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要给萧持回信。不能再耽搁了。 回到桌案前坐下,翁绿萼慢慢吐出一口气,提笔蘸墨。 · 萧持收到信时?,大军才结束了一轮苦战。 裘沣坐拥数百矿产,他的部曲所配备的兵器十分精良,有他资助,薛航一方实力大增。 “君侯!” “君侯!” 将士们纷纷低头行礼。 萧持脸上、身上都染了大片血色,脸上面无?表情时?,眉眼间的凶戾之气更重,活像一尊黑面罗刹。 但他从信使?手中接过那封信时?,原本紧绷的脸,慢慢放松,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柔和的神色。 是谁送来的书信? 将士们都有些好奇,哪位神仙送来的信,能让显然不大愉快的君侯还没拆开看,心情就好转起来了? 萧持将那些探究好奇的视线隔绝在大帐之外。 他刚想拆信,皱着眉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污,干脆去打了盆水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这才拆开。 ‘夫君亲启’四字,跃入他眼帘。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萧持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鼻子?……怎么胀胀的?? 他低下头去, 见有血珠落在纸上,他心里一跳,忙将信纸拿得远了?一些, 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懊恼。 弄脏了?。 萧持草草止住了?血, 又?去净了?道手,重又?坐下来,继续翻看他的?妻寄来的?家书。 信纸上的?字迹笔意清婉, 自有一股女儿家的?秀逸。 尤其是‘夫君亲启’这几个字, 以萧持看, 竟有着不逊色于当世大家的?艺术造诣! 只可惜, 有几滴血色透过信纸,美玉微瑕。 萧持从可能是引得他突然流鼻血的?罪魁祸首的?四个字往下继续读, 他向来有一目十行的?本事。蔡显从前常说他性?子?暴躁难测, 缺了?几分?定性?。 但他此刻却意外?的?有耐心。 萧持读得很慢。甚至读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捏着那薄薄两页信纸, 啧了?一声,怎么就写这么点儿送过来? 家里是缺了?她纸还是少了?她墨? 萧持把玩着那两张信纸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 他鬼使神?差般, 将信纸放到鼻下, 轻轻嗅闻。 仿佛还能闻到她残存在纸上的?幽幽香气。 这个动作持续了?一会儿,萧持任由自己放空思绪,在这阵极淡的?幽幽香气中卸下疲惫, 出了?会儿神?。 直到一阵脚步声伴着大嗓门儿传来—— “君侯!军师问您要不要——”张运大大咧咧地掀帘走了?进来, 却见他们向来英明神?武、坚毅威猛的?君侯,竟然拿着一封信在鼻间嗅个不停! 这个场景给人?的?冲击力太强, 张运活像是一只被人?掐住了?脖颈的?鸭子?,喉咙里憋出两声滑稽的?嗬嗬声,又?在萧持投来的?阴沉视线中主动闭上了?嘴。 “做什么?”萧持嫌弃张运打扰了?他难得的?放松时?间,但视线掠过他被白布裹得厚厚的?左臂,又?忍了?忍,“你负伤在身,该在你自个儿的?帐篷里好?好?休息。乱窜什么!” 他明日须得同军师好?好?说一说,整顿军中纪律的?问题!尤其是这张运,该拉他去听上军师三个时?辰的?军纪再教?育! 张运还没回过神?来,随便?嗯嗯了?两句就想?转身出去。 他怕再待下去,会被君侯杀人?灭口。 就在他转身之时?,传来一声‘等等。’ 张运转过头去,下意识地接住萧持抛来的?小?药瓶,见君侯又?低下头去,状似很忙地整理桌案上的?文书,只道:“换药时?撒上一些,好?得快些。” 张运很感动,又?有些警惕地问道:“君侯,这不会是封口费吧?” 萧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冷酷无?情地点了?点头:“若是有什么不该有的?流言传入我耳朵里……” 张运秒懂了?他话里未尽的?威胁之意,指天誓日地说绝不会叫第三个人?知道。 萧持眉心微抽,依着张运的?大嗓门,此时?离大帐近些的?人?只怕都把来龙去脉给听明白了?。 他懒得和他计较,嗓门儿这么洪亮,可见那支毒箭没有伤到他的?元气:“行了?,下去歇着吧。” 他得抓紧时?间写一封回信。 张运行过军礼后?走了?出去,回自个儿帐篷的?路上遇见了?副将隋光远,他下意识道:“老隋,你知道不,君侯……” 熟悉的?开场白开到一半,张运猛地想?起君侯那可怕的?脸色,闭了?嘴,打着哈哈溜走了?。 知道秘密就不能 说出去的?痛苦,谁懂。 隋光远见他说话只说一半,吊人?