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平静的江面突然掀起数股巨浪,三艘战船疾驰而过。 为首的战船上,凌枫负手而立,眺望着繁华的苏州城。 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唯一的变数就是徐仲平。 他没想到他们能脱身。 不过,这小小的插曲并不会影响什么,明日一早,苏州城将在他的控制下。 “凌公子,我们要不要等那个人?”一位日本武士从船舱走了出来,见到凌枫后,解下腰间的佩刀,用力地撑在甲板上。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如若不是梳着月代头,完全可以假冒明人。 “西洋人最不可信,我们最多等到黄昏,那是发动攻击的最好时刻。”凌枫回答道。 他生怕夜长梦多,如果耽搁太长时间,官府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将陷入苦战。 所以,今日黄昏将是最佳时机,三艘船数百名火炮足轻,攻下一座无兵防守的空城,简直绰绰有余。 不过,那位大人还是很谨慎。 他在这世上,唯一佩服的就是他,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股掌之中。 日本武士笑道:“这次行动,我们岛津大人派了精锐,如果失败,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凌枫张开折扇,用犀利的眼神瞪着眼前的武士,不无嘲讽地说,“你是不相信我?还是那位大人?” 日本武士被凌枫的眼神吓了一跳,想不到这痨病鬼能让他感受如此威压,“我自然不是质疑那位大人,只是昨夜凌公子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我怕明人已经有了防备。” 凌枫冷哼一声,“巡抚翁大立抱病不起,官府中的官差已走大半,南直隶的其他地方那位大人已经打好招呼,那些地方官员当会延迟救援,等他们来,我们已经占领苏州城。” “如此最好,只是胡宗宪在宁波,我怕他的船队来掺和。”日本武士收起佩刀,重新别在腰间,把手伸到袖子里,指着南边说道。 凌枫收起折扇,“我已通知汪滶协助我们骚扰沿海,让胡宗宪的部队抽不开身。” “那海贼可信得过?” 凌枫哈哈大笑,“我都和你们倭人和红毛夷合作了,区区一个海贼,有什么信不过的。” “照你这么说,今日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 凌枫神情严肃地看向灯火通明的渡口,证明自己的时候终于到了。 他是天生的支配者。 他要用他仅存的寿命换来无尽的荣誉。 他要让那位大人对他刮目相看。 红色的夕阳渐渐染红江水,过不了多久,黑暗将会降临苏州城。 凌枫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升旗!” 桅杆上升起画着“十字丸”的旗帜,代表着这是日本萨摩藩的船只。 此时,三艘快船迅速向大明苏州城冲去。 ...... 而在徐仲平和凌枫没有注意的角落,停泊着一艘巨大的海船。 船上没有挂任何旗帜,让人分不清是商船还是官船。 甲板上的每个人都身着锦衣,中间坐着一位举止优雅的官人。 他身披朱红色的官袍,绣着金丝的盘龙,腰间系着玉质流苏,气质阴柔从容。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手上拿着一把拂尘,每一次挥动,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督主,倭寇似要进攻苏州城。”一位小太监跪着禀报探查的情况。 他口中的督主即是时任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冯保。 他并没有回答小太监的汇报,只是在他薄薄的嘴唇上挂起一抹微笑,看似温和却让人不寒而栗。 小太监倒吸一口凉气,试探地问道:“督主,我们是否马上禀告陛下,这可是大功一件。” 冯保轻轻挥动拂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幽幽地说道:“不,去禀告裕王。” 他明白当今皇帝时日不多,对中官又看管甚严,致使嘉靖一朝,他们东厂被锦衣卫压了一头。 嘉靖只信任黄锦那老家伙,而黄锦除了唯唯诺诺,伺候嘉靖饮食起居外,没有任何建树。 这是他最看不起黄锦的地方。 因此,他明白现今要讨好的不是当今皇上,而是太子殿下裕王。 按宫里规矩,等黄锦那老家伙归天,他就会继任下一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成为太监中的第一人。 所以裕王的支持很重要。 他在宫里和民间都布有眼线,当他得知嘉靖对严家父子不是很信任时,也吓了一跳。 严家父子据说和倭寇勾结,他们这些文官除了土地财富外,难道还要些别的? 真是太贪心了。 嘉靖派了黄锦去调查,可冯保认为黄锦老了,这个重任必须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早早地布置眼线在江南各重镇,监视着当地的士绅土豪,和朝里的文官到底有什么牵连,他清清楚楚。 当他知道苏州凌家似乎最近和严世蕃走得很近时,他毅然决定亲自前往苏州一探究竟。 结果终究没让他失望,勾结倭寇意图攻打苏州城。 这些文官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轻笑一声。 不过,他不会声张,他只会作壁上观,任他们狗咬狗。 毕竟,在东厂一个消息价值千金,更何况这么重要的信息。 他只要等他们分出个胜负,再对输家抄家灭门就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们东厂总是扮演渔翁的角色。 冯保转身对小太监,问道:“陛下,最近如何?” 小太监躬身回道:“陛下还是一如往常,沉迷于修仙炼丹,只是最近似乎心神不宁,比往常吃了更多仙丹。” 冯保点点头,“知道了,退下吧。” 他的嘴角微扬,他等的机会似乎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严世蕃一定也是意识到了这点,才如此急于出手。 大家都在等待时机,而他冯保只要确保他是渔翁便是。 夕阳映红了苏州城,远处三艘快船急速向渡口驶去。 冯保把拂尘指向北方,幽幽地说道:“回宫吧。” “是。”小太监们得到命令,从甲板四散而去。 船上挂起了大明的日月旗,证明这是艘官船,沿路就不会有官府拦下盘问。 一路北上回京城将会畅通无阻。 也是,谁敢拦东厂的船,是嫌命不够长吗? 冯保轻笑一声,“严世蕃啊,严世蕃,你的命够不够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