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宰相孔博文想说什么，人家官至宰相，总不能不让人家说话。　　 “准奏。”　　 叶云起应了一声。　　 却听孔博文说道：“农业乃国家之本，如今听闻大王得牛百头，而牛者，可助农也。以臣推算，今后与北蛮的贸易，恐有牛羊无数，臣请大王将牛羊惠及百姓。”　　 孔博文的话，让六部尚书的眼睛也微微一亮。　　 是啊，除了那白花花的银子，还有牛呢。　　 牛难道就不是白花花的银子了？　　 一头牛，最起码也是十两银子。　　 若是品相好的，十五两也是有的。　　 如果把对牛羊的控制，捏在世家的手里，那能创造的价值，更是突飞猛涨。　　 一时之间，世家代表不忍心里感慨：看来这孔博文，还是自己人！而且毕竟是官居宰相啊，就是有水平，比自己吃相好太多了！　　 一百头牛而已，虽然想到牛肉，叶云起就要流口水，但壮牛利于农耕，是封建时期的头等大事。　　 叶云起觉得自己可以忍一忍自己的口腹之欲，把牛贡献给燕国。　　 正准备准了孔博文的奏，让百官商议出一个章程的时候。　　 却在不经意间扫到孔博文的眼神。　　 叶云起心中一动，硬生生忍住了刚要开口的话，在没想明白之前，随口找了个理由为自己争取时间：“宰相所言，是有道理，不过，正如孤先前所说，公为公，私为私，假公济私固然有害国法，但以私济公亦非长久之道啊，这牛，毕竟是本王所有。”　　 叶云起的话，在现在算不上政治正确，这种私人财产大于一切的说法，到了后世西方才算是绝对的正确。　　 如今大伙虽然都是这么想这么做的，但说出来，就会引起别人的道德绑架了。　　 果然，户部尚书立刻跳了出来：“大王何有私事？王者无私也！”　　 一句话，把叶云起噎的一僵。　　 自己的牛，要被无私了。　　 妈的，我真有两头牛啊！　　 叶云起心里暗骂了一声。　　 不过，叶云起本来就知道这话会让人喷，只是在争取思考时间。　　 孔博文的眼神，让叶云起踌躇不定。　　 然而眼神毕竟不是读心术，叶云起既然想不通，便决意让孔博文站出来说话先。　　 叶云起正准备问宰相时，忽然一个官员走了出来。　　 “户部尚书所言，下官陈斯不敢苟同！”　　 便看到陈斯一副慷慨激昂的发言，硬生生的将王者无私和内库里的牛切割开来。　　 虽然语气坚定，但任谁看得出来，只是诡辩罢了。　　 很快就被户部尚书给喷回去了。　　 但陈斯似乎并未为自己的失败而情绪低落，反而越发昂扬。　　 最后叶云起不得不挥手喊停：“好了，陈斯，你且退下。”　　 陈斯连忙拱手行礼，口呼大王，然后仿佛打了胜仗一般回到队伍里。　　 叶云起恍然，原来这就叫做，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如今叶云起继任王位也有些时日了。　　 加上边关的胜利，人心自然相附。　　 自有人为了博叶云起的欢心而铤而走险。　　 这陈斯便是，当叶云起喊出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秦始皇吃花椒--赢麻了。　　 叶云起扭头看向孔博文，问道：“宰相有何想法？”　　 孔博文慢悠悠的说道：“臣以为陈斯与户部尚书所言皆有道理，不如折中取之，既然这牛是外贸所得，不如就交于外贸司处置，或贩于百姓，或是如何，惠及百姓便可。”　　 “不可！”　　 叶云起还没说话，就看到户部尚书连道不可。　　 外贸司直属叶云起，已经算是朝堂变数。　　 先前仅仅是外贸，虽然有钱，但更像是皇商。　　 如今孔博文一开口，却要外贸司插手内贸了。　　 陈斯在队伍里跃跃欲试，似乎怼户部尚书上了瘾，正准备跳出来继续怼的时候，却见礼部尚书轻声说道：“我觉得可以。”　　 其余的尚书也纷纷表态，有的支持，有的不支持。　　 而孔博文却老神在在的站在一边不发言，只是目光落在叶云起的身上。　　 叶云起细细一想，顿时恍然了。　　 