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龄和张延龄自从知道皇帝要让他们选两处皇店后,自然是激动不已,也就在选定好后就立即递本求见朱厚熜。 这对他们而言,是始料未及的惊喜。 他们是真没想到外藩入继的新天子会待他们也这么礼厚恩重。 一时两人对新天子朱厚熜都多了丝好感,把昔日这位皇帝清理庄田让自家也损失不少的不满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而很恭敬地向朱厚熜行起了大礼。 朱厚熜见了二人后,也是神态温和地笑问道: “两位国舅请起,可想好选哪处皇店了?” 张鹤龄先抬头笑着说道:“蒙陛下隆恩,臣等不敢辞尊者之赐,但也不敢太贪,故只选了通州皇店。” “回陛下,臣也不敢太贪,所以就只选了临清皇店。” 朱厚熜听后心里冷笑。 这还叫不敢太贪? 如今天下,谁不知道北方最富的就是通州、临清这几处地方。 要不然,正德也不会在这两处地方开皇店。 而通州皇店是承买京师各类紧俏商货的地方。 最主要的功能就是给遵化铁厂与兵仗局提供铁矿,还给银作局与内织染局提供银矿与其他矿石。 临清皇店则是一大仓库基地,南来北往的货物基本上都只能在临清皇店暂存中转。 可以说,这两处皇店就是最肥的两处皇店产业,每年利润远大于投资土地的收益不说,还很稳定,旱涝保收。 只要大明不改漕运为海运,那这两处皇店就会一直是两座挖不空的金山银山。 要不然,杨廷和也不会着急地要在遗诏里让朝廷先把这两处皇店变卖。 在朱厚熜看来,这两处皇店,只怕也早就被北直山东等地的豪绅巨宦给盯上了。 而朱厚熜倒是乐得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与这些北直山东等地的豪绅巨宦因为利益发生冲突和矛盾,如此省得,这两方势力,联合起来对抗自己。 “两位国舅不必见外,朕虽是太后之侄,但早已视两位国舅如至亲!” “既然两位国舅选定了这两处皇店,朕自然会准予,不但会准予,还会在将来尽量照顾两位国舅的生意。” 朱厚熜说到这里就对张鹤龄和张延龄招了招手:“两位国舅凑近些。” 张鹤龄和张延龄便凑近了些。 朱厚熜则低声说:“实不相瞒,朕已通过潜伏于外藩的锦衣卫密报得知,在朝鲜,我汉家故土咸兴府内有远大于遵化铁矿的大铁矿,朕将来欲拿下此矿,让两国舅与朕分享此矿利,而再赐两国舅一份天大富贵也。” 两人顿时两眼一亮。 “另外,朕还欲将来重振钱法,而广采铜矿,恰好朕已据锦衣卫报,南洋离琉球不远的吕宋有大铜矿,远超国内之藏,朕也欲将来建水师去采此矿,而分享两国舅此矿利,到时候就通过两国舅的皇店发卖与储存,使两位国舅富贵荣华远胜先帝时,以彰亲亲之德!” 张鹤龄和张延龄听后大喜。 毕竟皇帝亲口所言,还说是锦衣卫探知的,而大明素来也的确会外派锦衣卫去探查各种情报。 再加上,这两人又是贪得无厌之辈,常常会做利令智昏之事。 所以,两人也就深信不疑,忙跪在地上,叩谢道: “承蒙陛下如此厚待臣等,臣等叩谢陛下!” “两位国舅快快请起。” “何必如此。” 朱厚熜笑着说道。 于是,两人就道谢站起身来。 “这件事要保密,不可为他人知道,尤其是外面那些文臣,两位国舅知道的,他们可是一点也不想让这天下之利归于宫廷与外戚之手的。” 朱厚熜很严肃地嘱咐起二人来。 张鹤龄忙点头道:“臣知道的!这事,臣要是对外告诉,臣被陛下砍了头也是不冤枉的。” “臣也一样!” “臣又不是傻子,哪里会把这事往外说。” 张延龄也眉间难掩喜色地说道。 朱厚熜点首:“这便好!” 张鹤龄这时瞅了张延龄一眼。 张延龄则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张鹤龄道:“哥,还是你说吧。” 张鹤龄摇头道:“你说!” 张延龄:“你是哥,你说!” 