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马匪
这支马队约莫十四五人,皆短衣窄袖,腰挎木矛石斧,作马匪打扮,队伍中间簇着一个木头制成的简易囚车。 车子里捆着七八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民,他们有的满脸惊恐,有的低声啜泣,有的悲声哀鸣。 “狗日的,号什么丧!再号把你舌头拔喽!” 紧邻囚车的马匪挥出一鞭子,在流民身上蚀出触目惊心的伤痕。 陈子涉看到这群马匪时,马匪们自然也看到了陈子涉。 孤身一人,风尘仆仆,鹑衣百结,这是陈子涉给所有马匪的第一印象。 这种人要么是走散的流民,要么是偷偷溜走的征夫,要么就是盘缠用尽的行脚客,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是作为祭牲的好材料。 下一刻,一骑自马队中跃出。 马背上那个披散着长发,长一双倒三角眼,面颊干瘦微陷的男人,抡动手里的套索向陈子涉丢了过来。 他一边进行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哈哈笑道:“老六,这不就有一个了吗?” 可他话音刚落,人就猛地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只见陈子涉单手拽住套索,手臂一抖,就将倒三角眼男人拽到了身前,抬脚一个正蹬,结结实实踹在他胸口,又把他踹了回去。 倒三角眼男人重重砸在地上,胸口塌陷,鲜血如泉水般从口中涌出,眼看已是只出气不进气了。 “我干你姥姥!” 马队前列,另一个赤着上身,黑脸虬髯,身上筋肉隆起的马匪怒骂一声,抡起腰间一对石锤,双腿一夹马腹,就要冲杀过来。 这时候,一只手伸出,勒住了黑脸大汉的马缰:“老六,别动!” 陈子涉将目光投去,勒住马缰的,是一个身材并不算高大的中年人,他的脸十分粗糙,脸颊上横着几道疤痕,目光中暗蕴精光。 他似有一种和其他马匪截然不同的气质,于一众马匪中鹤立鸡群。 黑脸大汉骂骂咧咧:“二哥,你拉着我做什么?老子拍死这狗杂碎!” “你是哪个的老子?” 被称作“二哥”的中年人猛地转头瞪向他,沉声低喝。 “我……”黑脸大汉嘴巴颓然张了张。 中年人凝目看向陈子涉:“弟兄们不懂事,冒犯了,阁下一脚断了我四弟大半条命,想必也该出气了,咱们两清,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可好?” 陈子涉还没说话,黑脸大汉便急道:“就这么放了他,老四怎么办?” 中年人漠然道:“不是还差几个祭牲吗?还是说,你也想去凑数?” 黑脸大汉身体微微一颤,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惊恐。 中年人又看向陈子涉,等待他的答案。 陈子涉看着这群马匪若有所思,问:“什么是祭牲?” 中年人面无表情:“阁下问得有些多了。” 陈子涉却如若未闻:“你们说的树神又是什么?” 他从这两个词语,以及这些马匪的态度里,嗅到了神秘领域的气息。 中年人的眼睛微微眯起:“朋友,我知道你有些本事,所以一直以礼相待,但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自讨苦吃。” 他一边说,一边从侧腰缓缓抽出一口闪着寒光的长刀。 秦朝,自始皇帝收天下之兵铸十二金人后,民间已少有刀兵流通,就连历史上的大泽乡起义,民夫们也是斩木为兵,揭竿为旗。 这中年人能拿出一口铁刀,可见其绝非寻常马匪可比。 “滚,或者,死。” 看着中年人,陈子涉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 半刻钟后,十几个马匪躺倒一地。 陈子涉手里握着那口铁刀,屈指在刀身上一弹。 半截刀尖断开飞了出去,擦着中年人的脸颊,射进他身后的泥土里。 “就这?” 陈子涉走上前两步,用断刀抵住中年人的咽喉:“现在可以聊一聊,什么是祭牲,什么是树神了吗?” 中年人目光如火地盯着陈子涉,忽然惨然一笑,眼底透出一股狠劲儿。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殷红的鲜血溅在陈子涉脸上。 那中年人竟直直撞上铁刀,半截刀身插进他的喉咙。 陈子涉目光一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的手下意识松开,让那半截断刀伴随着中年人的尸体一同砸在了地上。 看着这一幕,周围重伤倒地但一息尚存的马匪,无不惊骇莫名。 “别……别杀我们,我们……我们是过祭教的教众,树神神通广大,你杀了我们,树神和过祭教都不会放过你的!” 陈子涉缓缓吐出一口气,扭头向侧后方那一边说话一边不断挪动后退的黑脸大汉看去。 “过祭教?说清楚些。” 黑脸大汉虽然言行粗鲁张狂,这时候却远不如那中年人来得刚烈。 他哆哆嗦嗦道:“过祭教是……就是……啊……嗬……嗬嗬……呜……” 黑脸大汉的话刚起了个头,身体却莫名抽搐起来。 接着他的四肢不断颤抖,宛如不受控制般站了起来,他的脑袋拼命后仰,下巴几乎和脖子处在同一个平面。 在陈子涉惊异的目光中,黑脸大汉张大的嘴巴里,居然缓缓长出一棵翠绿色的树苗。 而后,越来越多的枝条、绿叶、花苞,从他的七窍之中伸展出来。 同时他的双脚缓缓离地,脚底被两股涌出的树根刺穿。 那些根系深深扎入地底,令树苗飞快生长,仿佛在一瞬间度过了整个春秋,变成一棵丈余高的小树。 黑脸大汉的异变,似乎引起了某种连锁反应。 下一刻,其他还活着的马匪,身体接二连三地鼓胀起来。 一条条藤蔓、根系、枝桠,如蔓延的触手般刺破他们身体各处,倾泻而出扎入地底,在他们的身体上,长出一棵棵树木。 不过片刻,那些马匪们所在之处,就长出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 树木葱茏,冠如翠玉,树干相连,生机勃勃,树叶之间缀满了星星点点的鲜红色小花,于风中摇曳不休。 若非这些树上包裹着一具具狰狞的尸体,或许会是一幅极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