把牛在国内贩卖，那最先收益最多收益的，其实还是士族大家。　　 毕竟他们才有足够的闲钱运作收购，到后面联手定个价格，再做转卖，还是能收益一批的。　　 但说不可的，其实是野心更大。　　 毕竟王者无私，如果叶云起不要这笔钱，又把东西掏出来，那士族大家会吃的更香。　　 叶云起心里暗骂道：“做梦吧，狗东西。要不是现在人手不足，我非要亲自将牛送到百姓家不可！”　　 想要实打实的扶持百姓，而非士族，那就需要有一个足够强力的团队，强力到足够延伸到基层，让牛去为百姓而耕田。　　 而不是成为士族大家用来剥削百姓的工具。　　 “肃静。”叶云起制止了群臣的激辩，随后说道，“牛羊之事，今后再议，如果不过牛百头，王庄尚且需要，就这样吧。”　　 群臣颇为失落，但又被后续的发展给勾起了心思。　　 户部尚书连忙说道：“既然外贸之策大获成功，臣请大王再开招标，再行外贸！”　　 叶云起点头道：“可以。此事，罢朝后，孔令秋随孤去书房商议便是。”　　 正在叶云起即将罢朝之时，忽然有军情传来。　　 “西部战线西郎将急报！”　　 叶云起拿起信拆开，里面有两封信。　　 细细一看，原来是石三请诏安的消息传到了西部战线。　　 西郎将自然不敢擅作主张，于是按军情飞快的传入燕京了。　　 “把这些信传下去，都看看吧。”　　 随后，群臣面面相觑，一个个难以抉择。　　 刑部尚书冷哼一声：“反贼而已，人人得而诛之，以臣所见，大可不许。”　　 兵部尚书眉头一皱，说道：“不可，如今国朝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若是轻言拒绝，恐惹对方不快，到时候西部又启战端。”　　 礼部尚书反驳道：“身为兵部尚书，怎么能畏战？反贼无礼，僭越称王，岂可饶恕？”　　 听到这里，叶云起也是无奈。　　 虽然在系统伟力之下，石三肯定会百分百效忠自己。　　 但对方毕竟称过王，还是让叶云起心生芥蒂。　　 即使这个王，有可能是王家强加于石三身上。　　 户部尚书苦笑一声，开口就是：“国库空虚……”　　 叶云起朝着宰相微微示意，宰相孔博文自是人精，看得出叶云起是有意诏安，想让他来出头。　　 出列说道：“大行山之事，已有公论，乃当地官僚枉顾黎民，不思救灾，反加税收，官逼民反。如今有悔过思过之心，诚为可贵。”　　 “治病救人，惩前毖后。臣以为可以给予对方机会，不如回信一封，要求对方自去王号，俯首称臣，再言诏安之事。”　　 “可。”叶云起拍板做了决定。　　 叶云起回信一封，便散了朝会。　　 回到书房里，孔令秋端坐于面前。　　 叶云起长叹一声：“可用之人太少了。”　　 孔令秋连忙表态：“臣可为大王效力。”　　 孔令秋，用的确实顺手。　　 但孔令秋又不能分身。　　 叶云起提笔写了几句话，随后将纸递给孔令秋。　　 “爱卿看看这一番工作，有没有人能胜任？”　　 孔令秋接过纸张，眼神一愣。　　 上面有两个工作。　　 一个是大量收徒，然后教导，培育出可用之人，入朝为官。　　 另一个是带队深入基层，将牛的事情惠及到百姓之中。　　 这两个，都是撼动世家根基的举措。　　 一张薄薄的纸，恍若千钧一般。　　 孔令秋额头竟生冷汗，拱手道：“臣……臣愿效死，只是大王不可亲为！”　　 不愧是忠诚度百分百的人。　　 在看出这种举措会引起世家反扑的时候，第一想法是牺牲自己。　　 效死，在这两件事上绝非空谈，是真的会死人的。　　 随后又想着让叶云起自己抽身而去。　　 因为这样，即使事情闹到大了，也不过是死一个孔令秋而结束。　　 叶云起收回纸张，放在灯上烧成灰烬。　　 “什么死不死的，太难听了。”叶云起叹了口气，“事情不可操之过急，孤知晓。”　　 “外贸的事情，就再起招标吧，这次就定二十万两银子。”　　 “规矩呢，和上次一样就行。”　　 孔令秋提醒道：“先前的规矩，已惹非议，群臣都在等大王定新的规矩呢。”　　 所谓的新规矩，无非是想把饼都揽在世家的圈子里。　　 