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炉的日子最终被定在了五月十八。 张云逸不敢懈怠,几乎每日都要去工厂进行巡查,为此,连端午都没好好过。 倒不是担心能不造出玻璃,而是担心闹出什么安全事故。 古人迷信,倘若开炉闹出什么问题,必然会引发不必要的联想。 倘若再有几个居心不良之人,弄出一套牵强附会的说辞,吃不了兜着走都有可能。 这日,他正在工厂内巡视,却见顾文晖躬身来到近前,附耳道:“大人!卑职将张成父子带来了。” 张云逸微微点头,按部就班的巡视完毕,才来到工厂的一间廊房内。 此前,顾文晖已经禀报,张成乃是张华父亲,此刻父子同来,自然不可能略过父亲提儿子。 原本,他是不打算见这对父子的,只是顾文晖传话,他们坚决不肯收取退婚的补偿,他担心出什么问题,这才让他将二人带来。 因不是公务,所以并未在办公场所见二人。 迈步进入廊房,张云逸开门见山道:“说说吧!为何不要补偿?” 里面的一对父子,立即跪下道:“草民家道中落,不敢与大人攀亲,本就失信于人,委屈了尤家姑娘,怎能再收大人的银子!” 张云逸皱起眉头道:“你们放心,本官并非恃强凌弱之人,你们只管安心收下。” 他稍稍沉吟,又道:“若是有什么别的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父子二人闻言相视一眼,立即磕头道:“草民原是皇粮庄头,因遇人不淑,遭了官司,斗胆求大人……” “大胆!”未等他们把话说完,顾文晖便暴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要挟大人!” 虽然话并未说完,可提及原本的差事,所求已经呼之欲出。 张云逸摆了摆手,看着惊若寒蝉的二人,沉声道:“此乃本官私事,不可能因私废公,替你们求情。” “是草民不知好歹!草民断不敢要挟大人,退婚文约已经带来,这就交与大人!” 张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文书,毕恭毕敬双手奉上。 他等待良久,见张云逸并未接过,小心翼翼道:“当初下了二十两文定,大人如数退还即可!” 不等张云逸开口,顾文晖已然掏出一个钱袋,递到张成手上,并夺过文书,递给了他。 张云逸接过文书,方缓缓开口道:“本官话还未说完,虽不能因公废私,却可以给你们一个差事,虽不是吃皇粮的,只要你们用心办事,却可保衣食无忧。” 二人闻言转忧为喜,磕头如捣蒜道:“草民父子谢大人大恩!” “好了!银子伱们也收下,回头置办几身行头,下月再去宁国府去找本官!” 张成原在皇庄做过庄头,不但能写会算,也有一定的管理经验。 他不可能一直将生意交给薛家,总要有自己的班底,见他们还算举止得体,便有心收为己用。 倒不是他心大,抢了张华未过门的媳妇,还把人放在身边。 只是这年头,人的想法与前世不同,拿鲍二举例,过了门的老婆被贾琏睡了,他非但没有恨意,反而因贾琏的补偿感恩戴德。 虽说张华父子与家生子的鲍二不同,可尤二姐也并未过门。 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也只打算派他们去薛家,盯着生意,并不打算委以重任。 书中这对父子,虽在贾琏纳妾的时候有过反复,却不是反复小人,只是受了王熙凤的威胁。 并且,在王熙凤逼迫他们状告贾琏时,他们深知利害,不敢造次。 也因此,得了王熙凤一個癞狗扶不上墙的评价。 这年头,找个识字的都难,张成父子若非早年吃过官司,也不至于为生计发愁。 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一旦失势,哪怕往日无仇,也会有那些不相干的上门找麻烦。 可只要保住地位,哪怕蹬鼻子上脸,对方也只能唾面自干。 因尤氏提过解决了尤二姐婚约,尤老娘要当面致谢,所以,他并未立即告诉尤氏。 眼下玻璃才是当务之急,只要造出玻璃,他在皇帝心中,必定更上一层楼,届时哪怕对贾珍蹬鼻子上脸,他也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相比之下,尤二姐确实显得无足轻重了些。 只是,他不急,尤家母女却有些等不及了。 这日,尤老娘又将尤氏找来。 一脸焦急道:“大姐儿,你再去问问,该不会是那张华父子狮子大开口,亦或是拒不悔婚,姑……逸大爷萌生悔意了吧?” 虽然张云逸有言在先,可她还是恨不得现在就改口。 “这怎么可能?便是真有意外,他也不至于不只会一声,必是近来忙着造那玻璃,没功夫分心。” 尤氏对于张云逸的情况有些了解,加上白糖生产之前,他也是心无旁骛,故而不似尤老娘一般慌张。 “玻璃?”尤老娘闻言一怔,激动道,“他还能造玻璃?” “那可不是?这可都是仙法,女儿分得的那雪花绵糖,也是逸兄弟捣鼓出来的呢!前儿你们不也尝了?” 这段时间,她没少吹嘘张云逸的事迹,尤老娘也是愈发眼红心热。 听了这话,她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暗道,他弄出雪花绵糖,能给尤氏一成,倘若纳了二姐儿还能不想着自家? 只是,想法虽好,可一想到还得拖上两年多,不免担心,过了这村没这店。 “这阵子,一想到还得拖上两年多,我这颗心就一直悬着,你跟他熟,咱们也不是外人,你看能不能跟他说说……” “这女儿可做不得主!”尤氏连忙拒绝道,“别说逸兄弟还担着皇差,就是平民百姓,也不能不尊孝道啊!” 张云逸既然不愿立即让尤二姐过门,她也就懒得节外生枝,再告诉继母,他还担着钦天监的官职。 “哎哟!你先听我说完!自然不能影响逸大爷的官声,只是这事一直拖着我心里也不踏实,你看能不能跟他说说,哪怕不急着过门,先将生米煮成熟饭,我这心里也能踏实了。” 尤老娘说完,一脸殷切的盯着尤氏。 “这……”尤氏一脸骇然的看向自家继母,惊疑不定道,“这如何使得?” “如何就使不得了?逸大爷的为人摆在那儿,我还能信不过?况且,这不是还有你吗?” “那……那我去劝劝?” “诶!诶!你放心,你妹妹最是知恩图报,今儿你帮了她,来日她定会念着你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