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治,自不必说,自然是内阁希望朱厚熜绍承弘治之政。 嘉靖,则典出《尚书·无逸》:“不敢荒宁,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肆高宗之享国五十有九年。” 内阁这是希望朱厚熜能革新除弊,一扫正德弊政,希望他效法商高宗武丁,同生长于民间而入继王位的武丁一样,贤明长寿。 朱厚熜自然选择了以嘉靖年号。 他可以废除正德朝一些累民之政,但让他只以弘治之政目标,他自然是不满足的。 不过,正德朝哪些政制是累民弊政,朱厚熜定要把这个解释权捏在他自己手里。 因为两个年号都是内阁拟定的。 所以,朱厚熜选嘉靖,内阁首辅杨廷和也没说什么,只把草拟的登基诏书奉了上来,请朱厚熜审阅。 朱厚熜接过登基诏书,就认真看了一遍。 看后,朱厚熜就看向杨廷和等大学士说:“所拟诏书自是顺天下人心,但既然是登基之诏,就在于广降恩泽,可这诏书恩加的不够多!” 朱厚熜这话一出,倒是让杨廷和、梁储、蒋冕、毛纪四位大学士惊喜不已。 他们就怕朱厚熜这位新天子对天下士民不够大方。 毕竟大部分君王在示恩于民这方面很多时候都是抠搜的很。 结果。 他们没想到,朱厚熜这位新天子,只会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厚恩。 杨廷和因此都不由得谦恭了几分,忙持象笏大拜:“谨请嗣君明示。” “当开恩科。” “在朕的登基诏书里,加一条内容,明年嘉靖元年加开一科,作为恩科之试,以彰朕求贤如渴之心。” 朱厚熜背着手走到殿门处,笑着说了一句。 杨廷和不禁嘴唇微颤,忙大拜:“嗣君爱才恩士,可为千古贤君!” 梁储和蒋冕、毛纪也跟着大拜:“臣等附议!” 朱厚熜微微一笑。 他这个恩典,对文官士大夫们来说,的确是大恩典。 毕竟让很多士子可以在最近三年内多考一次科举,就意味着多一丝成为人上人的可能。 但就是有加剧文官内卷的嫌疑。 可杨廷和等内阁大学士也不能不承认,朱厚熜这个恩典,是在给天下那些想进步的人以厚恩。 “诸公,年号可定了?” 当杨廷和等大学士回到内阁时,来进即位仪注的礼部尚书毛澄已经在内阁久等,且在见到杨廷和等回来时,就忙问了一句。 杨廷和颔首:“已定嘉靖为年号。” 毛澄听后喟然一叹:“到底是这个,看来嗣君,是真不欲从孝庙之统。” “奸人挑唆所致。” “相信嗣君以后会明白何为天下正礼的。” “而且嘉靖也好,难免使人不能想到嘉祐,或可使嗣君之新朝,直接重现两宋嘉祐之政,而君臣共治也!” 杨廷和说着就笑了起来。 梁储跟着笑着说:“是啊,嗣君已降口谕,登基诏书里加上明年开恩科的内容。” 毛澄正颔首呢,一时听梁储说后顿时大惊: “嗣君如此厚恩天下求学之人?” “可见嗣君虽年少机警,但其聪明之天资是循于正道的,知道笼络天下读书人最为重要。” “只是奸邪者不除,旧弊不除,虽有重文恩士之良主,恐怕还是难令天下人安心。” “当年大行皇帝何等英明,不也还是被群小蛊惑了吗?” 杨廷和一脸严肃起来,且在这时强调了一番要铲除奸邪之重要性的话。 众人听后颔首。 接着,毛澄就将即位仪注给诸阁臣看了起来。 杨廷和、蒋冕、毛纪对毛澄一向认同为同道君子,自然对他的即位仪注不会挑什么毛病。 梁储也没有,毕竟他是老好人,一般不会轻易得罪人。 …… 朱厚熜没多久就收到了礼部尚书毛澄进的即位仪注,并予以批复同意,且决定在奉天殿即位,并定武定侯郭勋在登基后为自己告天地,建昌侯张延龄在登基后为自己告天地社稷。 朱厚熜选郭勋和张延龄自然是有自己深层次考虑的。 原因则是,郭勋现在掌京营三千营,是在正德朝有镇两广之军事经验的实权勋贵,自然值得他这个皇帝予以重视,给其一个替自己做事的机会。 而张延龄是外戚代表,关键他是大行皇帝正德的亲舅舅,张太后的亲弟弟,他以外宗继位,自然得对外展示出他对大行皇帝本宗的厚待。 无论如何。 登基事宜算是基本确定。 待到次日。 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二日。 东方既白之时。 钦天监所敲时鼓便开始咚咚作响,响彻全城。 这意味着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于是,宫内外,人影窜动。 京师朝官和军民代表,也早早起来,往承天门而来,在礼官安排下,纷纷跪于承天门前。 与此同时。 朱厚熜在王春景的伺候下,穿上了孝服,随后就在黄锦等的陪同下,到了大行皇帝几筵前。 此时的大行皇帝几筵前,司设监已重新设上酒果,只等朱厚熜行告大行皇帝之礼。 “皇兄大行皇帝在上,从弟朱厚熜因承遗命之托,又文武群臣及军民耆老合词劝进至再至三,情辞恳切,故勉从其请,而于今日遵诏顺请,即皇帝位!” 朱厚熜按礼祇告后,就五拜三叩头起来,随后就去偏殿,由王春景带人给他换上了衮冕服,准备祭告天地。 换上衮冕服后,朱厚熜一下子威严增加了许多。 一张温润如玉的少年脸,在十二旒冕后隐隐若现,既肃然又沉着。 织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的衣,绣有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的裳,再加上黄、白、赤、玄、缥、绿六彩大绶和小绶,玉钩、玉佩之物,更是让他顿时神采奕奕,华彩至极。 王春景在替他换后也不禁因此怔住,想到从小陪到大的少年,终于成了天下之主,也就不由得两眼酸涩。 朱厚熜倒是目光如炬,未敢扫视别处,只在黄锦等的陪同下,来了奉天殿前,准备祭告天地。 此时的奉天殿前也已由司设监设上酒果。 “维正德十六年,岁次辛巳……告天地,今日臣朱厚熜即皇帝位!” 朱厚熜按照礼官昨日所定规制行礼后,就去奉天殿,又拜谒了大明诸位先帝,随后又谒奉慈殿谒告孝肃太皇太后,孝穆皇太后。 接着。 朱厚熜又来到大行皇帝几筵前,告之于大行皇帝,他已告天地,即皇帝位。 随后。 朱厚熜便来到已着礼服等候他的慈寿皇太后张氏和大行皇帝皇后夏氏这里。 “臣侄朱厚熜今已告天地、祖宗、大行皇帝,即皇帝位。” 朱厚熜向张氏禀告起来。 慈寿皇太后张氏则在看见朱厚熜戴十二旒冕向他走来时,一时仿若看到了自己初为太后时,正德向她走来的一幕,也就顿时泪水盈眶,眉目也就多了几丝慈爱的笑容而在朱厚熜行五拜三叩礼后,将其扶起,笑着说: “帝当宣于臣民知道。” 钟鸣鼓响,朱厚熜乘舆,在衣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大汉将军护送下,往奉天殿而来。 而在朱厚熜走后,张氏则不由得对夏氏开口问:“你这位叔叔,会是让所有人都安心的好皇帝吗?” “母后当放心。” “我看这叔叔,虽同大行皇帝当年继位时一样年少,但却温谨恭肃的很,目光清朗,当能理合天下之是非,为当世之圣主。” 夏氏笑着回答了自己的看法。 张氏颔首:“也许吧,目前看上去,的确不差,甚至比照儿当年还要稳重些。” 且说。 在朱厚熜往奉天殿来时,百官这时已于承天门入丹墀内俟候。 “有旨免贺!” 而鸿胪寺引执事官则在朱厚熜将奉天殿时,传旨百官免贺只行五拜三叩头礼。 传毕。 执事礼官等便奏请朱厚熜升殿。 朱厚熜这才下舆,由中门出,升宝座。 啪! 啪! 接着,锦衣卫鸣鞭。 鸿胪寺赞后,百官开始行五拜三叩头礼。 登基大典时,来奉天殿的大臣很多,几乎所有朝官都来奉天殿跪拜道贺。 所以,朱厚熜升座后就看见殿内殿外,乌泱泱一大片,跪满了人。 而朱厚熜也因此顿生一种执掌天下权,为天下所有人之上的睥睨天下之感。 仿佛九州万方的臣民真的都拜服在了他身下。 但紧接着,一想到,今后他一言可福苍生一言祸四海时,他又起了畏怯迷茫之心。 自己能做到让这天下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统治而更好吗? 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真的因为自己越来越强盛吗? 饶是朱厚熜一直是个信心十足的人,但在这一刻,也不得不在内心如此询问起自己来。 但他到底也是见过了风雨,也就没有因此真的怯场,还是中气十足的在这时说道:“平身!” “平身!” 当大汉将军们将朱厚熜的声音传来后,百官们便纷纷站立了起来,仰望向了他们的这位新皇帝,正坐在宝座上,俯瞰着他们的新皇帝。 神圣威严! 不少已因此感动于心,抿嘴盈泪,内心本能地期望着这是一个真正盛世的开端。 其中。 袁宗皋看着那个从奶声奶气时就开始跟着自己读书识理的少年在自己面前,衣天子之服,睥睨众臣时,更是泪流满面。 随后,百官出至承天门外,重新同耆老军民代表等跪于承天门外。 在这之后。 鸿胪寺便向朱厚熜请颁登基诏书诏。 朱厚熜准予后,便让翰林院官捧诏授于礼部官。 然后,礼部官持诏书由奉天殿左门出,锦衣卫于午门前候礼官持诏到后,就将登基诏书接过来置云舆中,引导至承天门上开读。 “诏曰!” “朕承皇天之眷命,赖列圣之洪休,奉慈寿皇太后之懿旨,皇兄大行皇帝之遗诏,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弗获谨于四月二十二日祗告天地宗庙社禝即皇帝位!” “以明年为嘉靖元年,特开恩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