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等风来不如追风去,花荣这五人来投?一者确为西门庆之风采抱负所动,二者也为自己搏个出人头地。 花荣之父本就是军官,为国捐躯后他才继承清风寨军职;黄信原乃青州兵马都监,也曾是一呼百应的军主;吕方郭盛酷爱方天画戟,这兵刃向来只在战场交锋才能派上大用,其志向不言自明;浪里白条张顺来投却另有深意。 张顺与胞兄张横有两个选择,一是都上梁山快活,二是一人上梁山,一人追随西门庆,想来无论哪一边将来有前途,另一人都能来投,在耍骰子中这叫“大小通吃”最是稳妥。 当下西门庆三兄弟,带着五人回到青州城客栈暂且住下。 来到客栈,花荣又掏出一封晁盖书信,西门庆打开一看,却只有一个“谢”字。 他心下了然,这是晁盖谢谢自己拉走了宋江手下五名战将,让自己继续坐稳梁山第一把交椅的意思。 刚至傍晚,有兵丁来寻西门庆,请三兄弟前往蔡太守府上赴宴。三人来到蔡府,但见青砖绿瓦雕梁画栋,果然气派非凡。 蔡九已命人在后庭摆下一桌宴席,宴席之上海里游的、天上飞的、土里钻的、树上爬的……端的是丰盛之极。 西门庆心道:“一方封疆大吏为何对我如此客气?”不过蔡九不明说,他也不提这话,只是客客气气敬酒回话。 武松还收敛些,鲁智深可不管这些,只管狼吞虎咽,酒水将前襟打的透湿也不管不顾。 酒至微醺,蔡九问道:“西门押司,今日在城门下力战匪首,若是最后一刀能砍下晁盖头颅就好了,可惜只砍下了头盔。” 西门庆眼睛一转,道:“大人有所不知,小可用的是短兵刃,若是长兵刃,今日那晁盖想来已经人头搬家。” 蔡九惊奇问道:“押司为何不用长兵刃?” 西门庆摇头道:“好铁可遇而不可求。” 蔡九捻着胡须,笑道:“这等小事,且随我来。” 当下叫来管家前方带路,及至后院库房,指着一堆墙角物件请三人观看。三人上前细看大吃一惊,满满数只大箱中,竟都是螺旋花纹遍布的上等镔铁1。 蔡九道:“好马配好鞍,你三人一身艺业,本官送你三人每人一件长兵器就是。” 三人拜谢蔡九,告退返回客栈,果然当夜就有铁匠上门,详细询问三人要打何种长兵器。 武松生平最爱关羽义薄云天,让匠人只管打一柄青龙偃月刀来,鲁智深却爱张飞嫉恶如仇,让打一柄张飞也似的丈八蛇矛来,并吩咐匠人与关张二人兵刃需长短重量一般无二2。 这二人为何打造这两般兵器,一来爱学关羽、张飞义气,二来这两条长兵器只在马上使用,步战时依然用双刀、禅杖即可。 西门庆略一思量,以纸笔画出一张大槊3图样来,这条大槊丈八有余,只画在图上就有一种霸气高贵之感。 匠人走后,西门庆百思不得其解,蔡九身居高位,为何对自己三人如此礼遇?想来其中定有文章。 想不通就暂时不想。随后几日,西门庆与众兄弟在客栈中轻松快活。 众人一来心中无事,二来黄文烨感恩,差人流水般送来时新的桃、杏、梅、李、枇杷、山枣、柿、栗之类,更兼酒肉管够,几人只管每日睡了吃,吃了演武,演武再吃,吃了又睡,真真是亲如兄弟一般。 不过众人心中有数,虽亲如兄弟,但西门吹血才是当仁不让的主公。 几日后,铁匠带人送来三口大长木匣。 三人打开来看,第一口长匣内是一柄蛇舌吐信丈八蛇矛,第二口长匣内装一柄雪花亮纹青龙刀。 第三口长匣内是一柄螺旋花纹乌黑大槊,槊尖似枪锐利无比,槊颈又有锯齿排布。 三柄兵刃,乌沉沉冷气侵人,远看犹如黑沼寒冰,近看密布琼台花纹,鬼神见后心惊,奸党遇时胆裂,一股腾腾杀气扑面而来。 铁匠又拿出一柄鱼皮鞘镔铁短刀,说这是用剩下的边角镔铁打造而出,是以一并送来。 西门庆将短刀顺手插入靴筒,张顺在一旁,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当下,三兄弟各取兵刃在客栈后院演武,那叫一个痛快淋漓。花荣等人好生羡慕,也各挺长枪画戟与三人比拼,真个是人如猛虎,马似蛟龙。 张顺却跑前跑后只顾端来茶水,众人笑问,他只是摆摆手说只善水战。 西门庆看众人演武,心中只觉梦回吹角连营,忍不住下场指导,每每都说到关窍处,众人大感惊奇,都道难道世间真有神人,怎地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众人不知,西门庆虽不是神人,但前世眼光何等锋锐。旁的不说,他一生南征北战,眼见的三国战将多如牛毛,许多还是他的麾下,如此积淀自然对各式兵器都有过人的心得。 