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探探，看看天子的军队到底要来攻哪处？”坐在河东县衙当中的李蒙，整个人看起来就想一只大号的蚂蚁，还是那种趴在了热锅上的那种。他看着下面的哨探有心无力的样子，气得又恨恨地踹了他一脚：“还不赶快去！”　　 “将军，这一上午，我们兄弟已经出去刺探了八回，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大胆！让你去就赶紧去，哪来这么多的废话！”一旁的王方被这哨探气得差点七窍生烟，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虚空砍去：“现在不去刺探，等天子大军一到，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哨探无奈，心里想着的却是就算汉朝大军来了，他们只要投降不就好了？远有董卓作乱后，天子只诛杀那些犯上作乱之人，连董卓亲眷都未株连之事；近也有徐荣、张济这两部，在汉朝也混得顺风顺水的例子。　　 因此，整个李蒙的部曲上上下下，都没有将这次朝廷发兵征讨当做什么大事儿。　　 但这哨探也只是心中想想，嘴上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头上的这两位将军，可是一点都不想归顺朝廷。　　 自长安大乱之后，他们这支部曲就流落到了河东这一带。河东什么都没有，但就是不缺大片的盐池。在汉朝这个时代，盐这东西比粮食可要精贵太多了，人可以三天不吃饭，可若是身体一直缺乏盐分，那可是会真要了命的。　　 整个大汉朝乃至整个华夏历史，自春秋管仲时期齐国实行盐铁专制之后，国力便空前增强起来。甚至在孝武帝时期，老百姓们为了能够吃上盐，不惜冒着杀头灭门的罪名，也要组成最早期的黑社会进行倒卖私盐活动。由此可见，盐的利润在这个时代有多宝贵。　　 借着河东大片的盐池，李蒙和王方这半年余可真过上了土皇帝一般的幸福生活。并且，手里有兵、头上还没有什么朝廷制度管着，那小生活真是不要太逍遥了。　　 可万万想不到的是，这样的逍遥幸福生活只过了不足一年，两人的日子就接连经历了大喜和大悲这冰火两重天的转变。　　 先是汝南的袁术送来一箱箱的金银珠宝，收买他们令其出兵关外。李蒙和王方对此自然一边客气地笑纳，一边大骂袁术冤大头。在他们看来，袁术占据汝南，纵然实力强横却也毫无办法管辖得住他们。就算他们昧下这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袁术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即便真的出兵关外，那两人也可以凭借这西凉铁骑的犀利，跟在袁术的大部队后面打打秋风，实乃是一件幸福无比的事儿。　　 可就在他们准备着出兵的时候，却突然听闻天子亲率大军御驾亲征！　　 这可一下吓破了两人的胆子。　　 李蒙和王方这两人，在当初的董卓部曲当中，就属于非常平庸的校尉。比起李傕、郭汜，他们二人没有人家那般悍勇猛烈；就算比起张济和樊稠，也差着一个档次。　　 结果呢？　　 长安一役，李傕郭汜成了永远不会开口的尸体。甚至，就在两人死前，都想不通天子是怎样一步步设计弄死他们的。　　 更不要说，两人此时的部下虽然经过了几次抓壮丁，但也不足两万人。其中，西凉铁骑这些骨干，更是不足五千人。　　 而这些天子率了多少人？　　 四万大军！　　 就算两人脑子再笨，两个人打一个，那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假若仅仅只是这样，两人也不必如此焦虑。毕竟二人也是马上的战将，打打杀杀、生生死死的事儿多少也有些觉悟。可最气人的，是天子这次人未至，那一步步的设计就让两人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先是大军出动打着征伐袁术的旗号，就令两人担忧会不会殃及池鱼。