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哥如今出入宫城,根本无需通禀,甚至可以纵马入宫。 但苟哥从不落人口实。 于是乎,其人与桓祐一同滚鞍下马,径直向南宫中的长乐宫行去… 自刘嗣被刘协立为太子之后,刘协便将相对狭小的承光殿赐予了刘嗣,刘协则搬到长乐宫办公及居住…好吧,尽管刘协不办公。 苟哥心知肚明,不是承光殿相对狭小,而是承光殿与刘协的后宫,也就是南宫长秋宫丛殿之间,隔着一座大广场,距离相对有些远。 长乐宫则不同。因毗邻长秋宫之故,刘协无论是临幸后宫妃嫔,还是寻欢作乐、观赏歌舞,都要方便许多。 本来,赵旻修建南宫的主要目的,是想让自己老婆、孩子住得更加舒心… 在赵旻的规划之中,伏寿住长秋宫、刘嗣立为太子后住长乐宫,长秋宫旁最大偏殿,则属于宫中小老婆步练师。 反正如今没有皇太后,谁住长乐宫都没毛病。 所以,对这三座宫殿的设计,赵旻曾煞费苦心。 结果… 长乐宫被刘协半路截胡。 赵旻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对此无可奈何。 万幸小刘嗣尚年幼,至少可与伏寿同住长秋宫七八年之久。 苟哥心中愤愤然地看了看曹操主持修建的承光殿,又咬牙切齿地看了看规模更加恢宏,无论取暖、乘凉、沐浴还是如厕都极为方便的长乐宫,对刘协恨意更浓。 客观来说,刘协与“亲儿子”互换宫殿之事,在宗法社会极为正常。 无论如何,太子的住处都不可能比皇帝更好不是? 但谁让赵旻是宠妻溺子狂魔呢? 万幸,桓祐始终默默跟在自家主公身后,看不到后者那可怕的表情。 苟哥脸色阴郁地经过南宫之阙… 也就是影视剧、汉代遗迹旅游景点中,那位于道路两旁、左右并列的高大门类示意物。 这时,护卫天子的虎贲中郎将赵甲,迎上前向自家少君行礼。 “仆参见少君,天子此刻尚在安寝,少君如有急事,不妨先去见皇后。” 苟哥无语地仰头望天,只见暖阳高照,时已近午时。 赵甲嘿嘿一乐。 “少君当知,陛下午时过方洗漱更衣,用罢午饭即午休,酉时后天子方才处理国事。” 正所谓近墨者黑,深受自家少君影响的赵甲,如今愈发腹黑。 赵甲所谓刘协“处理国事”,实则是日理万机,懂的都懂。 刘协未起床,苟哥也无可奈何。 其人总不能冲进长乐宫、一把将刘协拽起来吧? 那不是大逆不道嘛。 苟哥无奈摇头之时,赵甲已唤来自己麾下一名虎贲郎。 “你速请大长秋至此,太子太傅有要事启奏皇后。” 言罢,赵甲笑嘻嘻地向自家少君行礼。 “少君,皇后此刻正教导太子、长公主读书,少君可径去长秋宫。” 不言而喻,赵甲是真的懂苟哥。 因男女之大防,苟哥可以顺利见刘嗣,却轻易不能见到自己的嫡长女、也就是长公主刘滢。 此刻听闻自家两个小乖宝儿正被大乖宝儿教导读书,苟哥登时心中火热起来。 其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袖,感觉到袖中以油布包裹之点心、糖果仍安然无恙,登时松了口气… 这本是超级奶爸苟哥给曹彰、曹植、孙绍三人准备的零食。 思及稍后将见到最心爱的大老婆,以及一对儿女,苟哥对刘协的恨意顿时荡然无存。 于是乎,迫不及待的苟哥也不等大长秋赵慎前来,便径直向隔壁的长秋宫走去。 一边走,苟哥还一边回头看向桓祐。 “阿祐,你且在此等候大长秋,我先将荆州之事奏明皇后。” 桓祐有些傻眼。 啊这… 其人此刻已经深深后悔,自己不该随主公入宫,以至于竟亲眼目睹天子之荒唐、皇后之勤政。 其人暗自打定主意: 自己务必严守秘密,绝口不提宫中之真相。 少顷,因带娃写作业,导致心态有些崩溃的二宝妈伏寿,心情瞬间由乌云盖顶,转为阳光灿烂。 一切变化,只因其人的近侍宦官一句话… “启禀皇后,太子太傅求见!” 伏寿情难自制地微微一笑,旋即… 其人脸色瞬间平静如水。 这次,是因为… 在长秋宫书房、皇太子刘嗣的身畔,跪坐着一名以轻纱覆面、虽着直裾深衣仍难以掩盖窈窕身材的女子。 那女子此刻,正专心致志地看刘嗣提笔写字… 心情瞬间转好的伏寿,并未察觉,方才那女子娇躯曾微微一颤。 伏寿望了那女子一眼后,便轻声道。 “传!” 少顷,迫不及待要与老婆孩子团聚的赵旻,兴冲冲而来、且纳头便拜。 “臣赵从文,拜见皇后、太子、长公主!” 苟哥虽言拜见自家三人,却仅向皇后一人行礼… 伏寿对此当然毫不在意,但那深衣女子却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因有外人在场,伏寿不便表露出对爱郎的爱意,是以伏寿只是淡淡道。 “卿免礼!不知卿此来何事?” 与大老婆心意相通的苟哥,听出其人语气有异,瞬间便站起身来。 然后… 苟哥激动起来。 