胃口,望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什么人?哪!” · 翁绿萼收到萧持的?信时?有些惊讶。 但看到上面写的?内容时?,又?笑了?。 被气的?。 萧持信里的?中心思想?概括为——‘回信多写些!笔墨不够去我书房拿就是。’ 满满霸道意味。 翁绿萼轻哼一声。 谁理他。 这回依旧是张翼来送信。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女君要寄去给君侯的?回信,反而等到了?女君需要他护卫出行的?吩咐。 “又?要劳烦张羽林了?。” 张翼有些不敢直视女君澄静漂亮的?眼?,只侧过身,护卫着她往外?走:“是属下的?本分?,女君客气了?。” 翁绿萼和杏香、丹榴一块儿上了?马车。 她们今日要去看好?的?农庄上瞧一瞧。农庄管事早早就在门口等待了?,见一彩绘雕漆的?骈驾马车缓缓而来,马车停稳,走下两个清秀机灵的?女使,而后?她们扶下一位华容婀娜的?小?妇人?。 管事只知道买主是一位高门贵妇,却不知她这样年轻,模样又?这样出众。 管事在心里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这小?妇人?瞧着面嫩,只怕才成婚没多久,无?甚管理田地庄子?的?经验,这价格么,说不定可以略再往上浮动一些。 他心里有了?盘算,对着翁绿萼她们更加热情,杏香瞥了?他一眼?,微微上前一步,挡住管事窥伺的?视线,冷淡道:“您前边儿带路就是。” 张翼沉默地跟随在她们身边,英气轩昂,腰上佩剑隐隐带着肃杀之气。 管事心里一跳,出行还能配备这样一队精兵,这小?妇人?的?来头看着不小?。 罢了?,这有权有钱的?人?,最抠门。要是这小?妇人?的?夫君或是婆母知道她买庄子?的?时?候多花了?冤枉钱,叫底下人?打上门来找麻烦可就不好?了?。 他歇了?坐地起价的?心思,赔着笑脸将她们引进了?庄子?里。 丹榴先前来过一次,一边走,一边轻声与翁绿萼说着农庄名下的?田地有几亩,其中良田、中田、次田各占比多少,又?有多少佃农与雇农。 管事在一旁插不上话,为着促成这单买卖,他热情道:“贵人?有所不知,这庄子?啊,还有一个好?处!在西墙那边儿,栽种了?许多果树,什么桃树、杏树、石榴树,哎哟,都长得郁郁葱葱,喜人?着呢!将来贵人?家中待客,采些果子?摆上几盘,天然质朴,时?下的?贵妇人?们可都爱这一口呢。” 翁绿萼被他说得升起几分?兴趣:“去瞧瞧吧。” 管事喜笑颜开地引着她们往西墙去,还未至,远远便?能见一片蜿蜒浓郁的?绿,带着鲜活的?翠意映入众人?眼?帘。 翁绿萼见管事还要给她们挨个介绍,她摇了?摇头:“不必劳烦管事了?,这儿地方不大,我们自己走一走就是。” 说完,杏香和丹榴簇拥着她穿过月亮门,走近了?,见十数棵果树林荫浓密,树影婆娑,翁绿萼摸了?摸树干,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得都很不错呢。” 管事还想?追上去多介绍几句,他卖力些,到时?候那小?妇人?说不定会多给他些赏钱。 却被一把闪着寒光的?剑给拦下了?。 张翼面无?表情地觑他一眼?:“退后?。” 管事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心里暗恼,如今这还不是她们的?庄子?呢,这主人?派头倒是比谁都足! “小?哥别恼,别恼。我这不是想?看看贵人?她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好?及时?和她们解释吗。”管事赔着笑脸,心里骂骂咧咧地退到了?一边儿。 张翼站得笔挺,目光始终追随着女君的?方向,持剑的?手片刻不曾放松,沉默而戒备地观察着周遭的?动静。 管事先前给她们介绍时?说这西墙蜿蜒大概十几里,翁绿萼沿着疏落有致的?树荫走了?一会儿,点了?头:“定下吧,就是这里了?。” 丹榴笑着点头:“是,婢待会儿就去和管事商定签订契书的?事儿。” 三人?便?准备回去。 此时?,却又?一阵奇怪的?声响,压过了?树影婆娑的?沙沙声,传入她们耳中。 翁绿萼有些迟疑地望向墙的?另一边。 那阵黏黏糊糊的?水声动静愈发大了?,隐隐传来女子?的?低斥和男人?不依不饶又?贴上去的?声音。 翁绿萼也算是被萧持领着开过几回窍了?,怎么会不知道墙另一边的?两人?正在做什么。 无?意中撞到别人?私会,翁绿萼和杏香她们都有些尴尬。 “天儿有些热了?,咱们快些走吧。”翁绿萼强装镇定,脚步匆匆地走在前边儿。 杏香和丹榴也有些不好?意思,杏香悄悄和丹榴说:“女君脸红了?。你说,女君是不是想?到君侯了??” 丹榴哪里好?意思议论女君的?房中事,轻轻拍了?杏香一下,佯怒道:“不许这样冒犯女君。” 杏香嘻嘻笑了?两声,牵着她的?胳膊摇了?两下,说了?好?几声‘好?姐姐’、‘再也不敢了?’,丹榴这才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