让那些乱七八糟的商贾滚出去。　　 甚至排斥这外来的王家支脉。　　 但这个规矩是真不能定，叶云起只能咬牙道：“规矩既然是我定，那就是我说了算。”　　 “诺。”孔令秋也只能低头应道。　　 心里盘算着，等具体操作的时候，便不提大王，只说自己懒政，沿规而用便是。　　 这样将来闹起来，也有几分缓和余地。　　 孔令秋退出去之后，叶云起唤了一声：“守忠，过来。”　　 大太监守忠连忙走了过来。　　 “王庄的事情，你控制的住吗？”叶云起一句反问，问的守忠不敢回答。　　 有利益的地方，哪里会干净呢？　　 尤其是糊弄王室的事情，谁不想糊弄？　　 叶云起在后世曾经看到过，皇宫里一枚鸡蛋报十两银子都不知足，到后面都能报到三四十两银子呢！　　 这经年累月下来的潜规则，便是守忠也不敢去动啊。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叶云起看着守忠沉默，又问道：“那若是将百头牛交于王庄，你能控制的住吗？”　　 这下守忠有信心了，坚定的说道：“殿下放心！臣定会死死看住这些牛，谁敢伸爪子，臣就剁了谁的爪子！”　　 以守忠的权势，在不动别人利益的情况下，守住自己的利益还是不难的。　　 叶云起松了口气，开口道：“这百头牛呢，是外贸司所得，但外贸司也无田地，就送到王庄里效力，你且记着，今后若是要，那可是得要的回来的。”　　 “殿下放心！”守忠连忙表态。　　 “另外，选秀入宫的事情，落实的怎么样了？”　　 “因本次选秀，涉及分家之事，一时进展不顺，但已经有不少人定了下来。”　　 在现在时代，分家可是大事，耽误时间倒也情有可原。　　 叶云起只能说道：“尽快吧。”　　 这一个选秀的事，关乎叶云起的大计。　　 计划之中，让世家分家，再重用支脉。　　 便能形成一股新势力。　　 这股势力，本质上虽然还是旧的，但很快会和原本的势力发生争斗。　　 甚至会在叶云起的扶持下，取代原有的势力。　　 这种情况，也能被大众所接受。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但这股新势力的根基，是大不如原有势力的。　　 最大的支持，又来源于叶云起。　　 又得罪了原有势力。　　 而这段时间，叶云起又会发展更新的势力。　　 就是计划里自己编辑教材，选取人手，亲自教导出来的人。　　 那是本质上都会进步的新势力，甚至会引来反扑。　　 但如果前面顺利的话，原有势力根基大损，加上率先受损利益的，是分家后的新势力，就会进行观望，甚至幸灾乐祸。　　 而新势力，根基浅薄，又依赖叶云起。叶云起转头去支持更新的势力了。　　 喜新厌旧之下，自然容易落败。　　 叶云起并不指望自己教导出来的人能进步到什么程度。　　 最起码要从世家进步到科举吧？　　 看着守忠急忙忙的去操持选秀的背影。　　 叶云起从书桌之中，抽出一叠纸张来。　　 上面写着，燕王教材。　　 叶云起刚要落笔，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许文生！　　 这可是金色人物！　　 而且自带圣人之言，在草原里手不释卷，虽然在中原籍籍无名，但恐怕已经修成一代大儒了。　　 将来辩经的时候，用那个温暖力量带着共鸣说出的话，定能折服无数读书人。　　 这不是给自己打工的绝佳人选？　　 只是想到，那个金色技能，系统非说是奖励给自己了。　　 但自己却一直没有感受到那股温暖的力量。　　 要不然，以燕王之尊，亲自下场辩论，将释经权握在手中，自成大儒，今后在史书上，或许能成就立言立德立功三立之圣。　　 这岂不是爽歪歪？　　 但没有那股能深入人心的温暖力量加持，纵然站在后世看过历史发展趋势了，叶云起也不会下场辩经。　　 无他，输不起。　　 当大王的，亲自下场了，就不是能随便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