因为其人赫然看到,一名宛若粉雕玉琢般的可爱女童,正坐在自己亲儿子小刘嗣身旁,愁眉苦脸地用小手捧着小书本,断断续续地小声读着书。 天可怜见,这还是一年多以来,苟哥首次见到自己的嫡长女刘滢。 随后… 苟哥方才看到,自己一对儿女的身旁,还坐着一名穿直裾深衣、轻纱遮面、头饰与伏寿一样简约的妙龄女子。 苟哥顿时释然。 此人必是宫中女官,是故大老婆的态度才会如此清冷。 苟哥解开心头疑惑之后,再次向大老婆恭敬行礼。 “回皇后,原荆州牧、镇南将军,现方与侯刘景升,今已至南阳郡叶城,明日即可抵京谢恩。” 伏寿大喜,激动之下,佳人竟霍然而起、好险没扑进爱郎怀中。 盖因伏寿清楚,荆州究竟有多么重要。 “夫…咳咳,太子太傅,荆州而今当真已收复?” 苟哥看了眼仍在专心致志读书写字的亲儿子,又一次向大老婆深施一礼。 “皇后放心,臣既敢大言不惭,要为太子打下铁桶江山,便必竭尽所能!” 外人在此,因此伏寿迅速冷静下来。 “太子太傅果然对大汉忠心耿耿!” 然后… 见自己爱郎不住向那…深衣难掩窈窕身材之女子的方向偷瞄,伏寿登时大怒。 “太子太傅!” 在伏寿面前,宛若老鼠见到猫咪一般的苟哥,被大老婆这声娇喝吓得一激灵。 “臣在!” “若无事,且退下!” 那深衣女子,也就是甄宓心中暗叹: 皇后果然对兄长怨怼极深! 苟哥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那宛若冰雪精灵一般的女儿,有些踌躇。 伏寿循着自己爱郎的视线望去,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乖女儿… 佳人当即转嗔为喜。 哎呀!妾错怪乖宝宝也! 于是伏寿语气微微转柔。 “太子太傅,非妾赶君出宫,实则是太子、长公主正用心读书…” 小刘嗣敏感地察觉到,自家母亲对自家大人态度的转变,于是乎,小家伙放下书笔,雀跃着跑到自己亲爹身前。 “大人,孩儿近日来,已对孟子所言之“民为贵”略有所得。” 苟哥忍不住一把抱起亲儿子,露出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 “太子果然天资过人!” 伏寿美眸中饱含温柔,不动声色地移步隔开爱郎与甄宓,装做一副无可奈何之态。 “唉!也罢,太子既如此喜爱太子太傅,太子太傅便暂且于此授课!”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咱们聊一聊庙号高祖、太祖之区别。 庙号的授予,往往服务于王朝的政治目的。 高祖与太祖,均属于王朝奠基人的庙号,但划分标准却不甚清晰,往往为读者造成理解障碍。这个问题由来已久,不能不引起注意。 通过梳理史料,我发现自魏晋之后,“高祖”实际成为“太祖”的替代品。高祖往往具备与太祖相似的功业,但出于种种原因,无法被授予太祖之号。 在庙制中,太祖被视作一个王朝的开国之君,因此太祖的嫡脉,便意味着王朝的正统。 帝起细微,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最高。--《汉书高帝纪》 高祖对正统性的影响,则弱于太祖。因此后世追封时,往往先确定太祖,之后再确定高祖。 以西晋为例。晋高祖是司马懿,而晋太祖是司马昭。 理由显而易见。如果立司马懿为太祖,那司马师一系便会成为西晋的嫡脉,但司马炎偏偏出自司马昭一系,因此不得不追尊司马昭为太祖,强化自己的正统性。 不仅西晋如此,后世亦然。 魏晋之世的“高祖”,其实是一个相当怪异的产物,它可以视作“太祖”的替代品。 高祖的出现,也往往意味着王朝的继承统绪,出现波动与变化。 庙制起源于商朝,今日所见的太祖、太宗、中宗、高宗等庙号,皆源自彼时。 武王伐纣,废庙号而用谥号,即功过论定的评语,文、武、景、宣一类。 秦灭六国,憎恶“子议父,臣议君”,遂将庙号与谥号一并废除。西汉肇始,则恢复庙、谥,兼采众家。 朕闻太古有号毋谥,中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谥。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朕弗取焉。--《史记秦始皇本纪》 概而论之,商朝有庙无谥,周朝有谥无庙,秦朝无庙无谥,汉朝庙谥兼备。 比如殷商成汤,是高祖乙,这明显是庙号; 周文王、周武王、周成王等,以及齐桓公、晋文公、郑庄公、秦孝公、秦昭襄王赢稷、赵孝成王赵丹等等皆谥号; 秦朝… 秦始皇、秦二世可有庙号和谥号? 那么问题来了,两汉皇帝们,每一个都有庙号和谥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