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听后忙走了出来,却见王府旧人锦衣卫千户石宝来传旨,便忙跪了下来。 石宝则低声说:“此旨是密旨,请公我到这边来听宣。” 王京便起身跟着刘大来到了远处。 接着。 石宝才说:“皇爷有旨,着王京枭首吃里扒外的奴婢丘聚,朕要借其人头立威,另碎其尸,挫其骨,扬其灰。” 朱厚熜下给王京的旨意是中旨。 即天子手谕。 也就比较口语化。 而王京是天子近臣,中旨也是要听的。 “臣领旨。” 王京也就接了旨。 随后。 王京就向百户刘大与总旗沈大经这两个素来最勇武有力的部下招了一下手。 刘大和沈大经就跟着他朝丘聚走了来。 丘聚这里在突然听到有旨意来时,已经感到不对劲。 然后。 他在见到来者将王京叫到远处去宣旨,就更加不安起来。 现在。 王京带着俩壮实如铁塔的锦衣卫大汉进来,更是心惊胆战地问:“王指挥使,何故带两锦衣卫来?” 蒋氏也是一惊,问:“怎么回事?” “圣母恕罪。” “臣待会儿再为圣母解释请罪。” 王京先向蒋氏拱手行礼。 接着。 王京看向丘聚,在这个时候,沉声吩咐起来。 “有旨意!” “把吃里扒外的狗奴婢丘聚拿下!” 丘聚大惊。 面容顿失血色。 如抹白漆。 “是!” 刘大和沈大经已迅速将丘聚擒拿住了。 “矫旨!” “这绝对是矫旨!” 丘聚不禁诡辩起来,看向蒋氏:“请王妃为奴婢做主!” “这是皇爷亲笔手谕。” “我岂能认错?” 王京说后就拿起手里的谕旨。 蒋氏也看了一眼,也笑了笑,说:“确实是我儿亲笔!还进步了不少。” “皇爷旨意是,要借丘聚人头立威!” “圣母面前,不宜行刀。” “押出去,选一僻静处。” 王京如此说后。 刘大和沈大经便将丘聚拖了出去。 丘聚此时已双腿站立不稳。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没人来通报消息给我。” “苏锐这些人背叛了咱家?” “镇平伯他们呢!” “大司寇他们呢?!” 丘聚心里非常纳闷。 唰! 但他还没想多久。 王京就拔出了刀。 丘聚害怕得不由得紧闭着眼,道:“还是魏彬张永他们比我明白啊!” 咔嚓! 丘聚话刚一落。 其人头就血糊糊地滚落进沟里。 接着。 洒灰。 成盒。 其首级由石宝带回了京师。 尸身也被碎掉烧成灰,然后扬在了运河里。 在这之后。 司礼监。 少监以上的宦官与女史以上女官,都被朱厚熜下旨叫了来这里,观摩受刑的一干宫中奸细与丘聚的首级。 看着丘聚首级和被一個个押到一边勒死的太监苏锐等人。 众人皆战战兢兢。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何为皇威赫赫、家法森严。 谷大用、秦文诸太监不禁庆幸自己站队正确。 秦文更是感激自己干爹魏彬有先见之明,让自己这些人配合陛下一切新政,不要在乎利益上的损失,知道自己是依附于皇权的人,被天子弃了,就什么都不是。 “皇爷有旨。” “丘聚等吃里扒外、不守家法,虽凌迟亦不为过,然念伺候先帝与朕以及后宫诸贵人有功,故丘聚改斩首,余者皆赐全尸,赐棺椁厚葬,不火化!” 按例。 犯罪宫人一般直接火化,不给棺椁土葬。 而这个时代的人都很在乎死后待遇。 所以,朱厚熜这一举措的确算是开了很大的恩。 “皇爷仁德如天!” 秦文等也就在谷大用宣旨时,由衷地叩首回了一句。 “有过者当罚,有功者也当赏。” “家法虽严,然家恩亦重。” “故谷大用、秦文、黄锦……赏银一千两,赐蟒袍。” “麦福、鲍忠……赏银五百两。” “骆安、张镗、陆松……升一级,赐斗牛服,赏银五百两。” “另有不宜透露姓名者,皆会有特赏,在这里不予公布。” 谷大用这么说后,宫人们皆叩谢了恩典。 处置完内廷的人。 就该处置外朝的不忠武勋与不忠文官。 陆永、马山、刘钊这三勋贵因为欺君与图谋不轨,经三法司议后,请旨斩首,籍没家产。 朱厚熜予以同意。 而朱纲、刘镇这些听从陆永等勋贵之命,企图兵谏的武将,则因及时投降,避免了底下无辜兵卒互相残杀,而在三法司议后,便请旨从宽处置,只赐自尽,留全尸。 朱厚熜也予以同意。 但对于原刑部尚书赵鉴、给事中张翀等谋害张璁、企图兵变这事。 