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树上的叶子也被烤的打了卷,热风宛如一股从蒸笼里冒出来的热浪,席卷到整个小镇里。正是万物茂盛的夏日,却听不见一声鸟叫,一声虫鸣,偶尔有一声,也是有气无力的,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若不是骄阳似火,到有种万籁俱寂的感觉。 陈鸢倚在铺子的柜台后面打盹,即便是她这样不爱出汗的人,脑门上也冒了一层薄汗。隔着一层门帘,热气依旧袭人,睡了一阵,她烦躁地用手抓了抓被汗浸湿的衣服,又拿了扇子拼命地扇着凉风。 这是她当初随手盘下的一个小铺子,专门卖笔墨纸砚,还有一些书包笔袋之类的创意小东西,虽然赚不了大钱,但是方便了附近村里的私塾,也算是做点贡献吧。 忽然,门帘被人轻轻撩开,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滚浪的热浪,陈鸢热的有些烦躁,即便生意上门,心情好不起来,猛抬头抬眼怒视进来的人。 来人穿着一身素净浅蓝色的衣袍,手里拿着一把纸伞,气质如玉,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他竟然带来了一点清爽的感觉。 他将伞放在一边的柜子上,走到陈鸢面前来:“掌柜的,做生意吗?”轻轻一笑,温润的让人心生亲切之意。 陈鸢振作起来,直起身子:“原来是季先生,这大晌午的你也不嫌晒啊?又来买纸吗?”她随手抽了一张凳子放在季云生跟前。 季云生开了私塾,陈鸢开了这买纸笔的铺子,算是互利共生吧,季云生私塾里要用的笔墨纸砚便时常要来陈鸢这里买。 “私塾里让学生练字的纸用完了,我来买一些回去,许久未曾见到你,顺便来看看。”季云生笑了笑,一双眼睛盯着陈鸢。 这么些年,陈鸢不是傻子,季云生的心意她也知道,只是没法给出回应,便就此保持距离。好在季云生也是谦谦公子,从没有捅破过这窗户纸,大家相处起来也能以朋友相称,免得尴尬。 陈鸢这时候才发现,这么热的天气,季云生竟然没有出一点汗,浑身清爽,不由得大为惊叹。 季云生苦笑了一下:“这可不算什么本事,不过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罢了,我娘怀我时曾叫人寒冬腊月里推进了水池,虽然侥幸活命,我这体寒却是从小落下了。我娘……在生下我后不久,便也没了……” 陈鸢一时语塞,自己竟然无意间提起了别人的伤心事,于是尴尬地笑了笑:“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事情就是多,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太多了些。” 季云生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盯着陈鸢看。 季云生基本每回来都买一样的东西,所以陈鸢不用问他,自己去准备东西。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陈鸢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忍不住把两条袖子往挽了挽,露出两截纤细的手腕:“季先生,东西给你拿好了,还有别的吗?” 季云生看了一眼陈鸢露出来的手臂,垂下眼眸:“风筝,你喜欢天下吗?” 天下?陈鸢想了想,觉得季云生问的应该不是简单的字面意思吧?她抓了抓脑袋:“不喜欢,我这人生来便没有大志向,能吃饱穿暖已经是够幸福的事情了,那些个天下江山的,与我何干?哪怕这天下再大,我能住的,不也仅仅只是一隅?” 是啊,天下再大,所需跻身之所,不也仅仅一隅之地?季云生笑了,若是所有人都能有如此的想法,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又何须打的你死我活? “下一任储君,你觉得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陈鸢觉得季云生今天问的问题有些奇怪,他一向谨言慎行,怎么忽然会对她一个小姑娘问这么个事关国家大事的问题? 她蹙了蹙眉,想到了陆惊蛰。季云生是京官,又知道陆惊蛰是王爷,兴许,他是想试探、陆惊蛰是否有心想当皇帝? 她用手背抹了抹汗,然后去盆里洗手:“至少得是个明君吧,不必励精图治,至少别昏庸无道就成。至于会是谁,能是谁,我可管不着,也不在乎。” 季云生的眼睛清亮清亮的,如同水洗过一般,看着她忙东忙西的样子,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想了许久,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口:“倘若是他呢?” 陈鸢愣了愣,洗手的动作停下,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在水盆里的样子,勾了勾嘴角:“那便是他的命,不好吗?”仿佛是在问季云生,又像是在问自己。 其实我想问问你,你可爱这江山?他当了帝王,可能让你高兴?若他当了帝王,便能予你幸福吗?我想问的太多太多,到头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因为,我没有资格…… 忽然门帘再次被人掀开,伴随着齐刷刷的脚步声,冲进来一队人。他们穿着普通,若是在街上,一定十分不显眼,但是行走之间的步伐沉稳,行动有序,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 “你们什么人?”陈鸢吓了一跳,急忙露出警备的样子,顺便将季云生挡在身后。 这些人每个人腰上带着一块明晃晃的腰牌,陈鸢看这像是个字,但是却看不懂是什么字。 谁知道那几个人二话没说,忽然齐刷刷地单膝跪在了地上,俯下身体,毕恭毕敬。 陈鸢后退了一步,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哪出。 领头的那个人垂着脑袋,抬眼朝着陈鸢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沉闷:“属下奉命恭迎四王爷回宫……” 四王爷?陈鸢的脑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记得陆惊蛰是老五啊,哪来的四王爷? 忽然,脑子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猛然转身,看见季云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有些苦涩,有些无奈。 “我就知道快了,却没想到,这么快……” 陈鸢的眼睛一下瞠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季云生:“王爷?四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