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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亲族之情

   朝会散去,诸将下去准备出兵事项。   楚王项羽并未回宫休息。   他打量着屋中仅剩的老者,问道:“亚父刚才当众阻止左尹前往后方征兵,这是有何用意?”   范增抚着颌下白须,沉声道:“前日左尹欲取君位,与大王于灵堂争执,最后吾等动用了甲士,依靠武力威慑,才使大王继位为君。以昔日左尹父子的心性表现,他们对大王上位定然不满。现在唐军南下,左尹请命前往后方征兵,欲掌兵权,或许会对大王不利,大王不可不防啊!”   “亚父是要我防备左尹?”   项羽皱眉道:“这是否有些过了,左尹之前虽同我争夺王位,可那是先王没有公开定下嗣君人选,左尹又怕我年轻缺乏经验,无法执掌朝政,所以才有了那日的事情。事后左尹也曾向我告罪,我允诺不会追究。现在唐军南下,我项氏楚国正遇危机,当此之时,左尹怎会害我?”   项羽对项缠和他争位的事情感到不爽。   但项缠事后曾向他请罪,并解释自己那样做是为了西楚国的安定,并非是特意针对项羽。   项羽对自己的族人一向多有包容。   他回想起项缠当时提出的建议,其实也算不上多过分。   所以项羽原谅了项缠,现在听闻范增要让他进行防备,他心里就有些不愿意了。   范增见状道:“大王啊,自古以来君位诱惑,使父子兄弟自相残杀者不知凡几。”   “就以楚国而论,楚王负刍为了君位而遣门徒袭杀其兄哀王,此事才过去二十余年啊。”   “再往前还有楚成王杀其兄而自立为王,又有成王之子商臣起兵造反,成王欲求一熊掌而不可得。此等事例皆在前方,亲生父子兄弟尚且如此,大王就如此相信一族中旁支乎?”   范增声音冷厉,听得项羽沉默不语。   楚成王的故事他曾听项梁讲过,说是成王欲废太子商臣,商臣听闻后立刻起兵造反,围困王宫,威逼楚成王自杀。   楚成王请求吃了熊掌再死,企图拖延时间。但商臣不听,逼着楚成王上吊自杀,之后商臣便自立为君,是为楚穆王。   商臣行事果断,说干就干,乃是历史上以子弑父,篡夺君位的一个成功案例。   就像范增举的这个例子,亲生父子尚且互相攻杀,项缠和项羽还是堂亲关系,并非一脉,真要是起了歹心,那还不是转眼背刺的事情。   项羽咬唇道:“那以亚父之见,如何防备?”   范增冷声道:“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寻机将此父子二人杀了,以绝后患。”   “不可!”   项羽惊道:“左尹乃我叔父,亦是先王重臣,今日并无大罪,我岂能杀他父子?且吴广大军在前,我正要集中兵力与唐国决一死战,若在此时杀了左尹,谁还能与我同心作战啊!”   范增道:“不一定明着动手,可用其他法子……”   “此事不可!不谷绝不会杀左尹父子,亚父勿要多言!”   项羽也不等范增说完,自顾摇头。   范增见其神态坚决,甚至将自称从“我”换成了“不谷”,已有疏离之意,就知道自己是劝不动项羽了。   在他看来,项羽当时为了争夺王位,和项缠父子当堂对峙,最后连甲士兵刃都用上,当面进行武力威胁,项缠父子肯定会在心中怨恨。   据范增对这二人的了解,项缠和项睢都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既然他们心里有怨恨,那就保不准会从背后捅项羽一刀。   换成平日都还好,但现在唐国大军即将打过来,西楚居于弱势,想要赢得此战就必须集合一切力量,容不得半点马虎。要是项缠父子在此时捣乱,就很有可能影响战局。   为防万一,还是将其提前解决的好。   攘外必先安内嘛。   至于杀了项缠父子带来的影响,一则可以让其他人寻机会动手,或是找借口进行栽赃,比如“因夺位失败,项缠父子与唐军在暗中勾结,欲出卖项王”,这不就是一个正当理由吗?   二来因唐国大军在前,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杀项缠父子带来的影响也会被暂时压住,不会引起那么大的波澜。   当然这是他范增的想法,项羽不同意也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范增便退一步道:“大王既顾念亲族之情,不杀此二人亦可。但也绝不能让项缠父子领兵和掌握权力,可圈禁于郢都城中,命人看守,防止他二人作乱。”   项羽不置可否道:“亚父之意,不谷知道了。不谷接下来自会考虑,亚父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见项羽下了逐客令,范增不好多说,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项羽注视着范增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脸上阴晴不定。   他低着头思索半晌,叫道:“来人,将项庄叫来。”   片刻后,项庄走入屋中,对着项羽拜道:“臣项庄,拜见大王。”   项羽点点头,让他起身。   项氏诸子弟中,项庄与他关系较为不错,在王位之争上项庄更是力挺项羽,项羽登位后也没有亏待项庄,对其委以要职,多有信重。   项羽也不多说,直接道:“之前左尹父子与不谷相争王位,你说他们会不会对不谷有怀恨之心,日后趁不谷与唐国相争之时捣乱?”   项庄略一惊愕,接着摇头道:“大王,左尹乃是我项氏长者,先王所信重之大臣。臣以为他绝不会如此短视。”   “之前左尹与大王相争王位,乃是因先王遗诏未定,才生出争位之心。这毕竟是我项氏和楚国自家的事情,左尹就算落败怀怨,也绝不会坏了国事。”   “相反唐国大军兵临陈地,我楚国正处于动荡之时,面临倾覆之危,在这种时候左尹一定会和其他项氏子弟一起全力支持大王拒敌,绝不会生乱。”   “大王,左尹乃是我项氏之人,大王亲族,他定不会在此时背叛大王!”   “大王,敌于外而非内也!”   项庄声音诚恳,尽力为项缠父子辩解,他不愿项氏一族在这种时候自相内讧。   项羽听得点头。   是啊,不管怎么说项缠父子都是他项羽的亲族,哪怕这二人对他继位再不满,也不至于在有外敌的情况下捣乱。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他项羽要是完蛋了,其他项氏子弟难道能讨到好吗?   范增说的那些话可能有道理,但项羽做不到。   他可以毫不眨眼的屠杀一城黔首。   可到了自己的亲族身上,在对方没有背叛的情况下,项羽下不了杀手。   “你说的是,不谷知道了。”   项羽颔首,让项庄离去。   对于项缠父子的处置,他已有了打算。   “亚父说不能让左尹在后方征兵,不谷便依他,让左尹继续留在郢都总行了吧?左尹之前被先王任命留守,诸般事项运作的不错,届时再派一将在旁监视就是。至于项睢,就让他跟在我身边,这样也不怕左尹有什么异动。”   项羽想出了将项睢带在身边当人质的做法,可以预防项缠在后方捣乱的可能。   到此为止,项羽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想着范增刚才言辞激烈的模样,暗暗摇头。   “我这亚父行事太过冷酷了,左尹父子虽因为王位的事情与我有些嫌隙,可他们同样是我项氏的族人,不会在我和吴广交战时捣乱的。”   “我项羽,相信自己的族人。”   唐二年十月中旬。   西楚王项羽不顾范增劝阻,命左尹项缠坐镇郢都负责行政事务和楚军的后勤供应,楚将周殷率兵三千负责军事防护。   项羽则统领楚国诸将及大军两万人北上,欲主动出击,迎战唐王吴广的大军。   冷风吹过郢都城头,赤色的楚旗猎猎作响。   项缠立在旗下。   他面无表情,远眺着渐行渐远的楚国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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