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淳于越走了,李信擦了擦眼泪,顿时又变成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李水看的叹为观止,对李信说道:“李兄,你这样戏弄淳于博士,不怕他当真跟你断绝关系?” 李信摆了摆手:“不会,这么多年,我早就将他看透了。这家伙生气归生气,但是把礼法看的比命还重要。” 李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好奇的说道:“我听闻,你之前见了淳于越,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为何你以前如此怕他?现在又敢戏耍他了呢?” 李信干咳了一声,很坦白的说道:“以前不认识槐兄,不知道厚颜无耻,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自从跟着槐兄学了两招,小试牛刀,已经足以对付淳于越了。” 李水:“……” 王绾看着这两个活宝,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自己虽然倒霉,但是有淳于越倒霉吗? 自己和谪仙毫无瓜葛,就算被他坑了一次,日后不再理他也就是了。 淳于越行吗?淳于越和李信沾亲带故,这辈子都甩不脱了。真是倒了血霉了。 有一个更倒霉的淳于越在旁边陪衬,王绾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还可以啊。 结果他刚刚想到这里,李水和李信就凑过来了。 李水说道:“丞相大人一向身体康健,怎么忽然病了?医者怎么说?” 王绾含含糊糊的说道:“没有什么大碍,谪仙不必担忧。” 李水扭头问旁边的管家:“丞相是何病症?” 管家自然是知道内情的,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水有点不快:“自家主人的病症你都不知道吗?” 管家有点慌,心想:我总不能说丞相是被你气的吧? 这时候,李信拽了拽李水,小声说道:“槐兄,不要多问了。你没看出来吗?这分明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病症。” 李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 王绾顿时气的连连咳嗽。他指着管家,咬牙切齿的说道:“告诉他们。” 管家很无奈,含含糊糊的说道:“医者说,丞相是怒极攻心,因此晕厥。静养三五日便可以了,不能再动气。最好……也不要见客。” 管家觉得自己暗示的挺明显了。 但是李水和李信没有要告辞的意思。 无他,两人都没听懂这种暗示。 李水和李信还在好奇的研究:“丞相大人位高权重,谁敢惹你生气?” 王绾深吸了一口气,微闭着眼睛说道:“不劳谪仙费心了。” 李信忽然说道:“莫非是府中有人互相争吵,惹得丞相心中不快?” 李信说着,抬头看了看管家。 管家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候,李水忽然一拍手:“啊哈,我知道了。” 王绾睁开眼睛:“谪仙知道什么了?” 李水说道:“世人烦恼,无非酒色财气四字而已。丞相不贪杯,即便想小酌也无妨,因此应当不是酒。” “丞相位高权重,谁敢与丞相争执?所以这个气也不相符。” 李信在旁边自作聪明的说道:“那定然是色了。莫非丞相看中了一个美貌的女子,却无法纳入府中,因此心生烦恼?” 王绾气的面色通红。 李水忙说道:“李兄,你不要给丞相造谣。看看丞相如此大的年纪,早就有心无力了。怎么可能是因为女子?” 王绾恨得牙根痒痒:你这才是造谣好吗?老夫怎么就有心无力了?老夫每日龙精虎猛,需要告诉你吗? 李信在旁边不服气的嘟囔:“我也没说错啊,看中了女子,却有心无力,因此无法纳入府中。” 王绾咬着牙说:“两位不必再乱猜了,与女子无关。” 李水说道:“那想必是因为钱了。对了,昨日我商君别院的黄牛对我说,丞相有卖地的打算?怎么?如今府中很缺钱吗?” 王绾大吃了一惊,他睁圆了双眼看着李水:“黄牛如何得知?” 李水哦了一声:“黄牛与咸阳城中大半掮客交好。这些掮客互通消息,大约是帮丞相找买主的时候,黄牛听说了。” 王绾心中暗骂:这个槐谷子,府中居然养着掮客。这是朝中重臣干的事吗?看来以后买田置地也要防着他一点了。 李水还在旁边热情的问:“丞相需要多少钱?小仙不才,还是有些积蓄的,可以借给丞相。” 王绾淡淡的说道:“不必了。老夫的钱够用了。” 这辈子借谁的钱都不会借槐谷子的,槐谷子的钱,还不是从各位朝臣家中巧取豪夺来的?借这样的钱,心里憋屈。 李信在旁边大大咧咧的说道:“若是因为钱,丞相大人就不必忧心了。府中这么多宅院田亩,不必愁钱。最不济,也有槐兄帮忙。” 李水也说道:“是啊,是啊。” 李信忽然又笑着说道:“近日我听说一人,此人赔的倾家荡产,那才是为了钱整天愁眉苦脸,寝食难安呢。丞相多想想此人,自然就宽心了。” 王绾没说话,不过看了李信一眼,显然是有点好奇。 李信说道:“此人名叫周贵,原本是咸阳城中的大商贾。放着好好的糕点不做。竟然买了一百零七块奖牌。足足花了一万万钱。现在奖牌卖不出去,此人整日背着包袱,在咸阳城中挨家挨户的兜售。” “我还听说,他的一万万钱,都是借来的。不知道债主有没有向他催债。” “丞相大人想一想,此人是不是足够倒霉了?与他相比,大人缺少的那些钱财,都不算什么了吧?” “嗯?丞相睡着了?咦?丞相?丞相大人?” “快传医者,丞相又晕倒了。” ………… “快传军医,将军晕倒了。”有秦兵扶住赵佗,对着周围的人大声呼喊。 很快军医来了,他命秦兵解开了赵佗的层层战甲,将他抬到了阴凉处,然后又在身上撒泉水。 片刻之后,赵佗悠悠醒转,依然头晕目眩。 军医走过去,低声说道:“将军勿忧,南越湿热。将军这是中暑了。” 赵佗从鼻子里面发出嗯的一声。但是他心里却很清楚,自己不是中暑了,或者说,不仅仅是中暑了,还有急火攻心的原因。 半个时辰前,赵佗正命人苦苦搜索王恒的下落,忽然收到了廷尉李斯的书信。 在信中,赵佗被骂得狗血淋头,简直如同废物一般。等看到最后,赵佗才知道,原来王恒早就死了,竟然是被谪仙派出去的几百水手给抓了。 怪不得自己在南越,一直抓不到王恒啊。 再看下去,赵佗又发现,原来南越早就被平定了,依然是被商君别院的那几百水手平定的。 怪不得南越人态度如此古怪啊,对自己的兵马不冷不热。既不交好,也不交恶。 不交好,因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的兵马。不交恶,因为自己毕竟打着秦军的旗号。 赵佗捏着这封信,忽然间有点心灰意冷。自己大半辈子的谋划,努力,拼搏,仿佛一日之间,全部化为乌有了。 苦读兵法有什么用?跋山涉水有什么用?投靠重臣有什么用?辛苦了这么久,居然连商君别院的几个水手都不如。 赵佗当时就觉得天旋地转,身上闷热难当,然后晕过去了。 部将都围在旁边,一脸担忧的看着赵佗。 赵佗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坐了起来,然后用手在树干上撑了一把,站直了身体。 刚刚站起来的时候,赵佗还觉得天旋地转,周围隐隐约约有些摇晃。 但是毕竟从军多年,身体强健,而且骨子里面,是有一股倔强的。 他两腿微微岔开,站直了身子,然后对部将说道:“班师,回咸阳城。” 部将顿时大惊,问到:“将军,反贼王恒,我们还没有抓到啊。” 三千人马,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鬼地方。吃了多少苦?病死了多少人?现在连反贼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忽然间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