 这粮仓是谁的,王朗其实一查便知,只是他一直认为就是步骘的,所以才没有查。 想到这里,袁耀挥了挥手,摸出一袋钱币放在了小桌上,转身离去。 他走过门槛,回了回头,看着两人不解的眼神,解释道: “果子的钱,我来出。这个季节的果子很甜,我很喜欢,感谢你们的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