朱厚熜道:“两位国舅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张鹤龄便跪下来说:“正如陛下所说,这天下赚钱的买卖,那些士大夫们都盯得很紧,我们怕陛下虽然愿意赐给我们这么大的恩德,他们会不愿意,到时候陛下架不住力争,还是让臣等退了店出去。” “这个两位国舅不必担心。” “一来,朕名义上是赐的你们银子,不是赐的皇店,你们是合法去竞买,他们也说不上话,他们即便要争,朕也有理由拒绝。” “二来,你们这也是为了避免先帝留下的皇室产业被贱买了去然后还被糟蹋,造成那些店里的雇工没法活,才不得不出钱这份产业而已,这是合乎情义的事,朕绝不会站在他们那边的。” 朱厚熜这么说后,两人这才放了心,欢欢喜喜而去。 朱厚熜则在两人离开后,道:“传兴明银行的鲍忠来!” 鲍忠是朱厚熜的藩邸旧人。 别看鲍忠是个太监,但在一干王府旧人中,被朱厚熜暗地里给他们传授算学时,他在算数和财会方面的领悟力最强。 因而,朱厚熜就把在昔日王府义学培养算学人才的任务交给了他,如今也把兴明银行交给了鲍忠。 鲍忠没多久就到了御前,向朱厚熜见了礼。 “朕会让你以内官监少监身份,去协助皇店变卖一事,到时候你这样做。” 朱厚熜招手让鲍忠走到了近前来,然后在鲍忠耳边嘀咕了几句。 鲍忠拱手称是。 接着,朱厚熜便让内阁发上谕,以尊太后、礼皇亲之名,从朝臣之谏的名义,改赐外戚庄田之例皆赐折色,也就是赐银。 于是,寿宁侯张鹤龄被赐银十万两,建昌侯张延龄被赐银十万两。 朝臣们对此还没有意识到皇帝这是要让这两兄弟去搅局,而只以为皇帝还是从了言官孟奇的谏,没有赐庄田给两外戚,也就都赞叹不已。 但到皇店变卖这日到来时,朝臣们才发现不对劲。 因为张鹤龄和张延龄居然也都来了变卖现场,要与代表背后豪绅巨宦势力的富商巨贾们争夺皇店这块蛋糕。 这让负责变卖皇店一事的户部员外郎茅继平对此非常不满。 要知道,皇店变卖这事正式开始变卖前,背后的豪绅巨宦们早就通过各种谈判交易分好了这块蛋糕。 所以变卖这事如果没有别的势力加入,会变得非常和谐。 到时候一处皇店,只会有一个富商巨贾来买,还会说这皇店是亏损严重的不良资产,只是为助皇上度过时艰而不得不买,而将自己包装成儒商义商,进而实现,以低价买入皇店,然后名声也很好听的目的。 但现在外戚也来搅局,这场戏就一时难以演下去。 茅继平在见到内官监少监鲍忠来后,更是愤然:“连内廷也都还来买,那还算皇恩吗?” “部郎误会了,咱家不是来买皇店的,咱家是奉旨来协理的,是来帮助那些为助皇上变卖不良产业的义商们的。” 鲍忠笑着回了一句。 张鹤龄听后不解:“帮助义商?他们算什么义商,陛下干嘛帮助他们。” “他们怎么不算义商?” 茅继平准备也想问怎么帮助,但见张鹤龄质疑这些富商巨贾的身份,就反问了一句,然后又因鲍忠言明不是来买皇店的,也就请鲍忠坐在了自己一边。 而接着,茅继平就开始变卖起皇店来,并先打开一文簿说:“现变卖通州皇店,值价五千两,哪位义商愿买。” 一时,鸦雀无声。 隔了一会儿,一京师富商李登才起身说:“我买!按理通州的那家皇店,也就不过三四千两的价,现在就当是报答皇恩吧。” “这算什么报皇恩!” “通州的那皇店少说一年也进银三万两,怎么就值个三四千两。” “我出六千两!” 张鹤龄立即义正言辞地站起身来,皇帝给了他十万两,使天下人皆知,他有十万合法现银,所以,他现在可是不怕的。 “国舅爷既然如此说,那我就出七千两。” “八千两!” “九千两!” 张鹤龄见对方还在跟,干脆一咬牙:“两万两!” 张鹤龄心道:“虽说财不宜露白,但现在反正有陛下赐的十万两现银,多拿两万两买了这通州皇店也不亏。” 李登忙道:“三万两!” “哥,直接出五万两,让他闭嘴!” “这皇店到我们手里,哪怕把陛下给的钱全拿出来也是不亏的。” 张延龄在一旁支招说道。 张鹤龄点头:“五万两!” “六万两!” “七万两!” “九万两!” 李登现在是真急了。 他现在要是不把这通州皇店拿下,是不好给他背后的主子交待的,哪怕这多出来的九万多银子,他自己来掏,他也得把这通州皇店拿下。 不然他一旦失去了他主子的信任,就会损失更加惨重。 毕竟这年头每一个富商的崛起都是要靠权势人物支持才行。 “十万两!” 张鹤龄沉声说了一句。 他现在也来气了,且呵呵冷笑道:“想当年老子跟长宁伯(宪宗朝周太后娘家)家争田,令上千家奴上门厮打都没怕过,还怕了你们这些人?!” “要真是响当当的硬汉子,就继续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