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狗奴婢。” “果然都没安好心,跟外面那些文官一样可恶!” 张太后本就是个容易被挑唆的人。 史料记载,她被两国舅挑唆得都跟正德发生过几次矛盾。 再加上,张太后对正德朝的这些宦官其实印象也不怎么好,因为她总觉得是这些宦官把她的儿子带坏了,才引诱得她的儿子不怎么跟她亲近。 她自然不会觉得是她自己有问题。 所以,现在黄锦昔日旧交喜鹊这么一挑唆,张太后就信了,还气得不行。 “外面那些文官利用我刷名声。” “他们利用我捞钱!” “皇上还没欺负我这个孤寡老人,这些混账奴婢倒是先欺负上了。” 张太后还喋喋不休地继续抱怨起来,抱怨着就哭了,像是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接着。 她就很严厉地吩咐道:“以后不准所有当正经差事的太监来见我,免得倒让皇帝多心,疑心是我这个太后心坏,以后有什么要紧的事,让外面那些奴婢都找皇后去,再让皇后来找我!” “是!” …… 朱厚熜在离开仁寿宫后,将孟奇的这道奏本交给了秦文:“送内阁。” 秦文躬身称是。 而朱厚熜在秦文离开后,就吩咐王春景过来伺候他就寝。 朱厚熜则一边伸手让王春景给他脱衣一边回忆着今日的安排有什么纰漏。 对于朱厚熜而言,让改赐田为改赐皇店只是他将张家两外戚用作棋子的一个开始。 而他要彻底实现的就是让这两人彻底变成为他牟利的工具。 当初。 朱厚熜变卖皇店固然是为收买人心,同天子登基都会施一些恩典一样。 但朱厚熜知道这些皇店并不会落到普通商人手里,只会贱卖到权贵官僚手里。 所以,朱厚熜下恩诏变卖皇店,说是让利于民,其实并不会让普通商贾百姓得到好处,反而只是在便宜权贵官僚。 现在朱厚熜用赐银的方式,让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去买皇店,等于是赐皇店给他们,同时也让皇店不贱卖到别的权贵官僚手里,并趁机赚一笔,使得自己收买人心的损失降到最小。 朱厚熜不怕张鹤龄和张延龄这些外戚贪婪。 在他看来,只要这些外戚的贪婪不是聚焦在兼并土地上,而被他引到别的方向,他就能够让他们在敛财这方面,不跟他和这个帝国的利益产生冲突,反而只会给他和他的大明帝国带来好处。 “告诉东厂,让他们多去青楼酒肆传扬,就说天子是因丘聚进馋太后索要赐田,才决定将赐田折色赐予。” 朱厚熜在即将就寝时,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可以让外戚赐银买店这事产生更利于自己的效应的办法,也就将太监麦福叫了来,让他去告知东厂。 而朱厚熜在这么嘱咐后,才开始睡去。 坐在床沿的王春景,对此看得颇为心疼,暗叹自己这位主子自从当皇帝后,明显比以前还要操心,也就在替朱厚熜扇风时,任由朱厚熜突然把头枕在自己怀里,而没有去惊扰。 且说。 在这一天,梁储在见了朱厚熜,拿到准予撤回镇守太监和分守太监以及市舶司太监的批红朱本后,就因为朱厚熜暗示他把找言官谏阻皇帝给张氏兄弟赐田一事,而先将自己的门生孟奇传了来,嘱咐允诺了一通。 而孟奇巴不得有这样一个奉旨刷名声的机会,也就立即上了本。 梁储在孟奇上本且票拟了他的这道本后,才让将蒋冕和毛纪请了来,笑着说:“陛下已准,撤回各地镇守太监与分守太监,以及市舶司太监。” 梁储说着就把这道由他们内阁三阁臣联名上的批红奏疏放在了他们面前的几案上。 蒋冕先拿起奏疏来,展开看了看,而在瞅见那朱红的准字后,就顿时两眼一红: “吾皇有德!家家皆当庆贺也!” “陛下是真圣君!” 毛纪也跟着含泪说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梁储和蒋冕也都笑了起来,而不约而同道: “当立刻制敕旨,发于各处镇守、分守与市舶司!” 这对于他们三人而言,属于可让他们在士林间积攒起很大声名的功德,他们自然会高兴不已。 而梁储等不知道的是,现在在朝野间,许多官僚士大夫正因为他们促成户部借贷内帑这事而同杨廷和一样,对他们抱怨不已,尤其是对梁储这个内阁首辅。 正德十六年五月二十六日。 翰林院。 “这梁顺德虽敢于任事,清理京畿庄田,但却不敢得罪内廷,实在是有正心而无胆魄。” 编修舒芬就因为知道户部借贷内帑的事,而在一干翰林同僚面前埋怨起了梁储。 正看着两份报纸的编修许成名也跟着附和说: “正如这《文报》兵部部郎姚公所言,顺德当国,阉宦气焰恐难抑!” “倒是这《育民报》令人气愤,所载之文,文句太直白不说,基本上除称颂天子外,就只谈梁顺德之功,不谈其过。” 许成名说着就先拿起手中一份报纸说了起来。 “《文报》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谈顺德借贷内帑如何有失胆魄,不谈清理庄田安民之德。” 彼时。 张璁走来说了这么一句。 许成名和舒芬皆没再言。 “秉用,快来!” “我刚买到最新一期加印的《育民报》,里面刊载了一则尽撤天下镇守太监、分守太监与市舶司太监的敕旨。” “还标明了缘由,言说是因内阁三位阁老联名上奏,请撤镇守太监、分守太监与市舶司太监,故天子准予尽撤之。” 江汝璧这时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从一僻静无人处站起,朝这里走了来,将最新一份报纸递了来。 张璁立即接了过去。 许成名和舒芬也立即站了起来。 “吾皇真乃圣哲之君!” “元辅与诸阁老也真乃良臣!” 张璁看后立即感叹了起来。 许成名和舒芬也都兴奋起来:“竟有此事?!” 而两人在看了后,许成名也不由得感叹道: “看来,我错了!” “梁公非是怕得罪内宦,而是为能促成一件大善政,故才在请拨内帑这事上故作妥协。” “我也明白了!” “梁公这是不想仗着自己是股肱元老,而傲慢胁上,只是想要先让陛下信任他,再劝陛下行如此大善政!” “梁公,真乃老成谋国者!” 舒芬也跟着说了起来。 杨慎也因要来翰林院探知一下其四叔和五叔所创《文报》出来的朝中物议,而来到了翰林院,却也因见许成名等聚集在一块说话,也就走来问道: “你们在说谁老成谋国?” “自然是当朝首揆梁公!” “是啊,修撰不知,陛下此恩,梁公此举,真可告慰天下人心,如天降甘霖也!” 许成名等皆跟着笑着回答道。 杨慎听众人这么说后,面色一沉。 而这时,翰林张璁更是笑着说: “本以为太傅不在内阁,天子虽励精图治,只恐难得良臣辅佐。” “如今想来,是我等杞人忧天了。” “天子的确天资聪颖,早就知道梁公这种循循善诱的老臣当国,反而更益使君臣和美,所以愿意从杨公养病之请,让杨公以太傅之位荣养,而使梁公当国!” “因为细细想来,借贷内帑,而不是直接取用内帑,的确更合臣子不挟势屈君的忠孝之道!而这种忠君爱民两全之法,也只有梁公这种端方忠厚者愿意!” 众人皆点头。 杨慎听了越发不安,也就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下旨尽撤镇守太监和分守太监以及市舶司太监的事。” 杨维聪这时走来,神色凝重地对杨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