而随后，大军至雒阳后，猛然调转枪锋、渡河北上，令他们真的开始措手不及。等李蒙王方两人想着究竟是要战要降的时候，天子大军已然神兵天降一般渡过了黄河。　　 同时，天子一张诏令下达，尽数李蒙、王方杵逆朝廷、勾结逆臣十项大罪。瞧那等气势汹汹的模样，完全不是让他们主动投降的。反而像是他们不投降就打，就算投降也要干上一仗一样。　　 这时，李蒙、王方便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正团团转着没个主意时。总算闻听天子大军到了大阳这个地方的消息，可随后，便发现汉庭大军连续三天又没有一点动静。　　 这一举动，彻底让李蒙、王方傻了眼。　　 大阳这个地方，其实一点都不特殊。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个县位于河东治所安邑和箕关的中央。而箕关这个地方，正是樊稠领兵驻扎所在。　　 外逃出长安的西凉将领只有李蒙、王方和樊稠这三位，而李蒙和王方又看不惯樊稠的强势。到了河东这个地界儿后，又经历了一次分裂。李蒙王方两人部曲多一些，便将樊稠排挤到了箕关这个地方。　　 由此，李蒙和王方心中就开始念叨：天子一张诏令将自己和樊稠都骂了，这是准备先打樊稠，还是先打自己？　　 可笑的是，直到这个时候，两人也从未想过联络樊稠共抗汉庭之事。他们只是不停写信求助袁术火速发兵救援，至于袁术嘛……正忙着自导自演这场世纪大战，哪有闲工夫管他们这俩小蚂蚱？　　 “娘的！我就不信，老天爷会这样玩我们哥俩儿！”来来回回乱窜的李蒙，就在快要将王方眼睛晃晕的时候，终于一拍案几，下达了最终决定：“我们先跟汉庭干上一仗，打得过什么都不用说，打不过了再投降不迟！”　　 这话说的很没底气，还未开战就想着输了怎么办。但这话听在王方耳中，顿时觉得李蒙乃了不得的高人：“李兄这个主意好，我们先跟天子打上一仗，至少让天下看看我们的实力。省得等我们投靠过去的时候，也让他人看扁了。”　　 于是，两人今夜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天刚亮，两人就被亲卫连拉带拽地喊醒了：“将军，别睡了，天下的大军到了！”　　 这是两人再一次震惊汉庭大军的行军速度和神出鬼没。　　 好在两人心中已有定计，气定神闲地饱食严装后，才顶盔掼甲上了战场。　　 面对前方手持大斧却一脸便秘神色的徐晃，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儿，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疑惑。　　 对于这位汉室的先锋，他们自然是闻听过一点名气的。但徐晃对他们而言，又实在陌生得很。他们只知道，徐晃当初不过杨奉帐下的一名军候，而杨奉呢，又不过是李傕、郭汜手下的一员白波贼降将。　　 但两人同时也听说，徐晃武力甚为了得，统兵率练的本事儿更令让徐荣称赞。因此，对于这位升官儿很快、名气也不小，但就是不知道有啥本事儿的大将，李蒙王方一下心里就没了底。　　 “王老弟，首战贵在士气，不若你就亲自出马，一举擒下这黄面大汉？”李蒙坐在马上都感觉屁股疼，眼皮子眨了两下，便想到了借刀杀人之计。　　 可王方也不是吃素的，转头就向李蒙说道：“李兄，小弟可是一直唯你马首是瞻，这种殊荣，岂能让小弟抢了去？”　　 “呵呵，来者不善，只怕想拿下他，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老了，只怕一时半会儿收拾不下他。”李蒙打了一个哈哈，嘴上虽然认怂，可还是不想放弃让王方打头阵的心思。　　 “李兄，我看你不是老了，是昨夜跟妻妾缠绵，用尽了力气吧？”王方毕竟年轻一些，听李蒙这么一说，当真就以为李蒙开始向自己服软了。想着打赢这一仗后，自己就可以当上这两部西凉铁骑的头头，脑子一热就冲着徐晃赶了过来：　　 “贼将速速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