关羽、许诸、乐进之大刀;夏侯渊、赵云、张郃之长枪;吕布、典韦、甘宁之戟;黄盖、徐晃、夏侯渊之神射……他对众多名将何其熟悉,自然眼界远超常人,对花荣等人指点一二还不是易如反掌。 殊不知,他这一略加指点,对众人却是醍醐灌顶一般,每每让众人茅塞顿开。尤其上一世他独爱关羽和许褚,这二人俱是使刀高手,他按照记忆指点武松,何处发力、何处回肘、何处挑刺、何处拧转……众人听得心服口服,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西门庆也并非只有所舍而无所得,旁的不说,花荣弓箭无双,西门庆上一世虽也能开弓射箭,却如何比得花荣?花荣倾心传授弓箭心得,西门庆也着实受益匪浅,射术蒸蒸日上。 是夜,有兵丁来寻西门庆,只说蔡太守相召。 西门庆心头雪亮,收人礼物与人办事,蔡九要说正事了。他随着兵丁来到蔡九府上,蔡九笑问:“兵器可还使得顺手?” 西门庆连连称谢,试探问道:“大人寻我来定有要事,还请直言。” 蔡九呵呵大笑,道:“你可知去年黄泥岗生辰纲被劫之事?” 晁盖等人智劫生辰纲一事早已传遍江湖,西门庆点点头道:“小可知道,十万贯生辰纲本是入京送与蔡太师贺寿,却被晁天……天杀的贼人劫得干干净净。” 西门庆又险险嘴瓢。 蔡九道:“是也,本官也不瞒你,蔡太师正是家父,转眼又是一年,如今路面贼人众多,本官想让你跑一趟,押解生辰纲如京贺寿,你可愿意?” 西门庆问道:“敢问老太师寿辰何日?此去汴京一千六七百里,路途不近。” 蔡九道:“尚有四五十日,七月初六正是家父生日。你三兄弟武艺不俗,一路小心入京就是,本官自有书信先行。” 西门庆道:“非是小可不愿去,实是小可本是阳谷县押司,久不回归,恐上官怪罪。” 蔡九笑道:“无妨,本官休书一封,使邮驿加急送与东平府太守程万里就是。” 西门庆道:“东平府太守大人不是陈文昭吗?” 蔡九笑道:“陈文昭上月已经调任汴京,程万里本是高俅高太尉外甥,调任东平府时间不久,蔡高两家交情不薄,我信里只说让你为我办些私事,他岂有不应之理。” 西门庆心道,八月东平府武举科考,自己无根基后台,这封信可谓价值千金。他当下躬身道:“深谢大人抬举,不知生辰纲可否备妥?小可何时能够动身?” 蔡九道:“生辰纲已经备妥,只需套五辆大车启程即可,你要多少兵丁随行?” 西门庆道:“兵贵精不贵多,人多反而招人耳目,我三兄弟押车上京即可,想来万无一失。” 蔡九问道:“车夫我自派军健随你前往。” 西门庆道:“无须军健,我此番前来江州,本就带了五名随从,都是赶车好手,押运生辰纲之事不张扬最好。” 蔡九哈哈大笑,道:“依你就是,生辰纲至汴京,家父自会送信前来,你只管自回阳谷县就是。”又将一封书信交给西门庆,叮嘱他交给蔡京。 次日早起五更,花荣等五人充作马夫吆吆喝喝自府库套了五辆大车,取了沿路公文路引,径直出城。 城外一人正在等候,却是黄文烨。 黄文烨送上一大包金银,敢谢西门庆送回胞弟黄文炳的尸身。 西门庆也不矫情,带上金银就走,来到江边白龙庙,眼见四下无人,又掘出庙墙下礼物,又是好大一包金银。 众人相视而笑,赶车打马而去。 江州隶属江南西道,西门庆一行此去,需途经岳州、吉州、宣州,到达湖北路,再经江陵府、鄂州、复州、峡州、秭归当地,再至西京河南府,直至宋都汴京城。 八人一路行来并不着急赶路,每日里不过走六七十里便停,这些人惯走江湖,一望便知极不好惹,又有谁敢来捋虎须? 偶然途经山岭,有些许毛贼拦路,大咧咧叫嚷什么“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每遇此事,都不需西门庆多言,几人轮流上前冲杀一阵,自将贼人杀得抱头鼠窜。 后来花荣、黄信等人竟相互抱怨起来,埋怨谁冲得快啦,谁还没过瘾啦等等,西门庆管也不管,为将之才无须约束太多。 行路无事,众人也相互比试武艺,武松与鲁智深勇武非凡,但西门庆得了大槊后,武艺再次提升,武鲁二人已隐隐不敌。 七月初一,众人一路行来,已到黄河岸边渡口,只需大船摆渡至北岸,半日可抵汴京。 西门庆立于高堤之上,笑道:“车马上船,走,东京城里耍耍去!” 殊不知,他这一入京城,却如暗夜中的萤火虫,再也掩不住光亮。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有分教: 黄河之水天上来,英雄豪气云天外。 一入汴梁飓风起,手起槊落宰狼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