三法司则以文臣宜宽恤之议,请只将赵鉴削职为民,张翀戍边,而免死刑。 虽然梁储身为首辅,又是迎立元老,但梁储倒是没打算先拿主意,而意还权于君。 所以,梁储为此求见了朱厚熜。 “元辅怎么看?” 朱厚熜倒也先征询了梁储一句。 梁储答说:“臣愚以为,宜宽恕士大夫,能不杀就不杀,是国朝养士培元之道。” 朱厚熜知道,士大夫们都很希望明朝能和宋朝一样,不杀士大夫。 梁储自己也不例外。 何况,他一向也不喜用严法处事。 但朱厚熜对此有自己的看法。 于是。 朱厚熜便开口说:“不妥!” 严肃非常。 “朕知道!” “元辅一向主张君臣之间,大臣之间,当尽量和睦如一,团结共处,为此愿意适当退让,乃至受些诟病委屈也无妨。” “上下如一是很重要。” 朱厚熜说到这里,就又道:“但朕认为……” “该杀的还是要杀!” “朕不能怕大臣们对朕离心离德就该杀的不敢杀!” “朕也不是说,不能接受臣民反对朕,但得是守规矩的反对。” “对于这样的大臣,朕不但不会杀,甚至还会重用,还会加恩厚赏!” “但是,不守规矩的反对朕,那就得该杀就杀,该抓就抓!” “燮理阴阳,不是只和稀泥,也要时不时把破坏团结的风气拾掇拾掇,晒一晒。” 朱厚熜说到这里就看了梁储一眼。 “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 “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 朱厚熜接着又补充说道。 而这话。 对于梁储这种历经宦海沉浮多年的人而言,自然是能迅速领悟其中精妙之处的,也就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 同时。 梁储也颇为惊讶,暗想:“陛下竟已将治政看的如此透,是真的天生神俊,还是他的老师袁宗皋真的在治国韬略上深藏不露?” 梁储决定抽时间再去找袁宗皋讨教讨教,并不由得开始替袁宗皋惋惜,心想当年要是袁宗皋要是没去兴王府,而是一直留在翰林院最终入阁,或许功业早就在自己之上。 如此想后。 梁储便忙拱手说:“陛下果然圣明烛照,臣老而昏陋,未将天下事认识透。” 梁储便这样票拟起来,然后,此题本在司礼监批红后,就下达了三法司。 三法司的堂官不得不来找梁储。 梁储则说:“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该杀的还是要杀!不必再议了。” 三法司的堂官听后齐齐一怔,随后皆没有再争。 但当三法司公布谕旨后,宣布将赵鉴、张翀等弃市后,朝野哗然。 “怎么能杀士大夫!” “这岂是待儒之道?” 副都御史张纶为此在都察院掸袖起身。 “抛开赵、张等所做的事不谈,内阁九卿等难道就没半点错吗?!” “若不是他们不敢持正,何至于像今日这般处境,使陛下仁德不能昭彰!” 刑科给事中顾济也在六科廊大为震怒。 “赵、张等不过是在争礼时,小小的任性了一下,又有什么错?” “虽然赵、张等所做的事是有些过分,但也是赤胆忠心一片啊,朝廷不该宽恩吗?” 工部郎中徐少华也在工部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而接着。 这三人就先后都上了本,援孝庙时不杀儒生之例,请免赵鉴、张翀等死罪! 当这些本到内阁后,梁储因已知圣意,便直接不允,还以皇帝的名义,在票拟时斥责三人是非不分,持言不正。 三人因而非常气愤。 眼见着。 礼部这边已按议定的大礼,奏请追尊朱厚熜生父兴献王为兴献帝,生母蒋氏为兴献后,兴献后也已至通州。 五品以上大臣和科道翰林官,按礼要集合去郊外按礼迎候兴献后时,这三大臣便干脆都不赴行在准备行礼。 因为他们本就对大礼定成了以皇帝不认孝宗为爹的礼而感到不满,如今便干脆以有为逆臣说情之罪在身为由不赴行在行礼。 “我们也别去了!” 给事中邢寰等十余名文官得知后,也决定效仿,以表达心中对皇帝未能认孝宗为爹之事的不满! 点名御史萧淮在出发前点名时,大为惊愕,不由得立即将这事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