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嗯了一声。 李信抬起头来,纳闷的问道:“槐兄,你就一点不担心?万一使者当真出事了,你可要人头落地啊。” 李水说道:“不会。陛下还要用我炼丹,定然不会杀我。据我看来,最坏的结果,是陛下收回免死金牌,然后将我软禁在宫中。到时候我据理力争,说炼出仙丹,至少需要十年便可以了。” “虽然在宫中呆上十年,滋味肯定不好受。但是……总算留了一条性命。” 李信好奇的问道:“你能保证,十年之后,可以炼出仙丹?” 李水没说话,心想:“我只能保证,十年之后,嬴政就死了。” 李水对李信说道:“李兄啊,我若真的被软禁在宫中,外面的事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着伏尧公子,登上皇位。否则的话,万一胡亥即位,我们全都危险了。” 李信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他感觉李水有点托孤的意思,不由得有些伤感。 其实,李水连软禁都没有想过。他已经开始计划着逃跑了。 还有七天就是月底,李水决定等到第五天。若第五天的时候还没有牛羊送来,他就化妆逃跑。 他已经储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水,出了关中,一路向楚地走。那地方地广人稀,刚刚平定,遍地都是盗贼,秦兵抓捕起来,难度很大。 当然,这些计划,李水是不打算告诉李信的。告诉了李信,李信必定左右为难。 他多半会帮助自己逃跑,最不济也要隐瞒信息,那样就变成同谋了,李水不想拉他下水。 忽然,李水想起来,当初商鞅也曾经逃跑,结果没跑成,被抓了回来,判了个五马分尸。 李水打了个寒战,看着商君别院,心想:“这地方不会是被诅咒了吧?妈的,老子不跑了,在咸阳城吃香的喝辣的,为什么要跑?一个马凌暑都能告倒我,那我简直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更何况,皇帝是知道我的苦衷的,多半会想办法保住我。软禁宫中,只是最坏的可能。我自己也要争取一下啊。” 分析了一番之后,李水就意气风发的将苍夫找来了。 苍夫刚刚养好病,正在指挥着匠户打扫商君别院。 李水问苍夫:“如今我有多少钱?” 苍夫挠了挠头,说道:“小人不识字,识数也不太利索。大人有多少钱,小人说不上来。总之很多,富可敌国。” 李水嗯了一声:“你替我办一件事。秘密的买马,买牛,买羊。” 苍夫问道:“买多少?” 李水说道:“良驹千匹,牛羊嘛,越多越好。” 苍夫马上意识到,李水这是在为赌约做准备。他担心的说道:“大人,沙提烈的牛羊,是不是送不过来了?你这样作假,万一被告发了,如何是好?” 李水说道:“无妨,陛下会保住我的。” 嬴政知道沙提烈是什么情况,也明白李水不会勾结匈奴人。因此会保住李水。 只是,若李水赌约输了,嬴政就算保他,也不好找借口。 所以,现在李水要给嬴政一个借口。 哪怕这牛羊是李水买来的,可是你有证据吗?你能分辨的出来牛羊的口音?说的是关中话,还是匈奴话? 祈求神佛保佑发财,但是你也要买张彩票嘛。嬴政就是李水的神佛,而这些牛羊,就是李水准备的彩票。 每当朝议那一日,百官需要鸡鸣即起,早早的来到咸阳宫等候,聚集在巨大的宫殿中,共同议事。 其实对于年迈的老臣老说,议政殿议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对他们的身体是一种负担。 老臣们心理上觉得这是莫大的荣耀,生理上又觉得是找罪受,因此整天痛并快乐着。 不过,最近几日,所有的朝臣,无论是年轻力壮的,还是年迈衰朽的,都对朝议兴致勃勃。 这主要是因为每次议完正事之后,总有保留节目。 这保留节目,就是李水和马凌暑的赌约。 李水够疯狂了吧?马凌暑比他还要疯狂,简直就是一条疯狗,咬住人就不松口。 李水够脸皮厚了吧?马凌暑干脆就是不要脸。 正事一旦议完,马凌暑就会来上一句:“槐大人,距离一月之期,只剩下三日了。” 李水这时候就会针锋相对,说道:“是啊。距离马大人的死期不远了。” 朝臣们很喜欢看这些,每次都捻须微笑。乐不可支。 今日,又是朝议的日子,群臣们眼巴巴的等着议完了正事,然后直勾勾的盯着马凌暑和李水。 果然,马凌暑又站了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槐大人,距离一月之期,只剩下一日了。若明日没有良驹千匹,牛羊无数,槐大人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李水淡淡的哦了一声。 朝臣们都觉得不过瘾。 有个博士说道:“大秦以德立国,以威并天下。而槐大人向来是威有余而德不足,威风凛凛,所向披靡。今日怎么唾面自干了呢?” 此言一出,朝臣们都窃笑不已:“这不是变着法子骂槐谷子缺德吗?” 李水懒洋洋的说道:“我这并非是唾面自干,只是胜券在握,不想与小人做口舌之争罢了。” 马凌暑说道:“是吗?看来明日在下就能见到槐大人的牛羊了。” 李水说道:“这是自然,明日正午,商君别院,恭候各位大驾。” 朝臣们都面面相觑,看李水这么信誓旦旦的,难道真的从匈奴人手中要来了牛羊? 不过,李水这个人,脸皮太厚,说谎话的时候和说真话的时候没有太大差别,所以……也许他现在正在强撑着。 赵高心想:“莫非是王贲失败了?这不可能,王贲乃百战将军。这样一位大将去杀几个商贾,怎么可能失败?更何况,数万牛羊,从匈奴进入大秦,动静一定不小,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听到风声。” 忽然,赵高心中一动:“不对,槐谷子,恐怕要逃跑。” “秦人讲忠勇,如果赌命输了,一定会甘愿奉上头颅,即便如王离一般,舍不得死的人,也会拿出钱财来赎命。” “可是槐谷子不一样,这人脸皮极厚,根本不管什么面子,可能眼见赌约不胜,脚底抹油就逃跑了。” “是了,一定是这样。等到明日,文武群臣,都等在商君别院。而槐谷子迟迟不来。大家寻找一番才发现,这家伙已经逃之夭夭了。” 赵高很快将李水猜的透透的,他心里面盘算着,明日要派人将商君别院团团围住,不给李水溜走的机会。不,今晚就要围住。不不不,下朝之后就要围住。 李水不知道赵高的心思,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动安如山。任由马凌暑在那大放厥词。 马凌暑意气风发,说道:“陛下,匈奴人能不能送来牛羊,槐谷子是不是匈奴内应,事关社稷大事。臣斗胆请求陛下,明日移驾商君别院,亲自见证。” 嬴政看着马凌暑,淡淡的说道:“允。”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内心深处,已经把马凌暑烦透了:“此人简直就是朝堂上的搅屎棍,治国之策,一无所长,攀咬大臣,倒是拿手好戏。整日浪费朕的精力,此间事了,一定要好好调查他一番,若他有罪,立刻坑杀。” 想到这里,嬴政急不可耐的宣布:“朝议到此为止,诸卿退下吧。” 百官纷纷向外面走去。 议政殿外,李信小声对李水说道:“槐兄,你的牛羊当真到了?” 李水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不错,我的牛羊到了。” 李信纳闷:“为何没有听到风声?更何况,若沙提烈真的送来牛羊,依照你的性子,恐怕早就大肆宣扬了吧?” 忽然,李信反应过来,说道:“槐兄,我说的是沙提烈送你的牛羊,可不是你自己的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