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暑对身后一个跟班说道:“去,叫县尉来,带兵来。” 几个呼吸之间,县尉带着本县的兵马来了。 其实柏暑赶到这里的时候,县尉就在路上了。他也听到了有人在呼喊反贼,所以立刻整点军马过来了。 自己的兵到了,柏暑顿时有了底气。 他对那些兵丁说道:“去里面救人,敢阻拦着,格杀勿论。” 这些兵丁应了一声,就要向里面闯。而赵佗的亲兵向来骄横惯了,直接把兵刃对准了那些兵丁,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这时候,赵佗的心腹出现了。 他呵呵笑了一声,对柏暑说道:“县令大人,你要谋反吗?” 柏暑都气乐了:“谋反?我是在救人。” 心腹说道:“这火,是反贼放的。他们就是要制造混乱,你们开门救人,他们就会趁乱逃跑了。” 柏暑说道:“你们将这里团团围住,他们怎么可能逃跑?” 心腹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些反贼狡猾啊。如今又是烟又是火。若他们趁乱藏在人群中,你我如何得知?最保险的办法,莫过于围住这里,不放走一个人,那就万无一失了。” 柏暑眼睛瞪得老大:“那百姓呢?” 心腹说道:“百姓,自然也要救。反贼,自然也要捉。不过……鱼与熊掌,难以兼得啊。若百姓不幸遇害,末将愿意奉上三百钱,作为奠礼。” 柏暑气的头昏脑胀。 旁边的皮休更是着急的要命。他对柏暑说:“大人,必须救人啊。谪仙曾经在我家吃过一碗饭,他用的那个碗我还留着呢。” 柏暑愣了一下:“谪仙何时在你家吃饭了?” 皮休说道:“那年大旱,谪仙乏粮,饿的头昏眼花,倒在我家门口,是我夫妇把他带到家中,给了他吃的。” 柏暑嘘了一声,低声说道:“这等不光彩的事,万万不可再提了。日后你只说曾经招待谪仙便好了,免得他面上不好看。” 皮休急的连连跺脚:“是是是,这个小人清楚,可现在要救人啊。” 柏暑对赵佗的心腹说道:“里面有谪仙的故人,两个反贼无足轻重,跑了就跑了。若伤了谪仙的故人,本官担待不起。若你再敢拦我,我只能不客气了。” 心腹叹了口气,顺水推舟的摆了摆手,说道:“派一队人,进去救人吧。” 这一队人,其实早就选好了。 有九个是赵佗的心腹,剩下的那一个,是聋陶。 聋陶兴奋得很,这段时间,他积极表现,每天打人能打到腰酸背疼,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赵佗的认可吗? 现在竟然可以和赵佗的亲兵一块行动了,这是不是说,自己也算是赵佗的亲兵了? 聋陶顿时激动的有点头重脚轻。 柏暑见这十个人打开院门,冲了进去。他拍了拍皮休的肩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些人,定然可以将你的妻女救回来。” ………… 院子里面浓烟弥漫,十个人进去之后,就咳嗽个不停。 这里影影幢幢的,又是老树,又是水缸,他们根本不知道粪金和牛角藏在了什么地方。 其他的秦兵都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查看。 唯独聋陶,一副要立功的样子,凡事都一马当先。 他甚至冒险接近火场,忍着热浪看了看屋子里面,然后对身后的人说道:“屋内无人,应该在院子里。” 这很合理,屋子烧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躲在院子里了。 但是这十个人把不大的小院都看了一个遍,还是没有找到人。 忽然,聋陶的目光落在了那口井上面。 起火之后,人的第一反应往往就是找水,他们会不会躲到井里去了? 聋陶站在井口,想要把盖在上面的木板挪开。 这时候,身后的十个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互相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一块抓着一支长矛,猛的捅到了聋陶的身上。 聋陶惨叫了一声,随后倒在地上。 这十个亲兵立刻抓着聋陶,一边向后退,一边高声喊道:“反贼设了埋伏,反贼设了埋伏。聋陶死了,我们的人死了。” 这十几个人带着聋陶的尸体退了出来。外面赵佗的人群情激愤。 皮休快疯了,问那些亲兵:“我妻儿何在?” 亲兵不耐烦的说道:“不曾看见。” 皮休忽然狂叫了一声,要冲到火场中救人。 但是他被亲兵拦下来了。 柏暑指挥着自己的兵丁,要拽倒院墙,立刻救火。但是赵佗的亲兵不许。 柏暑怒气冲天,嚷嚷道:“你们是在捉拿反贼吗?本官觉得,你们倒像是杀人灭口。” 赵佗的心腹,顿时目露凶光。 他忽然很想一不做二不休,把县令也杀了。但是他不敢。 整件事,已经彻底失控了。 起初的时候,只是想落一落槐谷子的面子,给他个难堪而已。 后来一步步和牛角扛起来,变成了诬告谪仙,变成了杀人灭口,变成了放火。现在又要杀县令? 赵佗的心腹惊出来了一身冷汗:这可是大秦县令啊,不是一两个低贱的仆役,若动了他,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他看了看远处,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赵佗将军,一直没有露面,不会是想着要撇清干系吧? 如果这事无法收拾了。由谁但责? 心腹看了看在场的人,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他顿时如丧考妣,坐在地上。 忽然,心腹猛的从地上跳起来,大声喊道:“救人,快救人啊。谪仙的故人在里面,你们都聋了吗?还不救人?” 所有人都愣了。 柏暑纳闷的看着赵佗心腹,心想:这人的反应是不是太慢了点?刚想明白?这样的人也能带兵? 什么东西! 一场大火,不仅烧毁了皮休的家,连带着左邻右舍,一共烧了三家。 赵佗的心腹虽然带着人积极救火,但是那时候火势已经起来了,说什么都晚了。 直到天亮,大火才渐渐熄灭,这地方已经烧成了一片白地。 皮休看着自己家,看着始终没有出来的夫人和孩子,两腿一软,坐倒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直到这时候,赵佗才悠悠然出现了。 心腹看见赵佗这时候才来,更是证实了心中所想:将军,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啊。好像一直以来,脏活都是我做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推到我身上怎么办? 心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勉强笑着向赵佗行了一礼。 赵佗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说道:“不胜酒力啊,昨夜一场大醉,竟然睡到了这时候。这……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昨夜城中起火了?” 赵佗脸上很惊诧,但是眼神却很平静。 他看了看火场,房屋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院子里面没什么可烧的,不过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一览无余,那里面没有任何一个活人。 赵佗很满意,他赞许的看着心腹:“昨夜你带人在这里救火吗?很好,你做的很好。” 心腹干笑了一声,心想:救火?放火还差不多吧。 这时候心腹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正在思索,自己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想来想去,觉得有点悬。 赵佗让自己杀人放火,自己干了。如果赵佗没有事发,自己可以继续受到他的器重,甚至得到廷尉大人的重用。 如果事发了,自己固然可以推说是被赵佗逼迫的,再加上昨天晚上幡然悔悟,在努力的救人,算是迷途知返。 但是…… 但是依照谪仙的性子,最近一年,杀了多少人了?自己只是一个低级军官而已,人家随手就咔嚓了。 想到这里,心腹向院子里面看了一眼,在心中唉叹了一声:如果……如果昨天晚上把那两个人救下来就更好了。 有兵丁已经进去查看火场了。旁边的柏暑连连叹气,对赵佗说:“昨夜有反贼进去了,结果在里面燃起大火,把谪仙的故人都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