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我没有弱点!
伊泊尔只觉天旋地转,脑海中一片混沌。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开始响起了有规律的敲击声。 于是,意识从一片混沌中开始逐渐地萌发。 紧接着,那微弱的意识在黑暗中小心地探出了自己的触角,思维浑浑噩噩的,仿佛是个喝醉了酒的盲人,在不知所措地四下摸索。 我是谁? 伊泊尔迟钝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感觉大脑几乎无法运转。它依稀记得自己有个名字,但却又死活想不起来。思维的信号茫然地在身体当中打着转。 “……总算有反应了。” 另一个稍显复杂的声音传了过来,像是黑暗中忽然照过来的一道光那样,引导着它。伊泊尔的思绪忽然找到了方向,慢慢地适应着周围的一切,它的体表皮膜努力起伏着,努力了一阵,终于凝聚出了一枚眼点。 于是,它终于产生了视觉。 它看见,一个身着紫色长袍,有着酒红色头发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 那女人让它本能地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它的身体向前滚动,想要贴上去,但忽然遭遇了阻碍——某种冰冷的,坚硬的,看不见的东西阻挡住了它。 那是一块玻璃。它正被罩在半透明的玻璃容器中。 容器之外,女人仔细地打量着它,表情却很是冷淡。 “不行……太失败了。” 女人摇了摇头,提起笔,像是往一张纸上记录着什么东西:“没有表现出神血的能力,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黑布丁史莱姆……弱小,愚蠢,潜力低微。” ……什么?你在说什么?伊泊尔迷惑地想着,伸出触手,在玻璃容器上轻轻地拍打。 女人抬头瞥了它一眼:“……而且有个致命的弱点。我要创造的,是拥有毁灭一切的伟力,可以重塑世界的魔种,不是这种软绵绵的小不点!实验失败了,我要将你销毁!” 啊?! 伊泊尔吃了一惊,看见女人用鲜红的笔触在纸上画了个叉。 接着,它就听见了机器运转的声音,身体下方的桌面好像忽然变成了一条传送带,将它,连带着周围那个罩住它的玻璃容器朝着后方运去。伊泊尔在自己的身后也凝聚出一枚眼点,就见传送带的终点位置,一台有着无数刀刃组成的滚轮的机器正在隆隆地运转,将卷进去的一切都给绞得粉碎。 不是?什么意思啊?伊泊尔急了,用触手更用力地敲打着玻璃罩子。 你是谁来着?你是我的创造者吗?为什么我刚刚诞生就要被宣判死刑,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吗?你都不给我一点儿机会吗?为什么?为什么?! 女人只是冷漠地看着它,眼神中没有一丝感情。 “这就是你的命运。你根本就没有神之血,你是个失败的残次品,你必须被销毁。” 粉碎机越来越近。 伊泊尔看着那台机器,茫然了一下:“这就是我的命运?” 命运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也不知道,可如果这就是创造者的命令……它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这样懵懵懂懂地来到世界上,生命对它来说算是什么呢?没有足够的体验,生命自然也谈不上意义,既然是被创造出来的工具,或许服从命令就是它生命的唯一意义,可如果创造者的命令就是让它去死呢? 咔嚓一声,玻璃被先一步卷了进去,瞬间破碎爆裂开来。伊泊尔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迟疑。 可是…… 为什么要这样呢? 它迷惑地想,我要是没有神之血,就会被销毁吗? 他妈的,这个时候这么追求完美干什么?! 伊泊尔突然暴怒起来。 “这时候你就不退而求其次了是吧!!!” 那股狂怒无端地在它心中炸开,伊泊尔的体型瞬间膨胀,从原本软糯又迷你的小小一团瞬间变得无比庞大!它的触须涌出,哗啦一下就将那粉碎机给掀翻了出去! 那狂舞的触手就像是它内心的愤怒一样无边无际地蔓延而出,将那女人也给抓住,伊泊尔怒吼道: “我想起来了,露比!你要是当初有这么精益求精,我他妈的早就无敌了啊!” 它的力量无穷无尽似的向上膨胀,体型也越变越大,轰的一声,它巨大的身体直接崩开了露比的实验室,出现在城市当中!但这还没完,伊泊尔的身体进一步地继续膨胀变大,它的身体组织四处蔓延,像是洪水一般吞没了自己触碰到的一切,不管是城市中的建筑还是人,所有的东西都被它吞噬,吸收,化为自己的力量! 它很快就将整座城市都吞入体内,接着就开始吞噬岩石,吞噬空气,就这样无止境地继续膨胀下去!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它,无论是枪炮还是魔法,乃至超凡者,巨龙,甚至神灵,所有的一切都被它击败,被它吞噬! ——但忽然之间。 伊泊尔感觉自己的一切力量就像是漏气的气球似的,瞬间瘪了下来。 它那伟岸如山的宏伟身躯也一下子消失了,又变成了小小的一团。它朝着四周看去,又是熟悉的实验室,又是那个小小的玻璃罩,露比站在外面,看着它,眼神中有些伤感。 “是啊……我也想将你塑造成那样强大,但是我做不到。我最后制造出来的只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你,又有什么办法呢?或许你只能在梦里才能想象一下那种强大了,而事实上,你永远也触摸不到那样的力量……” 伊泊尔怔然了一下。 随着露比的这几句话,它心中又涌出了一股无比强烈的失落感,像是梦想在一瓣瓣地破灭似的。沉重的现实像是引力,拉着它不断地往下坠,那些豪情万丈的泡泡一下子就被现实戳破了,只余下空虚。 但只是过了一阵,伊泊尔就伸出了自己小小的触须。它隔着玻璃罩,像是想要安慰一下露比似的,用触须轻轻挠了挠。 “其实也没关系的。” 伊泊尔道:“我其实没什么不满意的。露比,我知道我自己并不完美,我刚刚诞生的时候,速度慢得像是蜗牛,力气小得和小鸡崽儿一样。我至今都无法变成人类,甚至到现在为止都没办法开口说话。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永远都会接纳并且认可我自己……因为我知道,我从来没有荒废过我的生命,自然也不会陷入到自怨自艾中去。” “所以。” 伊泊尔的眼点向上浮动,将目光投向天外。 “我觉得我没有弱点。” 伊泊尔平静地道:“这里困不住我。”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崩塌破灭。 …… 夜巫石裂开了一道缝隙,冷原之民惊恐地叫道:“夜巫石要碎了!” “快!快把它丢出去啊!!” 提灯摇晃,伊泊尔半是主动、半是被动地从宝石中冲出,形体尚未从流动的状态恢复过来,就将一根触手甩出,啪一下打爆了那提灯。夜巫石滴溜溜地飞出,几个冷原之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飞出去的宝石上。 也是在这一瞬间,伊泊尔忽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梦界就像是海洋,而任何心理活动都会在这海洋中泛起涟漪。 它品尝到了名为“惊恐”的涟漪,那种强烈的情感就像是波纹一样在空间中扩散着。 一个冷原之民迅速朝着那宝石飞扑出去,另外两人则朝着伊泊尔杀过来,于是,那情感的涟漪又转变为了“愤怒”,像是海浪一样冲刷着伊泊尔的身体。 伊泊尔笑了一声,身体向后一掠。 “再见!” 一道心象之门在它背后张开。伊泊尔身体向后一仰,立刻没入空间门中,消失不见。